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戰後,邊防武警部隊進行總結經驗教訓的時候,情報調研部門才發現—境外線報出了點小差錯。打進毒梟集團內部高層的線人在編寫密語的時候,把密語當中的“五十”寫成了“十五”。為了嚴謹起見,情報調研部門規定:密語編寫情報都不采用阿拉伯數字,而是漢字的數字組合。沒有想到這個本來為了嚴謹而擬定的習慣,恰恰因為其嚴謹性導致了不可挽迴的失誤—假設線人編寫密語的時候,把“50”寫成了“05”,那麽情報參謀會輕而易舉判斷出來:錯了,應該是“50”。於是作戰部門就要按照50人的販毒武裝入境,進行作戰預案準備,那麽上去的就不僅僅查猛派出所的二十人作戰分隊,還會抽調邊防武警機動中隊的有生力量五十到八十人,構成優勢兵力,保證作戰的成功。


    但是漢字的“十五”和“五十”,誰能判斷出來是錯了呢?


    十五人變成了五十人。


    漢字的組合千變萬化,每一次的變化都代表著不同的含義。“十”和“五”,隻有兩種組合—“十五”和“五十”,但是這兩種組合,結果卻截然不同。


    於是查猛派出所的二十人作戰分隊,就直接麵對了五十多個人的販毒武裝。


    五十餘人的龐大販毒武裝,在黑暗當中,幾乎是浩浩蕩蕩地走向798界碑。


    潛伏的武警官兵都屏住了唿吸,這個情況太意外了。打擊販毒武裝入境,在某種程度上要依靠準確的情報。綿延數千公裏的邊境線,沒有準確的情報,誰知道販毒武裝從哪裏入境?所以邊境緝毒警察和邊防武警部隊一向很重視情報工作,而且也有著豐富的經驗,查猛派出所的官兵們也都對這套程序駕輕就熟……萬萬沒想到,十五人變成了五十人,力量對比變得如此懸殊。


    而且連趙小柱都能借助月光的剪影隱約發現,他們攜帶的都是56衝鋒槍或者m16步槍……而且肯定還有手榴彈,至於有沒有機槍還不得而知。


    所長瞪大了眼,看著這個龐大的販毒武裝通過了邊境線,護衛著馬幫走在獵人小道上。他手裏的79微型衝鋒槍始終沒有扣動扳機,這是戰鬥開始的信號。他在緊張地做著判斷,因為這個決定實在是太難下了!


    孫守江抱著狙擊步槍,靠在山頭的樹上跪姿觀察。他的鼻尖都開始冒汗,因為知道這肯定是一場空前的惡戰。他開始後悔因為嫌沉,沒有再攜帶一把81-1自動步槍和備份彈藥。15人的販毒武裝,20人的作戰分隊,又是事先設伏—開玩笑,怎麽都搞定了!但是這次他失算了,除了這把85狙擊自動步槍和身上的92配槍以外,他再也沒有別的武器。


    趙小柱盯著這些販毒武裝逐漸走近接應組的潛伏位置,手心再次開始冒汗。他沒有想到情報會有這樣的誤差,因為自己就是搞情報的,所以他很難想象準確的地點、時間,會出現截然不同的敵人兵員數量。他握緊自動步槍,一動不動。


    怎麽辦?


    這三個字閃現在每一個人的腦海當中,當然最後的決定者隻有一個—所長。


    所長看著這股遠遠超過作戰分隊人數的龐大販毒武裝一撥一撥走過邊境,全部進入中國境內。他就這麽看著,在做著艱難的選擇—戰,還是不戰?所有的參戰官兵都在等待他的命令,他的79微型衝鋒槍顯得沉甸甸的。


    隻有短暫的一分鍾,卻顯得比他媽的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所長咬住牙關,舉起微型衝鋒槍:“幹他狗日的—”


    嗒嗒嗒……


    機槍手抱緊81班用機槍,嗒嗒嗒嗒掃過去一個扇麵,曳光彈的彈道在黑暗當中非常好看。


    副所長帶著突擊組從後麵開火了,九把81-1自動步槍組成的交叉火力從販毒武裝身後兜過去。立刻有幾個武裝分子栽倒,其餘的緊張躲避,四處盲目射擊。


    接應組也開火了,一班長帶著戰士們據槍射擊。趙小柱顧不上緊張了,據槍在肩部,通過缺口和準星三點一線瞄準一個奔跑的武裝分子頭部,果斷扣動扳機。


    砰!


    打響了他的警察生涯當中,實戰的第一槍。


    那個武裝分子頭部中彈,半個腦袋被打爆了,但是居然還奔跑了幾步才栽倒—其實這是慣性,但是趙小柱已經看得驚心動魄。


    但是彈雨已經覆蓋過來,他急忙俯下身子藏在樹根後麵。販毒武裝都是經驗豐富的叢林戰老手,在短暫的暈頭轉向以後反應過來,開始組織還擊。他們顯然做好了被伏擊的預案,所以迅速展開了防禦反擊的隊形,有條不紊地開始進行火力反製。


    突擊組的環境最為險峻,他們本來的意圖是打敵人個措手不及,然後直接撲上去人贓並獲。如果確實隻有15人,毫無疑問這個戰術是奏效的,但是麵對數十人的強大火力反擊,他們本來就在樹林當中無險可守,所以槍聲很快就被對方的槍聲所淹沒。兩名突擊組員中彈犧牲,其餘的被打散了隊形,在樹林當中各自找掩護進行還擊。


    趙小柱縮在樹根後麵,抱著槍。對方子彈密集地打在樹幹和樹根上,樹葉也被紛紛打落。一班長趴在他的身邊,對著身邊的兄弟們高喊:“不能讓他們把突擊組給滅了!我們上—”


    “不要衝動!”趙小柱高喊著拉住一班長,“現在敵人火力太猛!出去就是送死!”


    “你怕死我不怕!”一班長紅著眼睛,“突擊組是我們的兄弟!他們馬上就沒命了!”


    趙小柱被一班長一把推開,他再抓一把沒抓住。一班長已經跳出原來的掩體,持槍衝過去:“啊—龜兒子,老子讓你們嚐嚐厲害!”


    趙小柱身邊的小唐山也咬牙一躍而起,趙小柱一把拉住他的衣服給他拉下來。小唐山瞪著他怒吼:“你幹什麽?”


    “我們兜到後麵去—”趙小柱高喊,“不要從他們發現的火力點出擊!”


    “你怕死你到後麵去!”小唐山毫不留情給了他一槍托就站了起來。


    趙小柱高喊:“臥倒!”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兩發子彈打在小唐山的身上。一顆打在胸口,一顆打在腹部,他仰麵倒下。趙小柱急忙拉著他的彈匣袋給他拉迴掩體,小唐山抽搐著,胸口和腹部都在往外冒血。趙小柱紅著眼睛,拿出急救包給他止血。小唐山看著他,哆嗦著嘴唇:“班長……在玩命……”


    說完,頭一歪,停止了唿吸。


    趙小柱急救的雙手停止了,這是他如此近距離目睹的第一個死人,而且是剛剛吃過他做的飯的戰士,剛剛十八歲。他頭頂的血都要爆炸出來了,眼睛血紅,撿起自己的自動步槍就要衝出去。


    但是在他即將一躍而起的時候,停住了。


    周圍的戰士們陸續在往外衝。


    趙小柱停住了。


    他轉身對著身邊的戰士們高喊:“不要出去送死!跟著我,繞到他們側翼去!”


