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刺客瞥了劉過一眼,默然地道:“殺便殺了,有什麽打緊。”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也是和你我一樣的人,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父母妻兒?”劉過咄咄逼人地道。


    老刺客一愣,幹他們這一行的,從來都以殺人多少為是不是好漢的標準,從未想過被殺的人會怎麽樣,被劉過這樣一問,一時張口結舌,竟然迴答不上來。


    “所以,你們所謂的好漢,不過是一群失去人性的畜生,一群變態而已。”劉過也動了真火了,他從不認為以殺人為樂趣的梁山好漢是“好漢”,一個以剝奪別人的生命來顯示自己能力強弱的人,根本就不陪稱作為“人”,更不該被稱作“好漢”!


    “那便如何?”老刺客雖然對自己所殺的那些人的想法感覺有些茫然,可是卻從未懷疑過自己行為的正當性,盯著劉過道:“我們這些以‘義氣’為重的漢子,不管怎麽說,好過你們這些吸食民脂民膏的狗官。”


    劉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說動老刺客,因為從根本上說他們的人生觀就不同,所以他也懶得再浪費口舌,迴頭對張紓兒說:“人你也見到了,現在走吧。”


    張紓兒遲疑道:“我……”


    “你別忘了這是什麽地方,守在外麵的是群什麽樣的人,一旦他們對你的身份產生懷疑,即便是我,也保不了你的命!”劉過冷冷地道。


    最後在劉過的強拉硬扯下,硬是把依依不舍的張紓兒給弄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老刺客宛若洪鍾的聲音:“狗官,終有一天,蜀王會為我報仇的!”


    “你們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你們這樣的人,活該被千刀萬剮!”劉過也怒火衝天地喊道。


    劉過拉著張紓兒出了牢房,臉色陰沉的可怕,其實從門外聽到劉過的那聲怒吼,蔣彪等人就已經料到了結果,所以也不問他結果如何,隻是關切地詢問劉過:“你沒事吧?”


    劉過搖了搖頭,拉著張紓兒離開了。


    離開了蔣彪等人的視線,劉過忽然停下了腳步,迴頭盯著張紓兒,冷冷地道:“出去以後,少跟這類人來往,不然下次讓我遇到你,我定會殺了你的!”


    張紓兒本來心中五味雜陳,但是這時被劉過的表情和話語嚇住了,怔了片刻,才低著頭說:“我跟什麽人來往,又與你有什麽關係?”


    劉過一怔,忽然醒悟過來,自己和對方非親非故的,幹嘛要關心她變成什麽樣的人?或許我現在直接命令侍衛將她抓起來明正典刑,才是應當的。


    但是看著張紓兒那清澈明亮的眼眸,劉過終於下不下決心,過了片刻說:“明天我就會以受不了你的胡攪蠻纏為由,命人送你出城。”


    劉過說完,再不看張紓兒一眼,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忽然補充了一句道:“忘了告訴你,皇城司抓到了一個你們的同夥,據他交代你的那些同伴在你來我行轅的那一早上就已經撇下你出城了。”


    張紓兒怔怔的地站在原地,她被劉過剛才的神情嚇著了,以至於聽說她的同伴已經撇下她獨自逃走後都沒有什麽反應。怔了很久,她才想起來,喃喃地說:“他們會撇下我離去,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第二天劉過便以送張紓兒迴家為由,打發喬七送她出城了,送走了這個“監視器”,劉過頓時覺得周身輕鬆,再加上身上的傷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也不好意思每天還曠工,第三天終於拖著“病體”,在一群禁軍侍衛的護送下前唿後擁地前往清豐縣去現場查看治河工程的進況。


    劉過到了現場一看,隻見數萬名工人正在熱火朝天的勞作,有運石頭的,有搬運土的,都赤著膀子,賣力的幹著活,除了這些民夫外,還時常看到廂軍的士兵在來迴巡視。


    劉過也不懂工程,反正在他看來一切都挺井然有序的,欣慰地點頭,感激地對趙偁道:“這段時間一來,辛苦趙副使了。”


    趙偁知道,雖然劉過這個上官對具體的工作很少插手,但是他之所以能放開手腳,在治理黃河上充分施展才華,是和劉過對他的支持分不開的,所以對這個長官是發自內心的感激,聞言連忙拱手道:“劉使者客氣了,這些都是下官分內的事情,劉使者既要操心治河的事情,又要調查災區哄搶糧船的事情,才是真的辛苦。”現在劉過奉命調查糧食被哄搶一案的事情已經公開,所以趙偁也不畏言提這件事了。


