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衙門內,葉名琛和柏貴正在接受廣州城百姓送來的萬民傘。


    兩人在一眾行商鄉紳的讚譽聲中飄飄欲仙,似乎自己真的就是死守虎門炮台,死守廣州城的英雄。


    “梁侍郎也來啦!真是天佑我廣州城!梁侍郎必是來馳援廣州城,助我等剿滅英夷!一雪江寧條之恥!梁侍郎顧念鄉梓,有情有義,不愧是我廣府英傑,朝廷棟梁啊!”


    一名沒落行商熱情地湊了上來,上來就給梁紹瓊戴高帽。


    “剿滅英夷,一雪江寧條之恥,說得好啊!然後呢?”


    梁紹瓊十分玩味地盯著湊上來的這位沒落行商。


    五口開埠,十三行行商沒落是大勢所趨,但不是所有行商都沒落了。


    有魄力,有膽識到加州和美利堅闖蕩的行商,諸如怡和行,同孚行等行不僅沒有沒落,反而生意越做越大,在其他的口岸甚至是美利堅東部都開設了分號。


    沒落的是固守成規,失去一口壟斷專營權後就無法生存的行商。


    巡撫衙門裏給柏貴和葉名琛戴高帽,攛掇廣州城居民反英情緒的主要就是這些人。


    梁紹瓊對英國人也沒好感,梁家在南洋的生意和英國人多有衝突,雙方爆發的摩擦也不少。


    隻是他理智尚存,很清楚這個時候貿然和英國爆發軍事衝突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剿夷,拒夷也好,一雪江寧條之恥也罷,都要講究時機和策略。


    目下克裏米亞戰爭剛剛結束,英法兩大歐陸強國皆有染指遠東之意,這時候擴大和英國人的衝突,不是往英國人槍口上撞嗎?


    “當然是收複港島!關閉開埠口岸,將洋夷拒於國門之外!我大清堂堂天朝上國,豈能容洋人隨意進出!”那行商大義凜然地迴答道。


    一眾沒落行商和鄉紳紛紛附和稱是。


    “待我驅逐英夷,奏請朝廷關閉其它四個口岸,恢複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之前的舊製,隻留廣州城一口通商可好?”梁紹瓊冷聲說道。


    這些吃不到葡萄也不想讓其他人吃葡萄的人,心裏的那點小九九怎麽能瞞得過梁紹瓊。


    他們無非是想迴到一口通商,閉著眼睛都能掙錢的時代。


    “如此,甚好。”那名行商搖頭晃腦地說道。


    “混賬!抗英拒夷乃軍國大事!豈容爾等趁亂謀取私利!誤國害民!廣州城的洶湧民情,就是爾等挑撥起來的吧?爾等居心何在?”梁紹瓊指桑罵槐。


    煽動民情,如果沒有廣府的許可,說白了就是兩位督撫點頭,借這些行商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麽做。


    葉名琛啊葉名琛,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庸人愚官,為了不見洋人,為了逢迎上意,什麽都做得出來啊。


    你可曾想到,一旦廣州城沒守住,整個廣州城的百姓都將給你的仕途陪葬。


    “我軍剛剛取得大捷,梁侍郎卻在此長英夷威風,滅我大清誌氣,不知梁侍郎又是和居心?”


    葉名琛是官場的老油條,豈能聽不出梁紹瓊這是在指桑罵槐,他反戈一擊道。


    “大捷?”梁紹瓊質問道。


    “葉製台可曾到虎門炮台山看過?可知虎門炮台上尚有多少門大炮可用,庫存尚有多少發炮彈?水師還有多少個將士,多少艘戰艦能作戰?!可知港島的英軍現在是否在集結?是否會卷土重來?!”


    梁紹瓊一串連珠炮似靈魂拷問令葉名琛勃然大怒,葉名琛令隨從拿來一遝從港島買來報紙甩在梁紹瓊臉上。


    “梁紹瓊!不要以為偌大一個大清就你一人懂夷務!”


    梁紹瓊略略翻了一翻這些香港的報紙,除了港島官方的《香港公報》主要用來頒布英國當局政令,內容相對靠譜正經之外。


    其餘的報紙幾乎可以說是群魔亂舞,不是刊載一些當地名流政要、東印度公司高層的醜聞,就是報告各個殖民地的起義的“新”聞。


    梁紹瓊甚至還在一份叫做《南華早報》的報紙上看到1855年英軍在克裏米亞戰場吃敗仗的“新”聞,當真是開眼了。


    根據這些報紙的描述大英帝國現在可謂是殖民地四麵楚歌,國內經濟凋敝,國內的工人不是在罷工就是在罷工的路上,議員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吵架的路上。


