1857年是個多事之秋。


    薩克拉門托的新居蔚秀居內。


    梁耀翻閱著報紙,他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則毫不起眼的新聞。


    說是新聞,其實也就是冷飯熱炒。


    新聞的內容是清朝廣西西林知縣張鳴鳳根據當地村民控呈,逮捕了以法國天主教神父馬賴為首的不法教徒共26人,並依照大清律例判處了以馬賴為首的不法教徒2人死刑,餘眾分別論罪處罰。


    這件事發生在去年,法媒現在大肆渲染此事,用意已然非常明顯,那就是為出兵大清進行輿論造勢。


    此事件就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馬神甫事件,是第二次福壽膏戰爭法國出兵的借口。


    如果是大清廣州地方官不讓英國領事和商民進城,根據第一次福壽膏戰爭後簽訂的一係列條約,大清方麵確實理虧。


    而馬神甫事件,大清方麵並不理虧,更多的責任在法方。


    根據中法《黃埔條約》規定,法國人隻在五個通商口岸有傳教的權利,並且清廷在條約上明確規定強調了外國人概不準赴內地傳教。


    馬賴等人無視條約深入內地傳教,還到廣西這麽敏感的地方傳教,這本就已經觸動了清廷敏感的神經。


    要是真的隻傳教也就罷了,關鍵是這些法國教士仗著有領事裁判權權橫行鄉裏、搶掠奸淫,這不純純找死嘛。


    更何況這時候的大清地方官絕大多數壓根不知道福壽戰爭後大清和各列強簽訂的不平等條約具體有哪些內容。


    大清吃虧就吃虧在福壽膏戰爭都過去快20年了,舉國上下竟然還沒有一個官員有近代外交意識。


    神甫事件證據確鑿,隻要大清國照會法方總領事,按照國際慣例論處,國際輿論是對大清有利的。


    英法不是沙俄,沙俄往往是饞你土地就出兵,連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懶得找,發動戰爭的目的是獲取更多的領土。


    英法發動戰爭的首要目的是為了貿易,是為了向其它市場傾銷本國的商品崛起實實在在的商業利益。


    英法是19世紀國際秩序的製定者,多少還顧忌自己的形象,在乎國際輿論。況且以此時大清國巨大的體量和尚存的花架子,法國直接出兵的概率很小。


    然而這也僅僅是理論上可行,實際上並沒有可操作性,因為此時大清上上下下對洋人避之不及,不允許洋人進京。


    在上海的法國總領事想見地方官都難,更不用說見京官,乃至麵聖。


    大英帝國要對大清國宣戰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就連大西洋彼岸的美利堅高層或多或少都聽到了一些風聲。


    根據最新的新聞,倫敦威斯敏斯特宮的議會大廈已經在召開會議討論組建遠東遠征軍以及遠征軍司令官的人選問題。


    想來英軍出兵大清最後的懸念隻剩下時間了。


    可笑的是全世界都知道英法要向大清國宣戰,都要直接出兵了,唯獨當事國的大清,此時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仍舊一無所知。


    有了太平洋鐵路這條溝通東西的交通大動脈,東西部之間的往來變得十分便利。


    當然,前提是要能夠承擔得起一張價值超過200美元的車票。這個時代,長途旅行仍舊是少數人奢侈的享受。


    隻有那些鐵了心要移民西部的東部人,才會狠下心買一張200美元以上的機票。


    紐約-西海岸諸地的票價高昂是太平洋鐵路的運力不足的導致的,除了客運,太平洋鐵路公司還必須要勻出一部分運力承接貨運訂單。


    在短時間內提升太平洋鐵路的運力是不可能的,梁耀也沒有這個打算。


    不過西海岸地區為了吸納東部的優質移民還是推出了一些優惠政策。


    以加州為例,加州最新麵向東部移民的移民機製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麵。


    其一,投資移民:凡是能向美洲銀行、波士頓銀行、怡和銀行、同孚銀行等加資銀行證明自己的財產價值超過1000美元者,本人及直係親屬可免費獲得前往西海岸的車票。


    加資銀行也會根據東部投資移民提供抵押物的多寡,為東部投資移民提供不同額度的低息貸款。


    其二,技術移民:能向加州駐東部各州移民官證明自己有一技之長的,本人可免費獲得一張前往西海岸的車票。


    其三,創業移民:能向加州移民官提供詳細創業計劃的,可享受6折購票優惠。


    布坎南乘坐他的總統專列來到了加州。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布坎南不敢相信自己所到的地方竟然是才建立不到10年的邊疆州。


