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燈枯坐的張蕊怔怔的看著在床上酒醉不醒的丈夫,依然是清秀的臉龐,但不知何時,鬢角邊已經爬上了幾絲白發。楊柯在睡夢中突然翻了個身,夢囈的說著含糊不清的話,依稀是在叫著自己的小名,父親的那番話言猶在耳,張蕊輕輕的撫摸著丈夫的臉頰,喃喃自語:“我不要你權傾天下,也不要你做什麽蓋世豪傑,我隻想要一個日夜廝守的丈夫,咱們布衣素食,平淡終老,求上蒼眷顧我可憐的柯兒,別讓他吃那些苦,受那些罪,小女子願意折壽,換來我夫君一生的平平安安.......”


    張華一路風塵的趕迴京都洛陽,一刻也不肯耽擱,當他終於心力交瘁的進了京都城門的時候,第一件事不是迴家,而是直奔皇宮而來,張華知道,太後楊芷這些日子一定是天天望眼欲穿盼著自己帶迴來好消息。


    宮中的楊芷一聽到張華求見的消息,立即一疊聲的對小黃門吩咐道:“快請,請張大人進殿。”


    看著張華一身白衫已經變成了灰撲撲的顏色,滿頭滿臉也是灰塵,一望而知是車馬勞頓,進城之後連家都沒迴,不禁心中感動,滿懷期許的看著張華:“辛苦了,張大人。”


    張華淡淡的歎了口氣:“太後,微臣無能,沒有辦好差事,還請太後責罰。”


    楊芷聽罷,眉梢眼角掩飾不住的流露出了失望和焦慮之色,沉默半晌,方才搖搖頭道:“其實哀家已經猜到了,我這個弟弟麵上看起來隨和近人,其實執拗得很,他一定還在怪我這個做姐姐的.......”


    “太後多慮了,微臣還帶迴來了侯爺的一句話,是他囑托微臣隻能講給太後一個人聽得。”


    楊芷正在沮喪的時候,聞聽此言,不禁又看到了一線希望:“什麽話,你快說。”


    張華四顧看了看楊芷身邊侍立的黃門的宮女,楊芷會意,揮了揮手:“你們都退下吧,無令不得入殿。”四周的太監和宮女們依言紛紛退出了大殿。


    看了看四周再無他人,張華壓低了聲音道:“侯爺讓微臣原話帶給太後,我沒有一絲一毫對她的埋怨,讓她一定沉住氣,不要輕舉妄動,這次朝局動蕩的背後還有真正的幕後推手,他如果不現身,咱們就不能動。”


    楊芷沉吟了半晌,展顏一笑:“論到心機和靜氣,我真的是遠遠不如柯兒,咱們還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柯兒卻能因勢利導,故意露出破綻,竟然將我們都給瞞住了。怪不得哀家一直猜不透他為什麽突然主動的提出辭官。”


    張華點點頭:“隻是侯爺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出他心中認定的那個幕後推手到底是誰。微臣至今也是猜不透。”


    楊芷突然笑了笑:“有一個人一定能猜到。”


    張華看著楊芷莫測高深的笑容,突然會過意來:“太後的意思是那位五鬥解程兄?”


    楊芷點點頭:“不過我擔心他也未必會吐露真言,不過你去試探試探他也未必不可。”


    “試探這位老兄可得要好酒做釣餌。”張華笑道。


    聽到張華這句打趣的話,楊芷聯想到了這位老兄狂放不羈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這有何難,我讓黃門選兩壇禦窖中的藏酒送到你府上。”


    這兩人口中說的這個人正是國子監的山長,人稱酒侯的劉伶。朝中紛傳過他的一個笑話,說劉伶因飲酒過度而導致身體不適,感到異常口渴,就向妻子討酒來解渴。妻子見他用酒當做茶水,一怒之下就把酒給潑了,將家裏的酒器也給砸了,還哭著勸道:“你喝酒過量,這不是養生的辦法,必須要把酒戒掉!”劉伶迴答道:“好。但我沒辦法自製,需要借助神佛的力量來幫我,我要在神靈麵前發下毒誓戒酒,斷掉自己的退路。不過禱告神仙,總得要準備點酒肉吧,否則神佛會怪罪的。”妻子一聽丈夫要戒酒,喜出望外,一疊聲的答應:“行,這就給你準備好一切,讓你在神靈麵前立誓。”於是喜滋滋的去準備酒肉,再將酒肉一樣樣的供在神牌前麵,最後請劉伶粉墨登場,等著他賭咒發誓,禱告上蒼。


    跪在神牌前說了六句話:“天生我劉伶,酒是我的命。一次喝一斛,五鬥消酒病。婦人之言辭,千萬不能聽。”說完拿起酒肉就吃喝起來,須臾之間就頹然醉倒了。為了喝酒,連神仙都被他當做幌子來騙老婆,這位老兄的放浪形骸和嗜酒如命也可稱得上是千古奇葩了。


    辭別了太後楊芷,張華也立刻動身迴到了自己的府邸,在仆人的伺候下洗漱已畢,脫掉了那身趕了遠路的儒衫,換上了幹淨的一套拜客的衣物和行頭,此時,楊芷派遣的宮中的黃門已經將整整兩大壇酒送到了府中,張華看了看這兩個大壇子,泥封未除,封口上打著的封印正是皇宮的印鑒,整個壇子顯得年深月久,一望而知是有年頭的老窖了。


    送酒來的黃門很是乖覺,不等張華詢問,主動介紹道:“這是先帝立國之日,川中貢來的一批好酒,當時窖藏了起來,到現在已經整整幾十年了,是宮裏窖藏時間最久的好酒。”


    張華點點頭,送走了黃門之後,張華吩咐手下道:“來人啊,備車,帶上這兩壇好酒,咱們去訪客。”


    劉伶的府邸隔著張華的府邸不遠,乃是國子監的山長專門居住的地方,兼做辦公之用,門禁不深,不過是個兩進的院子,不過在居不易的京都,能有這樣的院子也很不錯了。門房看到沒有穿官服的張華,也不知道職位的高低,但來者顯然不是一般人,氣度不凡,於是不敢怠慢,立刻進去通報去了。片刻功夫便迴轉過來,低頭致歉道:“實在是對不住,我家老爺不在府中,夫人又不便見客,還請張老爺見諒........”


    門子的話音未落,張華嗬嗬笑道:“無妨無妨,我今日帶了兩壇好酒想送給你家老爺,不過大人不在夫人在,據老夫所知,夫人一向不願你家老爺飲酒,所以,這兩壇好酒老夫就隻能帶迴去了,以免你家夫人埋怨。”說完,對著抬酒的侍從使了個眼色,兩名侍從會意,狠狠的一咬牙,忍者心疼哐當一聲,故作失足的樣子,酒甕撞碎在台階之上,微微泛黃的酒水噴濺而出,立時間,酒香四溢,醇厚的味道彌漫在整個空氣當中。


    “此酒窖藏少說四十年往上,川中的極品,快、快、快,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快將客人的酒壇子接過來啊,別又給撒了........”從照壁後風風火火的衝出來一個人,一副氣急敗壞的表情,不是劉伶又會是誰?


    張華迎門而立,麵帶微笑:“劉大人,不請我進去坐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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