    沒有人理他,直接都衝出去了,去跟武裝分子攪在一起。趙小柱心如刀割,但他還是握緊自己的步槍,往後麵走,滑下山頭,向著相反的方向跑去。在所有武警戰士的眼裏,這是個怕死鬼。槍玩得好又如何?會點小技巧又如何?


    在槍林彈雨當中,他不還是怕死了嗎?還不是朝著後麵跟兔子一樣嚇跑了嗎?


    如果這不是公安的人,而是武警的人,恐怕……任何一個戰士都會開槍把他給斃了。


    2


    情報出現了誤差,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但是現在所有參戰官兵隻有一個選擇—戰,而且是戰到底!絕對不能放販毒武裝入境,那不是打自己嘴巴嗎?!於是參戰官兵全力以赴跟他們糾纏在一起,並且死死地卡住邊境線—如果讓他們大搖大擺地進來了,還能大搖大擺出去,還要我們幹什麽?!


    電台兵對著電台唿叫著:“1112唿叫請迴答,1112唿叫請迴答!遇到大股販毒武裝,已經發生激戰!請立即支援798界碑方向,請立即支援798界碑方向……”


    所長紅著眼睛:“纏住他們!頂到援軍到來,不能讓他們走了!”


    機槍手對著密林當中嗒嗒嗒嗒掃射過去。對方顯然不是一般的販毒武裝,是受過訓練的軍事化編製。在短暫的混亂以後,已經恢複原來建製。在密林當中,他們身影靈活,槍聲的節奏也控製得很好,不是盲目的連發,基本上都是點射。


    突擊組剩下的六名士官在副所長的帶領下,死死地卡住798界碑一線。他們分成兩個小組,互相提供火力支援,借助樹林和岩石作為掩護與敵糾纏。雙方的火線距離非常接近,相隔隻有十幾米遠。副所長曾是軍事幹部,他帶的這幾個士官也都是軍事骨幹,所以敵人一時半會兒還很難占到便宜。


    曳光彈在空中飛舞著,這根本不是一場緝毒行動的概念。


    而是一場真正的戰爭。


    一班長軍事技術非常好,他依托各種隨處可見的掩體與敵人糾纏。敵人擺開了環形防禦陣地,武裝分子在外圍,裏麵是馬幫。顯然他們不肯放棄毒品,如果入境失敗,他們無論如何是要帶走毒品的。


    “打馬—”一班長高喊,“把馬都打死!”


    跟在他周圍的戰士們反應過來,舉起自動步槍對準那群馬開始射擊。交叉火力覆蓋過去,幾匹馬慘叫著倒在地上,但是武裝分子也同時發現了他們的位置。自動步槍的槍口烈焰在黑暗當中很明顯,於是他們的火力反擊也馬上過來,一個戰士躲閃不及中彈倒地。他栽倒的時候還保持著前進的姿勢,右手還緊緊握著81-1自動步槍……


    副所長帶著突擊組緊緊封鎖住邊境線,往邊境線突進撤退的第一撥武裝分子無法突破。他們與突擊組火力糾纏著,一個武裝分子居然拿起單兵電台開始哇哇哇哇唿叫什麽。副所長大驚,拿起對講機:“狗日的有電台!狙擊手—打掉他!”


    “收到,我鎖定目標了!”


    山頭上的狙擊手孫守江意識到遇到了勁敵。他瞄準那個電台兵,果斷扣動扳機。彈頭脫膛而出,打在敵人的頭部,半個腦袋被掀開了。孫守江咬牙切齒,再次尋找自己的目標。


    突然,他的瞄準鏡裏麵看見邊境外側的山頭有什麽東西開始冒火。


    “我操—”


    孫守江一個魚躍起身滾下山頭。


    嗒嗒嗒嗒……


    12.7毫米的高射機槍子彈掃射過來,打在他剛才盤踞的位置。四聯12.7毫米高射機槍打過來的都是彈霧,樹幹都被攔腰打斷。孫守江滾到半山腰的岩石後麵臥倒,他意識到這次販毒武裝確實不同往常,居然還動用重武器在境外山頭實施火力掩護!


    彈霧掃射過去了。孫守江探頭舉起狙擊步槍—兩千多米開外的山頭有一挺隱沒在叢林當中的四聯高射機槍!奶奶的,在狙擊步槍射程以外!他縮迴去拿起對講機高喊:“烏雞報告!敵四聯高射機槍在境外,2000米以外的山頭麵對我方一側!他們有重武器!”


    所長也看見了,他高聲命令:“機槍手—轉移陣地!他們馬上要掃射過來了!”


    話音未落,彈霧掃射過來。機槍手陣地被覆蓋住了,一片煙塵泥土飛起,伴隨著機槍手和副射手的血肉之軀……


    所長高喊著:“火力支援組—轉移陣地—”


    火力支援組的剩餘戰士顧不上悲傷,提起武器撤離剛才的陣地。彈霧緊跟過來,剛才的陣地亂石橫飛,樹幹紛紛被攔腰砍斷。


    “他媽的!這不是一般的販毒武裝!”所長怒罵著,“電台兵—唿叫支援,我們需要盡快支援—”


    但是沒有人迴答他。


    所長拉過身邊的電台兵:“怕死我就斃了你—”


    但是不需要他斃了,因為電台兵已經犧牲了。他的耳機還戴著,胸部打開了一個大洞,血汩汩流出來,腹部也被打開了,腸子都流了出來,整個上半身都被剛才的彈霧掃射過,變得支離破碎……


    所長張嘴說不出來話,哆嗦著手合上電台兵還睜著的眼。他摘下耳機,開始唿叫:“1112唿叫請迴答……”


    沒有無線電的靜電雜音,電台已經被打爛了。


    所長丟開耳機,血往上冒:“他奶奶的!我們跟他們拚了!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撤出去!”


    但是根本沒有拚的餘地,12.7毫米的四聯高射機槍占據製高點,對著這邊實施有效的火力控製。2000米的距離不僅在自動步槍的射程以外,也在狙擊步槍的射程以外,所有的參戰官兵隻能幹看著,眼睛冒火但是無可奈何。


    因為隔著一條邊境線,那是不可逾越的紅線。


    798界碑無奈地注視著自己這些奮戰的孩子們。


    3


    這確實不是普通的販毒武裝,不是那些單兵作戰能力強但是協同作戰能力等於零的烏合之眾,而是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軍隊”—緬甸邊境某特區的某“民族軍”的某個加強營。營長高雲春還是個20世紀90年代初期跑到境外的中國人,在部隊混過,有偵察連的軍事背景,再後來就跑到“民族軍”混事。他利用加強營營長的身份,在我們的邊境一線活動,組織販運毒品、軍火等。2001年起就被中國警方列入了毒梟名單,但是一直未能抓獲歸案。


    緬甸的社情民情和中國不一樣,有著特殊的曆史淵源。因為高雲春所在的地方並不是在緬甸政府的實際控製轄區,而是在緬甸的民族地方武裝的控製區,緬甸警方可不是說想抓就抓的,而且他還是一個加強營的營長,他身邊還有四五百全部武裝真槍實彈的士兵。所以就增加了中國警方和緬甸警方抓捕他的難度。高雲春在國外不僅策劃販運毒品,他和當地毒梟聯合起來,通過販毒獲取的暴利招兵買馬,購買裝備,組建武裝,他的加強營就達到了500人之多,配屬了防空高射機槍排和炮兵排(使用60迫擊炮和82無後坐力炮),可以說裝備精良,在邊境地區成為販運毒品和軍火的一顆大毒釘。


