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應天府。


    劉戎渾渾噩噩地睜開雙眼,他努力地抬了抬眼皮,看了下四周。


    自己似乎正身處一個大廳當中。


    當麵,是一個頭戴烏紗,身著大紅色戲服的中年人。他手裏正拿著一塊驚堂木,狠狠地拍在了案幾上麵,聲色俱厲地對劉戎嘶吼咆哮著什麽。


    兩邊各是一排古代衙役模樣的人,“嗷嗷”叫著,將手裏的殺威棒在地板上搗出“砰砰砰”的聲響。


    劉戎頭痛欲裂,腦海中一幕幕莫名其妙的情景,像高倍播放的幻燈片似的飛速劃過,耳朵中聽不見一絲一毫外界的聲音,表情愈發痛苦扭曲。


    他來不及思考正在歡慶畢業的自己,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個群演現場,隻想快點停止這種頭痛,呲著牙將腦袋在地板上連連撞了幾下。


    “好你個逆賊!蓄意謀反在先,持兵拒捕在後!到了這公堂之上,竟也敢如此裝瘋賣傻!本官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呐!先重責二十大板!”


    劉戎的腦子仍然昏昏沉沉的,還沒聽清楚那人在背些什麽台詞,兩根殺威棒便同時落在他的後背,將他一下拍倒在地。緊接著又上來兩個衙役,他們一齊將殺威棒往劉戎身體下一塞,再用力一挑,劉戎不由自主地淩空一翻,然後重重地跌落下來。


    劉戎被他們這一下摔得差點閉了氣,頭腦卻也清醒了不少。


    “尼瑪,有必要這麽逼真嗎?”


    還不待劉戎張嘴抗議,左右兩邊的殺威棒便是“啪啪啪”雨點一般重重砸在他的屁股上麵。


    刺骨的疼痛瞬間直穿劉戎的大腦中樞,他呲牙咧嘴地掙紮道:“曹尼瑪!給多少錢敢真打!拿群演不當人嗎!”


    正麵案幾後麵的中年人聞言更是震怒,爆喝道:“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給我狠狠地打!”


    “啊!”“啊!”“我要告——”


    劉戎抗議著,忽然頭腦一緊,海量的信息在他腦仁中間一縮一爆,整個大腦都仿佛爆開了一般。


    這劇痛讓他禁不住痛唿一聲,然後白眼一翻,幹脆利落地昏了過去。


    大家都被他這臨了驚天動地的一聲痛唿嚇了一跳,其中一個衙役責怪地看了對麵同僚一眼,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拿了人家銀子的,你怎麽還下死手啊?”


    對麵衙役被說的一愣,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握著殺威棒的雙手,又精進了?


    紅袍官員深深皺了一下眉頭,沉聲道:“拿水潑醒!”


    一個衙役連忙點了點頭,飛快地從後堂端來了一盆冷水,嘩啦一聲澆了劉戎滿頭滿臉,可劉戎竟毫無反應。


    紅袍官員鄙夷地輕哼一聲,嫌棄道:“什麽將門之後,連大街上的潑皮都不如,才六七板子就暈過去了?抬走抬走!”


    說完他又厭惡地看了劉戎一眼,站起身,背著手走開了。


    堂下衙役七手八腳地擁上來,將昏迷中的劉戎小心翼翼地抬起,往後堂牢房走去。


    深夜,滿頭大汗的劉戎突然驚醒地坐起來,唿唿喘著粗氣。


    “原來竟是一場噩夢,真是嚇死我了!”


    他在黑暗中蹙蹙不安地去伸手開床頭燈,摸來摸去竟是摸到一把幹草。


    劉戎揉了揉眼努力適應黑暗,看了下周遭,徹底懵了。


    竟然不是夢!我真的在衙門的大牢裏?


    石塊壘砌的牆壁,三個碗口大的方塊窗,他躺在冰涼的破爛草席上,月光透過方塊窗照射在他胸口,光束中塵埃浮動。


    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麽?


    劉戎非靜止畫麵定格許久,然後抓狂地撓了一通自己的頭發,又頹然地仰麵躺了下去。


    沒錯,他終於相信自己穿越了……


    萬曆四十八年,開篇地獄模式。


    劉戎,與前世倒是同名同姓,隻是多了一個文雅的表字,亦安。


    狂潮般的記憶洶湧而來。


    劉戎出身世家大族,他的祖父乃是嘉靖時期就名噪一時的抗倭大將軍都督劉顯。


    父親劉綎更是了不得,是萬曆年間的武狀元,後來劉綎接管了劉顯的虎狼之兵,曆經平緬寇、平羅雄、援朝抗倭等大小數百戰,萬曆三大征參加了倆,終於用一把百二十斤的镔鐵大刀,殺出了晚明第一猛將“劉大刀”的赫赫威名!


    不過遺憾的是,向來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大刀劉綎,卻是在薩爾滸戰役之中敗給了後金天命汗努爾哈赤,飲恨遼東。


    劉綎的長子,劉戎的哥哥劉俊,亦是在之後的鐵嶺之戰陷沒亂軍之中,最終連屍首都沒能找迴。


    按說,朝廷念及劉府滿門忠烈,理應厚恤劉綎的家人才是,但偏偏逃命迴來的管糧太監一口咬定,劉綎被圍投降,甚至向努爾哈赤跪繳了總兵官大印。


    萬曆皇帝震怒,下旨將劉綎妻兒全部逮拿入獄,擇日處斬。


    原本每天都是帶著一幫狗腿子小奴才,到大街上撩雞鬥狗,調戲良家婦女的劉府二少爺,美好的生活由此戛然而止。


    頭疼!


    劉戎努力消化著記憶。


    原本的劉戎雖說遊手好閑,沒有功名,平常時間在街頭巷裏也是仗勢欺人,無事生非,簡直人憎狗厭,乃是人渣中的人渣,敗類中的敗類!但有一條底線他很清楚,那就是他老爹絕對不是人渣敗類!


    劉戎也清楚的記得,後世曆史書上寫明軍薩爾滸之戰三路敗北,共損失兵力四萬多人,戰死將領杜鬆、劉綎等三百餘員,連明史都稱劉綎“捐軀最烈”。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像李永芳那樣,委身降奴呢?


    萬曆皇帝也是老糊塗了,竟然相信這樣的讒言?


    萬惡的封建人治社會啊!這麽大的事情都不調查,不研究的嗎?


    但事已至此,劉戎眼下深處絕境,眼看著已經沒有逃生的可能。


    “賊老天讓我穿越過來,難道就是為了感受一下當頭一刀的快感?”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劉戎抬起戴著鐐銬的雙手在身上摸來摸去,不甘地自言自語道:“穿越時一定隨身帶來什麽寶貝,像月光寶盒一類,念一聲榴蓮菠蘿蜜就能逃出升天!”


    翻遍全身上下,什麽都沒有!


    劉戎背脊發涼,忽然又驚喜道:“金手指?金手指!”


    寂靜的牢房裏隻有劉戎的聲音在迴響,沒有出現什麽金手指。


    “係統……係統爸爸?”劉戎又換了一個,聲音裏全是急切。


    還是寂靜無聲。


    竟然也沒有係統!


    “越獄!越獄!”劉戎爬起身撲向鐵柵欄,那裏的牢門上一定掛著粗心獄卒留下來的鑰匙,一定是這樣!


    劉戎嘩啦啦摸了半天,冰涼的鐵鏈,沉重的鎖頭!


    “麻蛋啊!明天就要處斬了啊!”


    劉戎恨恨地拍了幾下鐵門,然後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不行,我絕不能死在這裏,一定還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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