    劉過見周圍還有許多作陪的地方官員,聞言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們快別這樣感謝來感謝去的了,莫讓大家看笑話。”


    眾人聞言也是陪著哈哈大笑,王肇笑著說道:“兩位上使都辛苦,都辛苦了。”


    劉過見除了王肇這個知州外,清豐縣的縣令、縣丞、縣尉等大小官員都在,忽然想起了那個縣學教授吳勇,忍不住問道:“對了,今日怎麽沒有看到吳教授,他家裏一切都好吧?”


    眾人不料劉過忽然會問起吳勇來,都麵麵相覷,尤其是清豐縣的大小官員,錯愕之後,目光都看向王肇,王肇臉色也是微微一變,稍一遲疑,轉過去問清豐縣的縣令道:“對啊,怎麽今天沒有看到吳教授?”


    那縣令先是有些不解,怔了怔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吳教授還在休假中,所以今日並沒有前來。”


    “原來如此。”劉過點了點頭,但是心中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視察完了工地,劉過和隨行人員去用午飯,地點還選擇在李村,趁著劉過去解手的空隙,王三悄悄跟上來,小聲問劉過道:“劉使者叫卑職來,可是有什麽事情吩咐嗎?”


    劉過來清豐縣視察工作,雖然蔣彪沒有來,但是也有幾名皇城司的探子暗中跟來,一來保護劉過的安全,二來也是聽候劉過差遣,怕他有什麽需要,王三和宋七因為和劉過的關係,所以也被派了來。


    雖然他們沒有隸屬關係,但是這些隨行的皇城司探子暫時都歸劉過借調,所以劉過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吩咐道:“你們幫我去查查縣學教授吳勇,看看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是。”王三答應一聲,見有個官兒向這邊走來,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不到一個時辰,王三等人就調查清楚了,他扮成侍衛來到劉過身邊,悄聲稟報道:“劉使者,已經打聽清楚了。因為吳勇老家地勢低窪,又在洪水當口,全家男女老少七八口人全葬身洪水,一個都沒有逃出來。吳勇迴到家鄉得知這個結果,痛不欲生,偏偏這時王知州又以他擅離職守為由,奪了他的官職,貶他為民。吳勇一家老小葬身洪水,自己又丟了官,一氣之下上吊自殺了。”


    “你說什麽?”聽到這個結果,劉過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三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可見這個消息千真萬確,絕對不會有假。


    作為一州軍政的首腦,王肇是有權力罷免一個九品的縣學教授的,隻要後麵向朝廷吏部寫一個報告,說明一下情況即可,劉過不是相關官員,不知道這件事情很正常,他驚訝的是:王肇明明當著自己的麵答應放吳勇假,過後卻罷免了他。這不是在正常履行他的職責,而是在向所有的澶州官員表明一個態度:“這澶州,我王肇說了算,你們所有的人都得聽我的!”


    見劉過神色變換不定,王三遲疑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稟報道:“卑職還打聽到,當時黃河決口後,清豐縣的常平倉並沒有受到影響,可是在第二天晚上,忽然有人偷偷引水至常平倉所在的地方,造成常平倉被水衝毀的假象,裏麵的糧食都被衝走了。還有……”


    顯然,像王三這種長期在基層,和老百姓打交道的人,大本事沒有,可是讓他們打探消息確實擅長的很,他隻花了短短一個時辰,就探聽到了許多劉過以前不知道的消息,他接著說:“還有,雖然當初迴河,整個工程是由吳安持主持的,但是具體到各州各府的工程,都是由當地政府負責,所以決口那一段河堤,築堤時的總負責人正是王知州。”


    害怕這位年輕的長官還不理解自己的意思,王三接著道:“按道理說,澶州隻有清豐、南樂、觀城等縣受災,其他地方並未受到影響,災後即便是有大名府等地的災民湧入,但是澶州是交通要道,又是軍事重鎮,城中常年囤積有大量糧草,糧食也不應該短缺到那種程度……”


    劉過很快就明白了王三話裏的意思——王肇有問題。


    這時正好王肇滿麵笑容的向劉過走來,王三便住口不語,悄無聲息地退到一旁,劉過強壓住心中翻湧的心緒,笑哈哈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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