    高雲春就在境外對我方一側的高射機槍陣地上,紅著眼睛指揮高射機槍進行火力壓製和掩護,不惜一切代價讓販毒武裝撤迴來。之所以這樣玩命,敢跟中國邊防武警對著幹,是因為那批毒品的數量不是幾十或者幾百公斤,而是—一噸。


    中國警方在近年來加強了禁毒緝毒工作,增加經費、人員和裝備,同時開展了禁毒緝毒人民戰爭路線。毒品對邊境地區老百姓的生活危害非常大,釀成了無數的悲劇,因此老百姓支持政府和警方禁毒緝毒的決心特別強烈。在這樣的警方圍剿和群眾路線的雙重打擊下,境外毒梟們一時間積壓了大量的毒品無法販運出去。販毒在毒梟眼裏是生意,任何一種倒買倒賣的生意,積壓貨物都是很討厭的事情。所以這次毒梟們聯合起來,重金聘請高雲春武裝進行北上押運,高雲春自己也有一批大概200公斤的海洛因急於脫手,就加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毒品數量達到一噸的超級馬幫。他精心抽調了五十多名軍事素質好的精兵強將,派了一個連長帶隊,自己還親自來到距離邊境2000米的山頭上麵對中國境內一側展開了高射機槍陣地,擔任火力掩護,如果不成就趕緊撤迴來,再想別的途徑,萬萬不能血本無歸—被中國警方截獲,先不說自己的損失,那八百公斤四號海洛因,就足夠他賠錢賠到褲衩當掉!


    所以高雲春紅了眼睛,命令機槍手不斷掃射,對中國警方設伏分隊實施火力覆蓋。


    高雲春不僅是殘忍的,還是狡猾的。2000米的距離,在他高射機槍的有效射程以內,但是卻超出中國邊防武警任何一種單兵武器的射程。他們穿山越嶺設伏,不可能攜帶重武器,所以根本不用擔心會遭到對方火力反擊,並且那條邊境線,也是中國緝毒警察和邊防武警不可逾越的一道紅線,他們隻能眼睜睜幹看著自己挨揍,一點辦法也沒有。


    “打!給我朝著他們在邊境阻擊的小組打!”高雲春高喊著,“把他們都滅掉,讓我們的人撤迴來!”


    嗒嗒嗒嗒……


    雙聯高射機槍掃出去一片彈霧。


    副所長剛剛從岩石後麵伸出81-1自動步槍,一片彈霧就從背後覆蓋過來。他的上半身跟那塊岩石的上半部分頃刻就化為粉末,彈霧帶著血霧在空中飄散……


    “副所……”


    突擊組副組長、三級士官山東班長剛剛喊出兩個字,彈霧覆蓋過他潛伏的旱溝。他慘叫一聲,半條右腿隨著彈霧過去沒了。他忍著劇烈的疼痛對著衝過來的人影扣動扳機,打出最後一個扇麵以後,疼得暈了過去。


    入境的販毒武裝在優勢火力掩護下,開始逼近邊境線。剩餘的突擊組戰士們的抵抗變得零散,雖然還很頑強,但是指揮員和班長的損失肯定是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響。他們在林間和溝壑間奔跑著,叫嚷著互相掩護,堅持阻擊敵人。副所犧牲了,跟所長失去了聯係,他們再也得不到任何來自上級的命令。在這種情況下,也許真的是到了實踐自己入伍誓言的時候了。


    五個士官都沒有絲毫的恐懼,對於軍人來說,戰友的血就是比什麽都管用的強心針。所有的恐懼和緊張,都會因為戰友的犧牲而消失得無影無蹤,變成了一股發自骨子裏麵的仇恨。他們在林間穿梭著,在來自兩側的火力覆蓋下頑強地進行著抵抗……


    “手榴彈!手榴彈!”


    販毒武裝叫喊著,甩出去幾顆手榴彈。


    “轟!轟!”


    一片烈焰在叢林當中炸開,沒有炸到突擊組的戰士們。但是顯然販毒武裝準備用手榴彈炸開一條血路,逃出中國邊境。


    販毒武裝的突擊排正在全力以赴往邊境衝擊,一道黑影突然從他們背麵的斜刺叢林深處閃出來,手裏的81-1自動步槍發出清脆的鳴叫。隨著單發的快速射擊,幾個武裝分子被來自斜後方的子彈打倒,襲擊者的槍法非常好,基本都是爆頭。突擊排的進攻陣腳被打亂了,排長哇哇叫著拿著手槍組織剩餘的人尋找襲擊者。


    “砰—”


    孫守江扣動扳機,一槍爆了這個狗屁排長的腦袋。


    趙小柱跟幽靈一樣從距離他們很近的灌木叢當中閃現出來,對著他們的後背連連射擊。他們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叢林戰高手,而且居然敢在雙方槍林彈雨之間出現在距離自己隻有幾米遠的交鋒陣地上。這是絕對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等到他們反應過來,這個手持上了刺刀的81-1自動步槍的襲擊者已經出現在他們的陣營當中。


    “rangers—”


    趙小柱扭曲著臉,嘶啞著喉嚨高喊出自己受訓期間無數次喊過的口號:


    “leadtheway!”


    他舉槍在肩上快速射擊著不同方位的運動目標,以最快的速度通過敵人陣地。在這個瞬間,他好像迴到了“本寧堡”,在b連軍士長的督導下快速跑過戰術射擊場,對著不同方位跳出來的運動目標實施精確射擊……


    其實一班長說的沒錯,你別想那麽多,那就是個目標而已。


    趙小柱的眼睛冒火,他也確實沒想那麽多。兩個月的強化訓練已經讓他具備了遊騎兵突擊隊員的基本戰術素質,他怒吼著直接從武裝分子的突擊峰線後麵穿插過去。當一個彈匣打完,他已經消失在另外一側的叢林當中。


    武裝分子目瞪口呆,還沒看清楚到底是什麽人,有多少人—已經沒了!


    突擊組得到了整頓的機會,重新集結起來組織防線。而由於戰鬥在販毒武裝陣地內發生,所以高射機槍一時間難以開火。突擊組的五名士官都打紅了眼睛,對著慌張的販毒武裝一陣射擊。


    那個幽靈又出現了!


    這次武裝分子根本沒搞清楚攻擊者的方位,已經三個人掛了。還是一槍打在運動當中的武裝分子頭部,腦漿一下子炸裂開來,合著鮮紅的血液在黑暗當中分外奪目……


    “在樹上!”


    隨著一個武裝分子的高喊,十幾把衝鋒槍掃射過去。一片枝葉落地,但是沒有人掉下來。也許剛才在樹上,但是在這聲喊當中……叢林幽靈,已經沒有了。


    一個武裝分子手持56衝鋒槍,慢慢後退到樹幹位置,希望找到一點依托物。他靠在樹幹上,卻覺得叮當一聲響。他剛要迴頭,一隻左手捂住了他的嘴,緊接著一把匕首慢慢地滑過他的喉嚨。


    趙小柱血紅著眼睛,拖著他到了樹後。現在他距離武裝分子已經近到了就在眼前的地步,他之所以要如此深入—是要用手榴彈。他拔出那四顆67木柄手榴彈,插在自己的彈匣袋裏麵,提起自己的自動步槍快速跑過敵人的後方空地,跳入叢林當中。


    現在,該你們嚐嚐厲害了!