    19世紀中葉,由美利堅聯邦政府主導的西進運動中,開發最成功的地區是密歇根湖西南畔的伊利諾伊州,芝加哥這座大都會就是在此時崛起的。


    這些年伊利諾伊州所取得的成就和加州比起來簡直就是不值一提,伊利諾伊州最大的城市芝加哥和加州雙子星(聖弗朗西斯科,洛杉磯)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城市。


    人口還沒破10萬大關的芝加哥不要說和加州雙星比,就算是和加州首府薩克拉門托比也比不過。


    至於比經濟,東部地區,包括五大湖沿岸的地區,此時正遭受嚴重的經濟危機,百業蕭條。芝加哥和薩克拉門托比經濟就是自取其辱。


    “這就是薩克拉門托啊,可比之前剛去考察的芝加哥繁華多了。”


    布坎南親自到訪加州還是讓梁耀感覺挺詫異的,梁耀在首府薩克拉門托蔚秀居迎接了布坎南。


    “總統閣下蒞臨加州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我也好迎接。閣下,請。”梁耀笑著將布坎南迎入了蔚秀居內。


    梁耀和布坎南的關係不是那麽親密友好,至少梁耀和前任總統菲爾莫爾的關係要好過布坎南。不過布坎南以總統之尊親自駕臨加州,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梁將軍可知道西部三賢?”落座之後,布坎南並沒有直入主題。


    “聽說過,民間好事者自吹自擂的說法罷了,當不得真。”梁耀迴道。


    “西部有三賢,南方還有六君子呢。無論是西部三賢還是南方六君子,都是美利堅大家庭中的一員。”


    如果是和普通人談起這個問題,梁耀大可以迴答隨意一些。布坎南不是普通人,是總統,他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布坎南已經隱隱察覺到西部有些不對勁,他又不好明說的苗頭。


    太平洋鐵路開通之後,東西之間人員的交流越來越頻繁密切。


    由於西海岸三州是以華人為主體,文化風俗和東部迥然相異,相互交流之間便產生了這麽一個稱謂。


    南部六個鐵杆蓄奴州:弗吉尼亞州、北卡羅來納州、南卡羅來納州、佐治亞州、路易斯安那州、阿拉巴馬州。在坊間也有南方六君子的說法。


    事情往小了說就是民間的俗稱,往更深的層次去看,就是這些個體相互之間的認同感比對聯邦政府高。


    對於一個國家尤其是憲法尚未健全的聯邦製國家而言,這是非常危險的信號,布坎南這個政壇的老油條不可能看不出來。


    “說得好啊,大家都是美利堅聯邦政府這個大家庭中的一員。”布坎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隨即吐露了他對猶他領的現狀的失望和不滿。


    “我途經猶他領地的時候,在猶他領地逗留了一會兒,在車站就能看到摩門教徒向往來乘客傳教。你所舉薦的新任領地總督似乎並沒有很好地做好他的本職工作。”


    “摩門教徒自1845起就在楊百翰的帶領下大規模移民進入猶他領地,楊百翰等人已深耕猶他領地12年之久。


    斯坦福總督剛剛上任不到兩個月,現在就要求人家拿出成果,未免也太心急了。總統閣下,心急可吃不到斯克魯帕(布坎南賓州老家一種傳統的早餐食物,即scrapple:炸豬雜布丁,玉米肉餅)。”梁耀迴答道。