    這些半真半假,肆意誇大的新聞看得梁紹瓊都差點信了。


    梁紹瓊去過美利堅,他多少了解一些西洋各國報社的尿性。


    加州情況夠好了吧?當地還是有不嫌事大的報社,為了博民眾眼球,提高報紙銷量,每期都跟當局對著幹,專門用放大鏡揀醜事報道。


    想來葉名琛的自信除了虎門之役的慘勝之外,就來自於這些天天大英要亡的新聞。


    “這就是葉製台口中的夷務?”梁紹瓊幾乎要被葉名琛這個小可愛氣笑了。


    他想笑,但想到葉名琛這麽天真可愛的人是大清朝封疆大吏,兩廣數千萬百姓的父母官,卻又笑不出來。


    “這是本官派心腹到港島收集到的最新報紙,港島洋夷的一舉一動,盡在本官掌握之中。”葉名琛胸有成竹,一副洋洋自得地模樣。


    “依葉製台高見,接下來我等應當如何應對英夷?”梁紹瓊冷笑道。


    “一個字,拖。”葉名琛撫須道。


    “英夷內政弊病叢生,民生凋敝,年年四處征戰,窮兵黷武,我素聞其京師權貴不是通奸養小妾,就是好龍陽之徒。這些都是亡國之相,英吉利國距離亡國之日不遠矣。


    況且他們攻伐我大清是不遠萬裏勞師遠征,我等隻需以逸待勞,拖到英吉利國亡國,夷兵自然退去。”


    葉名琛的一席話說得有理有據,令梁紹瓊瞠目結舌,大開眼界。


    “廣州綠營及八旗承平日久,如英軍大軍來犯,葉製台又當如何應對?”梁紹瓊已經心灰意冷,對葉名琛不再抱有希望。


    他本指望著葉名琛能借虎門之役的餘威和文鹹和談,先把文鹹穩住,為他調兵遣將,添置軍火,構築防禦工事爭取一點時間。


    沒想到這位製台大人竟沉浸在英吉利國可以不攻自破的幻想之中。


    “民心可用!”葉名琛中氣十足地說道。


    “民心?”


    “對,民心,廣州城的百姓何止百萬,兩廣的百姓又何止千萬,隻要兩廣百姓上下一心,眾誌成城,就算是每人吐一口吐沫,都能將洋兵淹死。”


    “民心,似水如煙民心往往是最靠不住的。


    英國兵手裏拿的是上了刺刀的洋槍,洋槍可以挑人,可以發射滾燙的金屬子彈,他們還會結陣,會動,還有洋炮,洋船掩護,不會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你吐口水。


    洋槍能打多遠?你的口水又能吐多遠?


    葉製台若是認為憑借一腔熱血,憑借百萬平民的血肉之軀就能夠擋住成千上萬的職業軍人,那要綠營八旗何用?要你的督表營何用?


    言盡於此,也製台就當梁某沒來過。告辭。”


    言畢,梁紹瓊轉身便走。


    “君不見道光二十一年三元裏之事乎?”葉名琛反駁道。


    “我是粵人,我豈不知!三元裏103鄉粵民組成的平英團有數萬之眾,占盡天時地利,圍攻數百英軍,結果如何?你知道為了斃殺4個英國兵,咱們死了多少鄉民嗎?!”梁紹瓊頓住腳步,痛心地問道。


    “當時廣州那些食俸祿的綠營八旗,滾滾諸公們,又在何處?”


    葉名琛追了上來,拉住梁紹瓊的衣袖,壓低聲音道:“梁侍郎,你我都是漢臣,同朝圍官,你為何要拆葉某的台,讓葉某難堪!


    道光二十一年的兩廣總督是耆英!是滿臣!滿臣和洋人虛與委蛇,甚至私下媾和簽約,無論他們留下多爛的攤子給漢臣收拾,聖上頂多就是削爵去職,訓斥一番!他們有退路,但我們漢臣沒有退路!


    我們漢臣隻能對洋人表現得強硬,向聖上表明忠貞無二,公忠體國之心!”


    葉名琛不斷強調自己是漢臣,強調滿臣漢臣有別,強調自己的難處。


    “葉製台,這就是你的為官之道?這就是你不和洋人接觸的原因?”梁紹瓊冷笑道。


    “耆英當了八年兩廣總督,未讓洋人踏進廣州城內一步!若是在我任內讓洋人踏入廣州城,聖上,滿朝文武又會怎麽看我?你想過沒有?!”


    “耆英至少還和英國領事打交道,穩住了領事的情緒,任內未出大亂,你呢?葉製台?”