    趙小柱靠在樹後,均勻地唿吸著,慢慢旋開木柄手榴彈的蓋子,套環套在了小拇指上。他的臉上都是被汗水衝開的油彩和新鮮的血跡,身上也是,這是割喉必然的結果。他在黑暗當中伸出腦袋,眼睛冒著憤怒的火焰,盯著那些武裝分子,好像在這個瞬間……


    他和某個人,一模一樣。


    一條叢林當中的響尾蛇。


    4


    雖然戰前戰後都反複強調了保密紀律,但是所有參戰官兵都無法將那一幕從記憶當中抹去—一個渾身是血和泥的幽靈戰士,在叢林當中好像一個鬼影一樣穿插。他總是在敵人和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方出現,總是用敵人和自己想不到的方式襲擊,也總是在敵人和自己看不到的黑暗消失……參戰官兵可以不跟任何外人提及,但是他們自己相聚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感歎:原來《第一滴血》當中蘭博那樣的孤膽英雄,在現實當中是真實存在的;原來那個玩得一手好槍和做得一手好菜的菜刀同誌,是公安特訓出來的特別情報員,007那樣的神秘人物,難怪……


    一顆手榴彈旋轉著從黑暗當中飛出來,沒有飛向敵人,卻飛向被馬夫緊緊拽住韁繩的馬幫。隨著一聲劇烈的爆炸,馬夫和馬的肢體伴隨鋼珠和彈片飛出來,被烈焰燃燒起來飛上天空,好像點燃了一顆巨響的禮花。


    在敵人和自己都還目瞪口呆的時候,那個幽靈閃電一般出現了。


    他高叫著敵人和自己都聽不懂的英語,好像這不是在戰場,而是像在訓練場一樣來去自如。他的身影就是一道黑色的閃電,他的動作就是一把黑色的利劍,他在敵人之間來迴穿梭,他在生死當中反複衝殺……


    追逐他的敵人還沒抓住他的影子,就看見了甩過來的手榴彈……


    “轟!”


    又是一團烈焰在邊防武警官兵眼前升起。


    所長看著那些飛起來的敵人殘肢,張大嘴:“他們上哪兒找來這麽個超級戰士……”


    山腰岩石旁邊的孫守江看著瞄準鏡裏麵穿梭過去的黑影,他還在不時地短促射擊跳出來的敵人,高喊著受訓期間灌輸到腦子裏麵的口號。他的嘴角露出笑意:“喲!喲!真的讓苗處說著了,這是個天才—”


    趙小柱跳出叢林的時候,總是伴隨著嘶啞的怒吼。這不是偽裝某個別人的怒吼,而是發自他內心的怒吼。仿佛新兵營、空降兵學校、突擊隊學校、菲律賓叢林戰訓練基地、阿富汗高原的森蟒行動、伊拉克自由行動……一切都是自己的真實體驗,而自己也不再是那個橘子胡同派出所的民警趙小柱,而是美軍遊騎兵75團三營b連陸軍一等兵mikezhang、cia影子行動間諜和黑暗世界的單幹殺手響尾蛇……


    仿佛一切都不再是拚命想偽裝出來的假象……


    仿佛自己就是一個戰爭的惡魔……


    自己,是真的響尾蛇。


    趙小柱射擊著殺戮著,伴隨著彈殼的飛落和槍口的烈焰,他布滿血汙的臉扭曲著,怒吼著那些從心底呐喊出的遊騎兵誓詞:


    “energeticallywillimeettheenemiesofmycountry…ishalldefeatthemonthefieldofbattleforiambettertrainedandwillfightwithallmymight…(我將精神抖擻地麵對敵人,並在戰場上將他們打敗,因為我訓練更有素,戰鬥更勇猛。)”


    “readilywilldisytheintestinalfortitudetofightontotherangerobjectiveanpletethemission,thoughibethelonesurvivor…(在戰鬥中表現得像一個遊騎兵那樣堅韌頑強,即使隻剩下我一個人幸存,也要完成任務。)”


    “iwillneverleaveafalleradetofallintothehandsoftheenemyandundernocircumstanceswillineverembarrassmycountry.(我永遠不讓受傷的戰友淪落入敵人手中,並且無論多惡劣的環境下都不會讓祖國因我蒙羞。)”


    ……


    伴隨著他的出現,他的怒吼,或者是槍擊,或者是刺刀,有的時候還會是匕首甚至是石頭,總是會伴隨著敵人的慘叫和驚唿。


    他就像一個幽靈戰士一樣,在林間飄蕩著,成為死神的使者。


    連對麵山頭高射機槍陣地的高雲春都看傻了眼,機槍手也看傻了眼,高射機槍也暫停了射擊。


    仿佛這不是在進行一場戰爭,而是在觀摩一場精彩的軍事表演。


    一場叢林遊騎兵的精彩軍事表演。


    “響尾蛇”個人的表演。


    5


    “啊—”


    趙小柱扭曲著臉從胸腔裏麵發出怒吼,把打光子彈的81-1自動步槍連著刺刀紮進一個敵人的肋骨縫隙。在“本寧堡”他已經練習過太多次這個動作,所以他輕易地就能把刺刀從堅硬肋骨的縫隙紮進去。隨即他拔出刺刀,反手就是一槍托,砸在側麵敵人的下巴。那個敵人仰麵摔倒,趙小柱飛起一腳踢在第三個人的脖子上。


    隨著哢吧的一聲,人類脆弱的骨骼被折斷了。


    兩個敵人在他側麵舉起了衝鋒槍。趙小柱一個魚躍就翻滾到倒下的馬匹後麵,子彈嗒嗒嗒嗒打在了馬身上。趙小柱右手拔出手槍的同時左手一滑上膛,起身就是一串急促射。兩個敵人都被打倒了,趙小柱右手拇指按下槍身上的退匣鍵,同時手腕一翻,左手已經從手表表帶上取下了備用彈匣,隨即就是利索的上膛射擊。


    又是一個敵人倒下了。


    所長反應過來:“上刺刀—拚了—”


    “殺—”


    官兵們一躍而起,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槍衝向那些殘餘的販毒武裝。已經被叢林幽靈打蒙了的販毒武裝措手不及,武警官兵們如同旋風一般殺過來,刺刀都準確地紮進了敵人的身軀。俗話說:人人都怕死,所以不怕死的人,人人都怕。當兩軍對壘到最艱苦的時候,有一方發起了不怕死的進攻,另外一方基本就廢了。因為打仗除了靠武器裝備和訓練水平,還有一點很重要—精氣神。被打掉了精氣神,基本也就是兵敗如山倒了。


    朝鮮戰場上,美軍第八兵團有著當時世界上最現代化的裝備,但是還是被小米加步槍的誌願軍打過了三八線,差點被逼到海裏去。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第八兵團的精氣神被打散了,所以李奇微到了朝鮮第一件事就是重振軍威,為的就是凝聚部隊散掉的精氣神。聯合國軍最後能夠頑固地跟誌願軍膠著在三八線一帶,跟李奇微有直接關係。


    但是這裏不是朝鮮戰場,敵人也不是武裝到牙齒的美軍第八兵團。他們隻是一支拿著最基本的自動步槍經過少許訓練的遊擊隊,所以他們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凝聚起什麽精氣神,因為本來也就是為錢賣命罷了。


    當紅著眼睛的武警官兵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槍衝過來的時候,第一個轉身就跑的武裝分子成為整個販毒武裝的“典範”。他們再也顧不得什麽毒品白粉,再也顧不得什麽黃金美鈔,幾乎是在一瞬間集體掉頭就跑。這種遊擊武裝逃命都很有一套,所以速度飛快。但是他們還是覺得不夠快,都恨不得自己能長出四條腿,好快點跑過那條邊境線。


    那是中國邊防武警不會逾越的紅線。


    突擊組剩下的五名士官人數太少,麵對二十多個狂奔過來的販毒武裝,隻打倒了五六個。那些幾乎是擦肩而過的武裝分子根本沒有對他們展開任何攻擊,都是慌不擇路撒丫子就跑,跑過了798界碑。


    所有的邊防武警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槍,都在邊境線以內戛然而止。


    他們沒有任何權力跨越這條紅線,因為那是緬甸領土。他們是全副武裝的中國武警,隻要跨越這條紅線,就構成對鄰國的入侵,將會引起外交爭端。


    所以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十多個敗兵潰散過去,鑽入叢林。


    戰鬥好像到這裏就結束了。


    但是對麵山頭的高射機槍再次噴出烈焰,密集的彈霧再次席卷過來。高雲春紅了眼睛:“槍斃他們!”