    作為一個總統,布坎南未免也太沒耐心了。


    “猶他領的情況複雜,斯坦福總督的工作不好做,我也是能夠理解的。否則我當初也不會頂著巨大的壓力任命斯坦福為猶他領總督。”布坎南有些為難地說道。


    “斯坦福總督要是拿不出一點點成績,我拿什麽東西堵住華府的那些反對我的在野黨的嘴呢?我又怎麽繼續支持斯坦福閣下的工作呢?路過猶他領的時候,我還聽到摩門教徒討論斯坦福要捐出他財產入教,不知道閣下是否知道此事。”


    與其說布坎南是對斯坦福不滿,倒不如說是對梁耀不滿。


    斯坦福是梁耀推薦上去的,梁耀能左右斯坦福工作,這是加州高層和華府都心照不宣的公開秘密。


    在鏟除摩門教一事上,加州高層和華府的態度都是一致的。


    斯坦福上任猶他領總督一月有餘,不僅沒有拿出像樣的成績,自己還要加入摩門教。


    如此反常的舉動讓布坎南不得不多留個心眼。


    布坎南以及華府的政客們對斯坦福加入摩門教一事憂心忡忡,他們不希望猶他領再出現一個楊百翰。


    “斯坦福入教,也是他工作內容的一部分。”梁耀說道。


    “我不管斯坦福用什麽方式解決摩門教,我要的是成果。”布坎南有些急切地說道。


    “我想知道,斯坦福什麽時候能出成果。”


    “在您的任期之內,肯定能出成果。”梁耀迴答道。


    “不行,太長了,我等不起。”布坎南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布坎南現在的總統位置坐的並不穩,他現在最需要的東西就是政績。


    “那我隻能迴答您,很快您就能看到成果。既然我推薦了斯坦福當這個總督,我也會為我的舉薦負責,華府的在野黨,反對派如果催得急,您可以把責任都推在我身上。”梁耀替斯坦福頂住了壓力。


    “我想您千裏迢迢來加州一趟,不隻是為了和我談論猶他領摩門教的問題吧。”


    梁耀不相信布坎南屈尊千裏迢迢從華盛頓到薩克拉門托,隻為了和他討論斯坦福的失職問題。


    如果隻討論斯坦福的失職問題,布坎南大可以使用電報和他溝通。


    聯邦政府財政雖然很緊張,但沒不至於窮到連電報都發不起的地步。


    “我主要是來諮詢你一些遠東的問題,具體來說是大清的問題,我們在倫敦和巴黎的公使已經傳迴迴來可靠的消息,英國和法國已經確定要向大清宣戰,兩國很可能還要組建遠征軍協同作戰。”布坎南詢問道。


    “你覺得我們美利堅應該支持誰,才能將遠東的利益最大化?”


    梁耀是美利堅最資深的華人政客,且在菲爾莫爾總統時期,梁耀協助過菲爾莫爾政府成功地處理過當時的日本問題,使得美利堅成為日本開國之後獲利最大的列強。


    有鑒於此,美利堅高層一直把梁耀當做大清國,以及遠東方麵問題的專家。


    “這還用問嗎?和英法一起組建聯軍啊。”梁耀泯了一口茶水。


    “和英法組建聯軍一起介入遠東,我也和英法兩國的駐美公使交流過,隻是兩國的公使提出的要求太過苛刻,要求我們美利堅和他們共享日本長崎的租界。”布坎南說道。


    布坎南不是沒有一起和英法組建聯軍的想法,隻是英法提出的合作價碼太高,他無法接受。


    英國未向美利堅共享港島,美利堅憑什麽要和英國共享長崎租界?


    英法不願意帶美利堅這個小老弟一起出兵的深層次願意梁耀也清楚。


    英法兩國是歐陸最有牌麵的兩大列強,一個擁有全球最強大的海軍,一個擁有全球最強大的陸軍。


    英法兩家組建聯軍那是強強聯合,你美利堅有什麽?要陸軍沒陸軍,要海軍沒海軍,一個美洲大陸上臭要飯的鄉巴佬,也配和我大英帝國和法蘭西帝國組建聯軍?