    五口開埠之後,福州、廈門、寧波、上海四口均允許英國人進城做生意,沒有出現太大問題。唯獨廣州當局堅決不許英國人入城,隻許英國人在城外進行貿易。


    此事是英方挑起第二次福壽膏戰爭的重要原因:當時的英國人將進入廣州城看作成是否真正進入中國的一個重要標誌。


    如此一來,為什麽亞羅灣事件偏偏會在廣州發生,而不是發生在另外四個開埠口岸就不難理解了。


    其他四個開埠口岸此前飽受廣州一口壟斷外貿專營權之苦,做外貿生意都要跑到廣州通過十三行這個中間商,不得不讓廣州行商和地方官盤剝一手。


    開埠之後,四個新開埠口岸的商賈和地方官也樂見開辟了新財源,沒有在讓不讓洋人進城一事上過於糾結。


    廣州是五口開埠通商中唯一一個利益遭到嚴重損害的口岸,不讓洋人進城做生意,不僅僅是簡單的麵子的問題,也不是單純的廣州人仇視侵略者的情緒問題。


    廈、福、寧、滬四口洋人自由出入難道就不讓清廷顏麵掃地嗎?偏偏廣州特殊?


    福壽膏戰爭中,英軍除了沒有占領過福州,其餘的四個通商口岸都在1841年~1842年之間先後完成了占領。英國侵略者在這四個口岸做的惡並不比廣州少。


    因此試圖用廣州人對英國侵略者仇視情緒,是解釋不通為什麽廣州當局不讓英國人進城這一問題。


    廣州當局不讓英國人進駐廣州,甚至連總領事館都不能進入廣州,隻能設置在香港,原因是多方麵的。


    其一,廣州作為長期僅存的通商口岸,來廣州做生意的洋人最多,且毗鄰港島,管理難度大的問題確實客觀存在。


    其二,廣州行商妄圖以向洋人施壓,向朝廷表忠心的方式,試圖恢複一口貿易,重新壟斷外貿經營的特權。


    這一點,從每次廣州民間排外情緒高漲背後都有行商和官府的影子便可窺伺一二。


    在大清,聚眾可是重罪。


    在廣州城這樣的大城市,官府衙門眼皮子底下,當地民眾敢頻繁地發起動輒上萬人的集會,還把廣州知府衙門燒了,廣州當局都未追究其責任,這種現象有清一朝實屬罕見。


    隻有一個原因能解釋得通這種匪夷所思的現象,那就是廣州民眾的集會是滿清廣州當局默許,甚至是直接操縱支持當地民眾和英國人發生衝突。


    說直白一點就是拿廣州百姓的命搏沒落行商們的富貴,保地方官僚的仕途。


    其三,便是當地地方官的原因了。


    耆英,徐廣縉、葉名琛、柏貴等封疆大吏為了一己私立,為了保住自己的頂戴,放任局勢失控,將一個常規外交事務逐漸拖到高級外交問題,直至局勢完全失控,直接引爆了第二次福壽膏戰爭。


    耆英是第一次福壽膏戰爭後的第一任兩廣總督和通商大臣,廣州洋人入城問題上就是在耆英的任內埋下的地雷。


    耆英任內為了阻止洋人進入廣州城,讓洋人繼續留在城外的十三行做生意可謂是煞費苦心。


    從第一任英國駐華總領事普鼎華到第二任駐華總領事戴維斯硬是讓耆英耍得團團轉,入城問題到耆英卸任都沒得到解決。


    每次英國總領事要求入城,耆英就煽動廣州城居民的反英情緒,組織數萬市民大張旗鼓地日夜巡邏,抵製英國人入城。


    接著耆英又找英國領事訴苦打感情牌:不是我不讓你們進廣州城,我是為了你們好,為了貴國人民的人身安全考慮,現在進城不合時宜。


    你們如果現在執意進城我也不攔你們,就是城裏憤怒的廣州人非把你們剁了不可。老夫是朝廷裏唯一還會為你們洋人講幾句好話的人,要是你們把我逼急不幹了,換個更難溝通的總督,遭罪的是你們英國人。