    剛剛跑上山坡的敗兵被密集的彈霧攔腰砍斷,好像在一瞬間都沒了上半身猝然倒地。


    邊防武警急忙隱蔽,到處找掩護。所長高喊:“快快快!敵人要報複射擊了!”


    彈霧籠罩過來,一片枝葉亂飛。趙小柱飛跑著跳入一個旱溝,子彈從很近的頭頂打過去,他的臉上都是泥土和樹葉。


    但不隻是報複襲擊,而是緊接著一個加強連的敵人呐喊著衝下山坡。他們要從中國邊防武警設伏分隊手裏搶迴毒品,販毒武裝的眼裏可是沒有什麽紅線白線的,他們眼裏隻有這些毒品。高雲春紅了眼,在高射機槍邊高喊著:“搶迴毒品,每個人黃金十兩—”


    麵對一百多衝過來的販毒武裝,所有官兵都意識到原來戰鬥沒有結束,隻是剛剛開始!所長的聲音都哆嗦了:“快!撿地上的彈藥!”大家趕緊在彈霧過去的間隙到處去找槍支彈藥,因為自己帶來的在剛才的激戰當中都所剩無幾了。


    孫守江快步跑過來蹲下拉所長:“不能在這兒守著!這是絕地!我們到上麵去,跟他們周旋!”


    “他們會把毒品搶走的!”所長高喊。


    “廢話!都他媽的被打死了,毒品一樣會被搶走!”孫守江一把拉起來所長,“無非是他媽的多了幾個烈士罷了,有屁用?!都給我走—上山坡,阻擊這裏!重點搜集手榴彈,實在不行就把這些毒品都炸毀!”


    戰士們按照烏雞的命令去做了,到處找手榴彈準備炸毀毒品。


    “sarge.(軍士長。)”


    孫守江愣了一下,沒想到冒出來一句嘶啞的英語。


    趙小柱從旱溝裏麵蹲起來,眼睛血紅。他用英語說:“givemethreebuddies,wewilltakeoutthatmachinegun.(給我三個手足,我帶他們去搞掉那個火力點。)”


    孫守江眨巴眨巴眼,看著他。


    “sarge!(軍士長!)”趙小柱怒吼,“wemusttakethemoutbeforeit’stote!givemethreebuddiesandcoverussowecannkthem!(來不及了!我要去占領那個火力點,從背後襲擊他們!給我三個手足,我帶他們從側翼包抄過去!你們在山上阻擊住,我一定會攻占那個火力點!我們可以把他們全殲在這裏,軍士長!)”


    孫守江好不容易才轉換過來思維,他看著趙小柱張開嘴,想了想用英語說:“菜刀……”


    “whothehelliscleaver!onlyrattlehere!(沒有菜刀,軍士長!我是響尾蛇!)”趙小柱怒吼,“it’snowornever!damnit,letmetakethemout!(我們現在在生死關頭!你難道忘記摩加迪沙的悲劇了嗎!該死的,我要去占領那個火力點!)”


    所長納悶兒地看著他們倆用英語對話:“怎麽了?你們在吵什麽?”


    孫守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直接刺激趙小柱,他抓住趙小柱的胳膊用軍士長的聲音怒吼:“donotcrosstheborder!that’sadirectorderfrompentagon!isthatclear?!(那是國界,明白嗎?我們接到五角大樓的命令,不能越界作戰!響尾蛇,這也是參謀長聯係會議的命令!)”


    “fuckthepentagonandchiefofstaff!(去他媽的五角大樓!去他媽的參謀長聯係會議主席!)”趙小柱一把推開軍士長,“rangersalwaysleadthewaytocrosstheborder!(遊騎兵從來都是越界作戰!)”


    “mutiny!rattle!mutiny!(響尾蛇,你不要亂來!)”孫守江著急地說,“theywillputyouonthecourt-martial!(你會上軍事法庭的!)”


    “scary!(讓他們都去吃狗屎!)”趙小柱撿起地上的一把56衝鋒槍檢查一下。


    孫守江滿頭是汗,知道壞了:“wearesoldiers,wehaveordersanddiscipline!(響尾蛇,這是軍隊!我們有嚴格的紀律!)”


    “bullshit!(狗屎!)”


    趙小柱鄙視地吐出一個詞,轉身就飛也似的消失在側麵的叢林當中。孫守江真的毛了:“壞了!壞了!他出不來了!”


    “什麽出不來了?”所長問,“他去幹嗎?”


    “別問了,你們什麽都沒看見!”孫守江聲音都顫抖,“趕緊收拾彈藥,我們憑險據守!這下我烏雞完蛋了,苗處非得把我清燉了不可!我的警察當的是到頭了……快快快,收拾彈藥我們到山上去!”


    戰士們跟著所長和孫守江收拾好彈藥。孫守江把搜集來的幾顆手榴彈放在毒品堆裏麵作不時之需,轉身跟著戰士們往山上撤離。他滿腦門都是汗—趙小柱說得沒錯:遊騎兵從來都是越界作戰!所以應該去攻占那個火力點!


    但是問題是—


    我們不是遊騎兵,而趙小柱也不是響尾蛇啊!


    6


    趙小柱穿著幾乎撕碎成條的迷彩服,手持56衝鋒槍在林間飛跑著,敏捷地跳躍過所有的障礙。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本寧堡的密林當中,達比營突擊隊學校接受殘酷選拔的時候一樣……


    ……


    “quit,puke!youarenotgonnamakeit!youuselesspieceshit!quit!(放棄吧,渣子!你不可能通過的,你就是攤沒用的屎!)”


    穿著遊騎兵t恤衫的軍士長戴著很酷的墨鏡,拿著高音喇叭對著年輕突擊隊學校新丁mikezhang高喊。


    套著沉重裝備斜挎m16a2步槍的mikezhang穿著迷彩bdu,跟一隻疲憊的狗一樣,在達比皇後障礙場的障礙前做俯臥撐。


    軍士長蹲下,拿著高音喇叭對著他的耳邊怒吼:“youarelowerthanwhaleshit,andwhaleshitisatthebottomoftheocean!(你比鯨魚屎還下賤,而鯨魚屎還沉在海底呢!)”


    mikezhang疲憊地做完俯臥撐,跑向障礙拚命想爬上去。


    ……


    “whoareyou!”


    本寧堡基地的公路上,帶著遊騎兵75團三營b連跑步的matteversmann上尉怒吼。


    “ranger!”


    跟matteversmann上尉一樣裝束(上麵土黃色的軍隊體能訓練t恤,下身三沙迷彩服,腳蹬沙漠戰鬥靴),剃著“高且硬”的年輕遊騎兵們一起高喊。


    “howfar!”


    matteversmann上尉再次怒吼。


    “alltheway!”