    英法想必也清楚美利堅現在的財政狀況,知道美利堅無法抽調出大量的兵力和他們組建遠征軍。帶上美利堅對英法非但沒有太大的幫助,反而戰後要多一個國家分蛋糕,這對英法來說並不劃算。


    “既然英法不帶我們美利堅玩,我們也沒必要熱臉貼冷屁股。”梁耀淡淡地說道。


    列強們向來不是一條心,觸及到核心利益問題尿不到一個夜壺裏也在梁耀的意料之中。


    這也正中梁耀下懷,出於個人情感,以及西海岸地區的在華利益考量,和英法同流合汙,對他。來說也不是最好的選擇。


    相比和英法同流合汙,梁耀更傾向於借機削弱英法兩大列強在遠東地區的勢力。


    畢竟此時的大清國和曆史上的大清國不完全一樣。


    至少現在大清國還有粵勇這麽一支勉強能夠拿得出手的準近代化部隊。


    隻要給粵勇提供充足的補給,梁紹瓊指揮得當,麵對跨過半個地球遠道而來英法聯軍,以逸待勞,未必沒有打贏這一仗的可能。


    英法兩國剛剛經曆了克裏米亞戰爭,聯軍在克裏米亞戰場上的傷亡並不小,隻要和英法兩國耗,耗到戰爭代價高到英法兩國都無法承受的地步即可。


    “長崎的租界是美利堅的將士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斷然不可輕易許人,否則我們對昔日埋骨他鄉的遠征軍將士無法交代,對民眾也無法交代。”梁耀說道。


    “另外,我國與大清國合辦船政一事尚在議程之中,若此時同英法和大清開戰,這個大項目恐怕也要告吹了。”


    “這也是我所顧慮的,如果貿然和英法一起出兵攻打大清國,這也說不過去,顯得我們美利堅乘人之危。”布坎南自我安慰道。


    英法有勉強能夠自圓其說的理由出兵大清國,美利堅並沒有。


    得益於西海岸有大量的華裔,這些華裔中有很多善於利用自己膚色外形,語言文化上優勢為其他種族的美商充當中間商,遊走於清廷地方政府和非華裔美商之間。甚至連大清國的內陸城市都有這些華裔中間商的身影。


    洛杉磯的煤油就是這些入籍美利堅的華商利用自己在清廷內的資源人脈,銷售至清廷內陸地區。


    因此美利堅在大清做生意的阻力要比英法小得多,雙方在貿易上的摩擦也並不尖銳。


    就拿華洋矛盾最尖銳的廣州來說,廣州當局禁止洋人入城,其他族裔的美商則可以委托華商入城。


    畢竟十三行中,入籍移民美利堅,在美利堅投資置辦家業的也不在少數。


    清朝地方官員排斥和洋人打交道,但卻不排斥和美籍華裔商人打交道,隻要這些華裔不主動透露自己已經入籍美利堅,這些在清營商的華裔商人和華商無異。


    假若英法這次所謂的對清貿易戰爭取勝了,將他們的觸角伸向原本遙不可及的內地,從客觀上講也是對美利堅利益的一種侵蝕。


    “遠東的問題,能用外交手段的解決的問題,就盡量用外交手段解決,美利堅的家底沒英法那麽厚實,當初我和佩裏將軍遠征日本,速戰速決,未嚐敗績,幾乎沒有什麽傷亡的情況下,還是花費了上百萬美元。”梁耀說道。


    這是布坎南再給自己找台階下,以上這些原因確實是美利堅沒必要出兵大清的原因。


    最深層次的原因還是眼下聯邦政府疲於應付內憂,財政極為窘迫,無法組織起一支像樣的遠征軍。


    這也是英法不肯帶美利堅一起玩的原因。此時的美利堅想和英法組遠征軍,也確實不夠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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