    最後耆英又向英國領事承諾下次一定,等個一年半載,等民怨平息之後再讓你們進城。


    結果從英國人從1844年等到1848年,等到耆英調迴京師了,入城問題依舊沒有得到解決。耆英著實給兩任英國領事來了個小小的大清震撼。


    不過耆英也並不全是在忽悠英國領事,耆英至少說了句真話,那就是在大清的總督中,耆英確實是和洋人打交道比較勤快,比較好說話的。


    耆英之後繼任的兩個總督徐廣縉、葉名琛由於都是漢臣的緣故,和洋人接觸比耆英更加謹慎小心。也讓接下來的英國總領事文鹹領教到了來自大清官場的震撼。


    耆英至少還會忽悠英國人,安撫住英國人的情緒。而徐廣縉、葉名琛連見洋人都懶得見,尤其是葉名琛,從擔任巡撫到升任總督,就沒有英國人見過他。


    徐廣縉、葉名琛每當遇到英國人要求進城就故技重施,煽動廣州城民眾的情緒。


    此前由於英國忙於克裏米亞戰事,其國力無法負擔再開辟一個遠東戰場,因此文鹹對徐廣縉、葉名琛這種近乎無賴的行為束手無策。


    現在克裏米亞戰事結束,英國終於能騰出手解決他們眼中的遠東問題,把戰艦大搖大擺地開進珠江口,進攻廣州城。


    “滿臣,漢臣不可一概而論!耆英是滿人,不要說認一個英國幹兒子,就算他認十個!一百個!一千個英國幹兒子!聖上都不會懷疑他有二心!


    我是漢人,今日我要是出城和巴夏禮那廝見上一麵,數日之後,彈劾我的折子就會出現在聖上的禦案上!屆時我葉名琛就算是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楚!


    這兩廣總督,通商大臣!就不是人幹的活!幹得好是你分內的事,幹不好,我葉名琛一家子的腦袋都要交代在這裏!”


    葉名琛道出了他的苦衷。


    他是漢臣,長久以來,他不願意和洋人直接接觸的原因歸根結底就一個,那就是懷疑京師城皇宮裏頭那位懷疑他有二心。


    因此葉名琛選擇和洋人劃清界限,對洋人態度強硬,以向皇帝表忠心,對外昭示自己是愛新覺羅家族的好家奴。


    “葉製台就做你的好漢臣吧。”


    對於葉名琛這種人,梁紹瓊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說再多也隻是白費口舌。


    “葉製台!柏撫台!”


    洪名香向葉名琛和柏貴跪下,乞求道。


    “洋人數次要求換俘,眼下廣州城正是用人之際,還望葉製台和柏撫台念在水師的弟兄守土有功的份上!和洋人換俘!”


    洪名香的水師精銳主要來自於他家鄉南澳縣以及周圍的州縣,虎門一役後,巴夏禮多次派人來和廣州當局交涉,想要交換俘虜。


    英軍方麵交換俘虜的意願越是強烈,葉名琛等人越是認為,這些英軍俘虜中肯定有大魚,不願意和英軍交換俘虜。


    最後英軍甚至隻要求釋放52名英格蘭、蘇格蘭籍英軍俘虜,作為迴報他們將釋放全部213名廣東水師的俘虜。


    文鹹想著,我的要求都這麽低了,52名俘虜換213名俘虜,你們賺了,這下你總該願意換了嗎?


    文鹹在擔任英國駐華總領事期間,最大的失職就是以英國人的行為邏輯和廣州當局打交道。


    廣州當局的官僚,腦迴路和正常人都不一樣,麵對這樣的換俘要求,廣州當局依舊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廣州當局的種種奇葩行為,也給文翰整不會了。


    “大膽!換俘是向洋人釋放議和的信號!洪名香!再議此事,修怪葉某無情!”葉名琛訓斥道。


    為了自己的前途,為了照顧廣州城已經被煽動起來的民眾情緒,葉名琛是絕對不會和洋人交換俘虜的。


    不要說這213名俘虜是水師的人,就算是他的督標營標兵,他也不會換。


    私下和洋人換俘,朝廷會怎麽看他,皇上會怎麽看他?目下視英國人為仇寇又會怎麽看他?


    葉名琛還要維護自己對洋人強硬的形象,換俘一事,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


    “葉製台!這213名水師弟兄,都是虎門炮台的炮手和蒸汽船的水手!眼下虎門炮台的炮手都配不齊啦!虎門炮台的背後,可就是廣州城!”洪名香聲嘶力竭地喊道。


    和英國人換俘,洪名香並非完全處於私心。


    也有出於廣州城防的考慮,被英軍俘虜的水師官兵多是虎門派台的炮手和蒸汽艦上的船員。


    廣東水師合格的炮手和蒸汽艦船員人數本就不多。


    沒有足夠的炮手和炮彈,虎門炮台上的岸防炮再犀利也是擺設。


    虎門炮台一旦失守,廣州城就等於向英國人敞開了大門。


    “炮手沒了就再練!此事斷無商議的餘地!”葉名琛打住了洪名香。


    “葉製台”洪名香已是老淚縱橫。


    “洪軍門,多說無益,走吧。”


    梁紹瓊冷笑一聲,拉起跪在地上的洪名香上馬離開了巡撫衙門,離開了廣州城,迴到了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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