    在手足們之間跑步的年輕遊騎兵mikezhang跟著大家聲嘶力竭高喊。


    ……


    “rangers,leadtheway—”


    菲律賓的熱帶叢林當中,站在旋轉機翼的uh-60直升機跟前的matteversmann上尉高喊。


    “hoo-ah!”


    陸軍一等兵mikezhang跟著自己的手足們舉起手裏的m4a1卡賓槍一起迴應,隨即跟著matteversmann上尉上了那兩架直升機。


    ……


    “ckhawkdown!ckhawkdown!…”


    無線耳麥當中傳來飛行員絕望的唿叫,還有密集的高射機槍聲,機艙裏麵三角洲突擊隊員的慘叫聲……


    全副武裝穿著三沙迷彩服的matteversmann上尉怒吼:“takeoffnow!let’sgetthem!(立即起飛!我們要去救他們!)”


    “wecan’treachthem,cannottakeoff!(我們聯係不上他們!我們不能起飛!)”


    飛行員蒼白臉色高喊。


    mikezhang叼著一根點燃的萬寶路,在旁邊跟手足們一起站在阿富汗“森蟒行動”的特種部隊出發基地。他們都沒戴頭盔,都是“高且硬”,而且都是冷冷地看著那個辯解的飛行員。


    matteversmann上尉一把把他按在身後停在機場的uh-60直升機上怒吼:“fuckthatshit!thereareonlytensoldiersoutthere,they’dberunoverifwedon’tgetdownthereasafuckingp.(我可不管你們的問題是什麽,混賬!‘剃刀’上隻有十個三角洲,該死的那隻是執行此次特種作戰任務的一半人數!他們現在還被擊落了!立即起飛!)”


    飛行員辯解:“negative.thelzistoohot,it’dbesuicidingtogoin.(塔利班的防空火力太猛了!我們無法接近那裏,會被擊落的……)”


    “listen,asshole,youaregoddamndeliveryman!youcannotleaverhalfcargoshere!(聽著,你他媽的隻是個運送勤務員!明白嗎,該死的運輸工?你們隻運進去一半的部隊,該死的隻有一半人!我們是讓他們完整的另一半!)”matteversmann上尉的眼睛都在冒火,“it’dbesuicidingifyoudon’tgethotrightfuckingnow!(我們跟那些同樣該死的三角洲是他媽的一個編組的突擊隊!我們是他們的另外一半!你明白沒有?!如果他們死,我們要跟他們一起死!)”


    “butihaveorders…(但是我得到命令,如果遇到危險,我們可以不起飛……)”飛行員還是在辯解,“wemustacoidmorecasualtys.(這樣可以少損失一半人……)”


    mikezhang一把拔出匕首紮向飛行員。


    匕首帶著風聲,飛行員慘叫一聲閉上眼。


    啪!匕首準確地緊貼飛行員的耳邊紮進機身大半個。


    飛行員睜開眼,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嘴唇都在哆嗦。


    “i’mgivingyouneworders!(讓我們跟那些三角洲死在一起!)”


    mikezhang左手抓起飛行員的下巴,盯著他驚慌的眼睛,對著他的臉吐出一口煙,一字一句地說:“leftnomanbehind,deadornot,don’tfuckwithmeanymore,sentustheretodie!(我們寧願死在一起,也絕不丟棄任何一個戰友!這是我最後的忍耐限度—送我們去死!)”


    飛行員匆忙點頭。


    “let’sgo!(我們走!)”matteversmann上尉怒吼,“lockupreadyrock!(那些該死的三角洲需要我們,讓我們去把他們從塔利班的狼嘴裏麵撈出來!我寧願他們死在跟遊騎兵的橄欖球賽,也不願意他們死在塔利班手裏!)”


    遊騎兵們嘩啦啦上直升機。


    mikezhang惡狠狠地拔出匕首,把自己嘴裏的半根煙塞進飛行員的嘴裏拍拍他的臉:“let’sroll!(出發!)”


    ……


    那些零散的記憶,仿佛在一瞬間都連接起來了。曾經是靜止的畫麵,也逐漸連貫起來,成為完整的心路曆程。


    此時此刻,mikezhang……


    我們昔日的橘子胡同派出所片警趙小柱,那個一向樂於助人、膽小謹慎得連交通規則都不肯違反、婚前性行為都不肯發生的趙小柱。


    從叢林當中飛奔出來,黑暗當中的他猙獰著臉,眼睛瞪得血紅。


    他的迷彩服上衣已經徹底被掛掉了,赤裸著上身,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雙手緊握56衝鋒槍,如同原始部落的戰神一樣彪悍勇敢。


    他邁開長腿,一步就跨過了那道無形的邊界線。


    那道—不可逾越的紅線。


    7


    在14.5毫米雙聯高射機槍和兩挺56輕機槍的掩護下,一百多販毒武裝組成的加強連叫囂著闖過了798號界碑。強大的火力壓製讓所長率領的正麵阻擊小組無法抬頭,孫守江則帶著三名槍法較好的戰士快速運動到側麵的一個山窩。這裏對著邊境的山頭可以擋住高射機槍的射界,而且可以控製住毒品堆積地。孫守江指揮三名戰士展開交叉火力:“不要浪費子彈,放進去再打!讓他們扛上東西,那就沒辦法還擊了!”


    戰士們按照他的命令,等待衝過來的十幾個武裝分子扛起毒品包的時候一陣點射。孫守江爬到山頭上,趁著高射機槍沒有覆蓋過來的時候,抓住機會幹掉了那兩個輕機槍手。隨即他立刻滑下山頭,狙擊步槍的槍口火光暴露了他的位置。高射機槍的彈霧隨即覆蓋住了他剛才的山頭,樹幹被攔腰折斷,差點砸在他的身上。孫守江後退到安全的地方,吐出嘴裏的泥土。


    那三個戰士的阻擊位置選擇得很好,不會被高射機槍射界覆蓋,也不會被衝過來的武裝分子發現。他們借助山頭,盤踞在半山的窪地,借助枯樹的樹幹作為掩體。而武裝分子紅著眼睛衝過來的目的就是毒品,他們等於是把毒品當作誘餌,做了個老鼠夾子。當然這個夾子不是鐵絲做的,而是子彈。


    孫守江在帶戰士們上來的時候,已經招唿他們攜帶了十幾顆手榴彈。如果情況不妙,那就一起扔下去。這樣毒品就完蛋了,販毒武裝會蒙受巨大的損失,也就挫敗了他們的行動。但是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這麽做。那是邊防派出所的戰利品,是人家拚了性命繳獲的戰利品—或者說,那些烈士們的身後事,還有這些玩命的官兵們的榮譽和軍功章……可真的是指望那些毒品的。不然怎麽說得過去呢?激戰一場,雙方死傷幾十,一克毒品都沒繳獲?哪個上級都很難跟自己的上級交代,鬧不好功還會變成過。


    所以孫守江真的是不想那麽幹。


    而且不光如此,現在孫守江的心裏可是跟貓抓似的。這個狗日的菜刀真的把自己當作響尾蛇了?!作為一個老緝毒警察,孫守江可是對這裏麵的利害關係門清—邊境線絕對是不可逾越的紅線,那是一個國家的領土和主權!在事先沒有征得對方同意的情況下,擅自越境行動,就算是有道理也是沒道理的,因為外事無小事。菜刀可是真的惹了大麻煩了,孫守江不知道能不能幫他掩蓋住—如果掩蓋不住,就不是處分的問題了,也不是開除警隊的問題了……


    可憐的菜刀,會被引渡到緬甸警方並被法庭宣判死刑的!


