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三人被抓之後不過半個月,案子便審訊完畢,負責主審的廷尉發覺,這個新近被任命為禦史並協同自己審案的人實在是超級牛,石崇等三人所犯下的罪行前七後八幾十年的樁樁件件,人證物證竟然是準備得妥妥當當,脈絡清晰、邏輯嚴謹,時間、地點、人物、情節複原得如親臨現場一般,鐵案如山,照這些罪行,三個人被砍頭幾百次都夠了。


    廷尉署在整個事件中相反成了陪襯,因為他們隻需要帶著耳朵聽,帶著眼睛看就行了,從頭到尾都是劉伶主導全局,包括對案件宣判的處罰結果,也是劉伶起草,廷尉簽了個名了事。


    奏疏遞上去的當天,楊柯便設了家宴招待劉伶,參與作陪的除了唐仲,還有張華與張昌。麵對著美酒當前,劉伶卻推辭道:“戒了。”


    劉伶好酒之名天下皆知,張華不禁驚訝不已。唐仲和楊柯卻明白個中緣由,劉伶本非真好酒,實際是用酒遁世與避禍而已,這次劉伶戒酒,也是向他們傳遞一個信息,要出世做一番事業了,所以也不相勸。


    “伯倫先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如今朝中已經傳遍了,先生斷案手法老道,幹淨利落,未曾動刑,竟然將這三個跋扈囂張之徒審得服服帖帖。”張華這番話顯然是出自真心。


    劉伶搖搖頭:“伶豈敢貪功,若非子平兄收集罪證,我隻能徒唿奈何,這三人均是勳貴之後,更有的是皇家姻親,總不能屈打成招啊。”


    張昌笑道:“我老張就更加不敢居功了,公子早在半年前就命我密察三人的罪證,要不然,半個月時間,我老張就是有三頭六臂也辦不成這件事。”


    張華舉杯道:“伯倫先生你就以茶代酒吧,我敬諸位一杯,為我大晉立下了一大功。諸位可知道,這三人的家產內府還未來得及點驗,僅僅是粗陋的登記在冊的預估之數有多少?”


    眾人搖了搖頭,張華歎道:“足足抵得上我大晉十年的稅賦。這一下可解了朝廷的急難了。”


    這番話引來了大家的一片驚歎之聲。


    楊柯不動聲色的問劉伶道:“案子已經板上釘釘,結案的奏疏太後已經看過了,還有一件事要勞動伯倫兄,這個旨意該如何下?草詔之責非伯倫兄莫屬啊。”


    劉伶沉吟片刻說道:“旨意的要點不全在於這三人的驕縱不法,罪證不過是個手段,關鍵是要警醒百官,從此杜絕奢靡之風,儉以養廉,切責玄學空談的為官之道,務實勤政。”


    楊柯擊節而歎:“好一個儉以養廉、務實勤政,真正是切中朝廷時弊的要害了,有勞先生代為草詔,太後不日有旨,先生做好去太學上任的準備吧。先生上任之後,柯還有一事相求。。。。。。。”


    “公子請說,伶必盡心竭力。”


    “就在太學院單辟一處地方,將石崇等三人的罪證擇其大要陳列其中,並安排專人負責講授,以後朝廷官員定期要來此受訓。”楊柯說道。


    眾人初時覺得匪夷所思,細細一想,不禁嘖嘖讚歎稱奇。劉伶脫口而出:“此處就叫誡官堂,還要專門開授官吏操守的訓誡窗課,將曆朝曆代的貪腐之臣均列入教義。。。。。。”


    “窗課考評的結果列為吏部評官依據之一,無此一項,官員不得升遷。”楊柯緊跟著補充了一條。看到劉伶能舉一反三,楊柯十分欣慰,這個辦法其實就是後世的反腐教育,也是黨校的雛形。開了這個頭,眾人紛紛腦洞大開,引申到了一係列的防範貪腐的製度建設和監督辦法,談話在熱烈而又民主的氣氛中進行著。張華最後還提出了搞一個示範典型的辦法:“就從後宮嬪妃宮女的裁撤開始,為天下臣民做個表率。”


    眾人聽完這個建議,突然都緘口不言了,張華一時也覺得自己說話衝動了,捅了個別人輕易不敢碰的馬蜂窩。


    楊柯心下十分了然,在座的幾位雖然都是當代才智卓絕之士,但還沒有辦法在思想上超越時代,晉朝奢靡之風的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晉武帝司馬炎。眾人不能不為尊者諱,但他可沒有這種思想束縛。


    楊柯知道“羊車望幸”這個成語就是出自這位武帝老兄,司馬炎患上了過夜選擇恐懼症,就坐上了羊拉的車,羊兒停在哪個嬪妃的門前,他就在哪裏過夜。有些嬪妃很聰明,紛紛在門前的青草上灑鹽,用來吸引羊駐足吃草,爭奪皇帝臨幸的機會。司馬炎之所以得了這個病,還要從他37歲那年說起。


    泰始九年(公元273年)某一天,應該是一個春光爛漫的日子,司馬炎突然發現自己雖然貴為天子,但之前的小半輩子簡直就是白活了,隻工作,不享受,實在是虧得慌。何況自己是誰啊?自己是皇帝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全天下好吃好玩的東西都應該是自己的,全天下的美女也都該盡著自己先挑啊,愛誰誰啊。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司馬炎同誌就以亡羊補牢的精神,開始隻爭朝夕。於是,就在那一天,司馬炎向全國臣民發布了三條命令:


    一、全國世家大族的女兒都送過來,參加海選,朕挑一挑,填充六宮;


    二、如果有隱匿不報者,以“不敬”治罪;


    三、在朕挑選好美女之前,全國適齡男女禁止結婚!


    於是乎,不敢說後無來者,但一定是前無古人,司馬炎開了皇帝選妃“權禁天下嫁娶”的先河,真正是千古第一任性新郎。


    具體承辦選妃事宜的,是前皇後楊豔。大老婆挑小老婆,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這事兒肯定不靠譜。果不其然,楊皇後隻挑選皮膚白的傻大個,長得漂亮的通通淘汰。司馬炎一看就急了,但迫於當著皇後的麵,吃相不敢太難看,他用扇子遮住臉,偷偷指了指大臣卞籓的女兒,皇後一看,老卞的女兒小卞確實是個標準的美女,立刻急了,搬出了一條不是理由的理由,卞家三世都是我的親戚,尊貴著呢,做小小的嬪妃,這不是欺負娘家沒人嗎,堅決反對。美色當前,司馬炎徹底撕掉了君子的麵具,急赤白臉的舉牌:反對無效。(“帝怒,乃自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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