    邊境線為什麽是反複強調不可逾越的紅線?


    因為你在紅線這邊,就是中國緝毒警察,你的戰鬥就是執法行動,而一旦跨越紅線,後果不堪設想!因為當你跨越邊境線,你的身份將從中國緝毒警察變入侵者,如果還在那邊戰鬥打死了人……毫無疑問你就是殺人犯,在鄰國領土殺人的罪犯……


    武裝入侵者,加上持槍殺人犯。


    一百個趙小柱都死掉了。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菜刀趕緊在那邊幹掉高機,然後戰鬥在援軍到來以前結束,他安全返迴,然後自己跟所長商量好,此事不再擴散。菜刀搞掉高機,就等於救了全體參戰官兵的性命。作為戰場上的軍人,患難與共出生入死,還會出賣救了自己的戰友嗎?他充分相信這些官兵,這會成為不會提及的秘密。而自己當然也要向苗處匯報,硬著頭皮挨罵,但是苗處也絕對不會出賣菜刀和自己。因為……畢竟我們是提著腦袋在賣命!苗處是基層上來的,他絕對會理解和包容—當然,也絕對是下不為例!


    但是萬一菜刀把自己幻想成響尾蛇,結果學藝不精,在境外出了事……那可是真的麻煩到家了。從苗處到下麵,沒有一個幹部會逃掉處理。而帶他來邊境並且同意他參戰的孫守江,可就真的完蛋了……脫警服,離開警隊,想都不要想。菜刀不明白,難道你還不明白?


    結果就是自己滾蛋了。


    所以孫守江的心情真的不是一般的鬧騰,既要操心打仗,也要操心菜刀的安危。


    越來越多的敵人越過了邊境,所長帶的正麵阻擊小組被迫後撤。敵人開始轉換戰術,往黑暗當中不斷甩手榴彈。叢林戰當中,手榴彈是非常有效的武器,因為黑暗當中的密林你看不見敵人,隻要你不開槍,敵人也同樣發現不了你。這個時候,手榴彈就是最有效的武器。嗖嗖從黑暗當中扔出來,對對方可以構成強大殺傷。


    敵人采取三三編組的尖刀隊形,越來越逼近毒品。而所長帶領的阻擊小組又出現了新的損失,本身敵眾我寡的態勢變得更為險峻。


    一班長被手榴彈的彈片炸斷了腿,他慘叫一聲倒下了。


    “班長!”兩個戰士衝過來。


    “別管我,往後撤!”一班長高喊著,“阻擊敵人!”


    幾個販毒武裝衝過來,抓住了一班長。一班長二話沒說,拉開了手裏的手榴彈拉環。手榴彈嗤嗤冒煙,販毒武裝急忙四散。但是來不及了,一班長高聲笑著:“你們這幫膽小……”


    轟!


    一班長和周圍的販毒武裝一起化為灰燼……


    所長忍住眼淚,高喊:“烏雞,準備炸毀毒品!我們戰死在這裏—”


    孫守江哆嗦著嘴唇,三個戰士都看他。他們多少都掛花了,眼睛血紅。孫守江心一橫:“上刺刀!”


    三個戰士上刺刀。


    孫守江也把刺刀安在85狙擊步槍的槍管上:“準備手榴彈!”


    三個戰士拿出手榴彈,一個一個打開後蓋,放在自己麵前。


    孫守江長出一口氣:“聽我命令,扔掉手榴彈炸毀毒品以後,我們衝下去跟阻擊小組在一起,死戰到底—”


    三個戰士都拿起了一顆手榴彈,目光堅毅。


    孫守江正要下令投彈,突然他的眼睛一亮。


    對麵的高機在短暫的沉默以後,又開始射擊了,黑暗當中,那烈焰分外奪目,再次噴出死神的彈霧。但是這一次不是籠罩邊防武警,而是……


    籠罩了販毒武裝。


    8


    趙小柱眼睛血紅,操作高射機槍對著那些狂奔的販毒武裝屁股後麵就是一陣連續掃射。


    嗒嗒嗒嗒……


    “啊—”


    趙小柱怒吼著掃出去一片彈霧……


    敵人被打蒙了,在彈霧當中不需要任何反應就被攔腰折斷……


    趙小柱不斷地掃射著,怒吼著,在他的身邊躺下了一片屍體,這裏曾發生過一場惡戰。


    穿越熱帶叢林的趙小柱繞過加強連進攻鋒線的側翼,快速穿插過叢林,動作非常快,也非常輕。嚴酷的叢林訓練在這個時候起到了作用,他的眼睛血紅,卻沒有喪失理智。遊騎兵75團雖然經常出現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戰場,但是他們的熱帶叢林作戰技能是非常出色的。這是遊騎兵部隊的傳統強項,因為他們就是在叢林戰打出威風的。


    作為熟悉各國特種部隊曆史和傳統的“菜刀項目”特訓總教官林銳肯定是不會放鬆在這方麵的訓練的,加上趙小柱是真的用心在琢磨響尾蛇,所以……很多東西複雜地作用在一起,趙小柱就是響尾蛇了。


    在林間穿行的趙小柱並沒有因為遠處戰友的慘死而喪失理智,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冷峻。因為,響尾蛇從來不會因為衝動而喪失戰鬥的理智。


    趙小柱在山林當中穿行,終於到了那挺高機陣地附近。高雲春壓根兒沒想到會有人越過紅線作戰,還在那裏叫囂著:“—打!給我狠狠地打!”


    咣當!


    一個人頭丟到了陣地的空地上。


    高雲春和周圍留下的七個保鏢都傻眼了。雖然那個人頭血糊糊的,但是可以清楚地辨認出來—這是警戒哨兵班長的人頭!


    高雲春猛地抬頭。


    一個血人慢慢地從陣地的後方站起來,在他的周圍密林和紅土地上,是躺倒的整整一個警衛班!


    全部都是割喉,所以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這個血人手持56衝鋒槍,渾身上下已經看不見任何膚色和衣著,隻有滿身黏稠的血在滴答著……


    “啊—”


    高雲春驚恐地高喊著,躲到了保鏢的身後。保鏢們急忙要抄起56衝鋒槍,他們沒有想到會有人過來,所以槍都在肩膀上掛著。但是這個血人根本不給他們任何反抗的機會,手裏的衝鋒槍嗒嗒嗒嗒掃出去一個扇麵。


    七個保鏢在彈雨當中抽搐著,全部倒地。高雲春被保鏢壓在了身體下麵,他急忙裝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血人走上陣地,對著地上的屍體又是一陣掃射,打光了所有的彈匣。高雲春閉著眼睛,居然躲過了彈雨,身上的兩個保鏢不斷被彈著,卻沒有直接命中他。


    高雲春是怕死的,所以他無論什麽時候,除了洗澡睡覺玩女人,身上都穿著美國出品的高級防彈背心。這次防彈背心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7.62毫米的衝鋒槍彈頭打穿了保鏢的身體,防彈背心卻阻擋了已經失去大部分能量的彈頭。高雲春雖然疼,但是知道沒有打穿防彈背心,隻要自己不吭聲,還能活著。他閉著眼睛,繼續裝死。


    那個血人丟掉打光子彈的56衝鋒槍,快步跑過去推開死在機槍跟前的機槍手,駕馭起14.5毫米的高射機槍,壓低槍口,怒吼著對著黑暗叢林中奔跑的販毒武裝噴射出一片片彈霧……


    “啊……”


    趙小柱扭曲著血糊糊的臉,操縱高射機槍對著黑暗當中倉皇躲避的身影掃射出去一片又一片的彈霧。


    這個火力點居高臨下,可以覆蓋整個戰場。而那些販毒武裝顯然沒有想到會遭受到來自背後的攻擊,忙亂不堪且無處藏身。密集的彈霧好像一個鐵掃把,清掃著整個戰場。


    孫守江高喊:“得手了!我們把他們殲滅!”


    所長帶著正麵阻擊小組一下子從隱蔽處跪起來,手裏的56衝鋒槍開始密集火力射擊。孫守江帶著側麵阻擊小組從山頭上占據新的陣地,對倉皇逃竄的殘敵進行火力覆蓋。十幾顆手榴彈幾乎是一片一片扔下去,炸得殘敵鬼哭狼嚎。


    戰場在幾分鍾之後就平靜了。


    隻剩下重傷殘敵的斷斷續續的哀號聲,到處都是硝煙彌漫,血流成河……


    孫守江慢慢站起來,注視著對麵山坡上的密林。天色已經漸漸亮起來,援軍肯定也快到了,菜刀你個渾小子……


    趕緊迴來啊!


    9


    趙小柱緩緩鬆開了高射機槍,站起身來。


    他注視著殺戮過的戰場,神色冷峻。這個場麵,仿佛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而是早就在記憶當中出現過無數次的了。受訓期間看過的大量錄像、照片等資料,在戰鬥爆發的瞬間被刺激起來,成為活生生的記憶,而不再是遙遠的影像。


    他看著那片晨霧當中血流成河的殘肢,露出鄙夷的冷笑:“狗屎!”


    接著居然從褲子口袋裏麵取出一個塑料袋。撕開上麵的膠帶,裏麵是一盒萬寶路和一個zippo打火機,沒有受潮,也沒有沾染上血。他打開硬煙盒,用嘴唇叼出其中一根。操縱高機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所以他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顫抖著的右手打著了打火機,火焰映亮了他的眼。


    他點著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現在,遊騎兵在緬甸的土地上,俯瞰著那片屍體。


    哢嚓。


    趙小柱聽到背後傳出的清脆聲音,他不用看都明白,是手槍打開保險的聲音。


    高雲春舉著一把54手槍,顫巍巍對準那個血人的後腦:“你……他媽的毀了我的部隊……”


    趙小柱沒有緊張,他反而微笑一下,抽了一口煙。


    高雲春盯著他的“高且硬”的發型,那上麵跟身上一樣都是鮮血:“你不是邊防武警!你是誰!”


    趙小柱淡淡地說:“ranger。”


    高雲春多少是有點軍事常識的,他難以置信:“美軍?!”


    趙小柱低下頭,好像是隨手係鞋帶,卻突然向後轉身,右手一甩,匕首嗖地飛出去。


    匕首準確紮在高雲春的咽喉,他連叫都沒有叫一聲就倒地了。他睜著眼睛難以置信,右手的手槍隨著慣性扣動扳機。


    砰—


    槍聲打破了保持了幾分鍾的寧靜。


    剛剛迴巢的飛鳥被驚起來,漫天亂飛。


    孫守江睜大眼,邊防武警也睜大眼。


    他們站在邊境線上,站在798界碑跟前,睜大眼注視對麵的山坡,都是心急如焚。但是誰也不敢越過邊境線哪怕一步,因為……那是中國警察不可逾越的紅線。


    “菜刀……”所長翕動嘴唇,眼淚流下來。


    孫守江哆嗦著說:“不會的!那小子命大著呢!他不會死的……”他咧開嘴,哭出來:“他不會死的!他怎麽能死呢?幾十個最好的特工都想要他的腦袋,他都沒有死!他怎麽會死在這兒呢?死在這幫雜碎手裏……”


    經過血戰的戰士們默默無語,看著那邊流著眼淚。


    “響尾蛇”當然沒有那麽簡單就死,他此刻正抽著煙,冷酷地走到了那具屍體跟前。高雲春的咽喉紮著匕首,眼睛還睜著,顯然是難以置信。


    趙小柱冷峻的血臉上笑了一下,叼著煙蹲下拔出那把匕首。他用匕首挑開高雲春的衣服,看見了裏麵的防彈背心。他知道這是美國高官使用的高級防彈背心,是高檔貨,需要不少錢。看來這個家夥是個頭兒,還是個人物。


    趙小柱把煙頭丟在地上,舉起了匕首……


    援軍是一個中隊的機動武警,他們來到這裏也並不容易。同樣需要穿山越嶺。邊防武警沒有裝備直升機,所以在沒有公路的地方必須要爬山路。戰士們氣喘籲籲地跑到邊境線上,看見的是一片殺戮後的戰場,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血流成河……


    那些血戰過的戰友們都成了血人,提著自己的武器,站在798界碑己方一側背對他們。


    好像是一排血的雕塑,一動不動。


    戰士們手持武器,大氣兒都不敢出。


    中隊長小心翼翼走過去,站在血糊糊的所長跟前。所長臉上流著眼淚,衝開了臉上黏稠的血。


    中隊長小心地問:“你們在看什麽?”


    沒有人迴答他,仿佛他壓根兒就不存在。


    所有參戰鬥的官兵都在默默注視著那片異國的叢林山地。跨過一步就是外國,這是他們從軍以後不斷被灌輸的紀律觀念。寧願死也不能越界作戰,也是他們在邊境派出所執勤多年的鐵打紀律。


    男兒流血流汗不流淚,這是所有中國軍人的信念。


    但是……


    此刻,他們為了那個嚴重違紀的菜刀……卻流下了眼淚。


    突然,孫守江的眼睛睜大了:“菜刀—”


    所長和官兵們的眼睛睜大了。


    晨霧當中,一個血糊糊的人影,蹣跚著走向這邊,走過那片血泊的殺戮戰場。


    他的臉色冷峻,渾身的血都凝固了,隻有眼睛還是黑白分明。


    趙小柱手裏提著什麽東西蹣跚地走過那些屍體,鞋踩在血泊當中啪唧啪唧作響,但是卻渾然不覺。


    他走到798界碑前,跨到了己方一側,把手裏的血糊糊的東西丟到了孫守江麵前。


    咣當!一個人頭落地。


    毒梟高雲春的人頭。


    孫守江一下子傻眼了,所有官兵也都傻眼了。


    “sarge…(軍士長……)”


    趙小柱舉起右手顫巍巍敬了一個美軍的軍禮,聲音嘶啞地用英語說:“missionaplished.(任務完成了……)”


    孫守江嘴唇顫抖,點點頭還禮:“rattle…”


    “yes,sarge.”趙小柱的身形搖搖晃晃:“missionaplished.”


    “mpwantsyou.(憲兵要拘捕你。)”孫守江強忍內心的悲傷。


    趙小柱睜大眼睛:“why?”


    “becauseyou’vecrossedtheline,soldier.(因為……你越過了紅線……)”孫守江長出一口氣,“handoveryourweapon,andfollowhim.(交出你的武器,跟他走。)”


    趙小柱難以置信地看著孫守江:“sarge!”


    “thisisanorder!(這是命令!)”孫守江含淚說。


    趙小柱拔出自己的匕首,上麵都是凝固的血,往地上一甩,插進去大半。他含著眼淚,舉手敬禮:“yes,sarge!”


    支援的中隊長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逮捕他。”孫守江低聲換了漢語,聲音嘶啞。


    中隊長默默拿出手銬。


    趙小柱伸出雙手,含淚看著孫守江,也看著大家。


    官兵們都低下頭。


    手銬哢嚓銬在了他的雙手手腕上,合住了鐵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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