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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夏府,塞上江南。


    全無雲霧遮攔的大太陽炙烤下,比青草更青的是藍天,比沙石更白的是羊群,群山褶皺中橫生的平原上,風景無限,十步才望風沙漫天,百步又見流水環田,唯一不變的是,千裏荒蕪人煙,放眼望去,無不讓人感歎天荒地老,曠古玄遠。


    這兒的天兒很是奇妙,明明還未到夏,卻因為那一輪近的恨不得貼在臉上的大太陽,讓正午趕路變的十分難熬。


    小猴兒把手伸進臉上包的一層又一層的頭巾,抹了不久前才擦過又捂出的一把汗,摘下腰間的小羊皮水袋拔了塞子仰頭灌了幾口,最後留了些許沒咽,掛在舌尖上潤著幹巴到家,連喘氣兒都上下磨的難受的嘴唇,泡軟了表皮兒,再上牙撕一撕,嚼一嚼,倍兒硬,費勁從纏頭布裏扒出來張嘴,呸呸幾口吐掉。


    然後,她聽見了來自同乘一騎的身後那位爺兒毫不遮掩的嘲笑。


    “笑、笑、笑、笑個屁啊笑!”小猴兒口氣萬般煩躁,這其中有被太陽烤的,有被蒙頭巾捂的,當然,最最重要的是被自己矯情的行徑給臊的。


    沒錯,這是她和延玨第二次踏入這個地界兒。


    尤記得若幹年前,倆人從西安府私奔時也曾路過這裏,那時少年白馬,浪跡天涯,不畏艱難險阻,更別說區區一個破太陽,而再瞧瞧現在……


    隻因為剛出來第一天臉被生生連曬帶風沙吹的生出來的兩塊小斑,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猴爺兒就任由穀子給自個兒裹成了一個布包子,接下來的幾日趕路,她那張臉果真沒在見過太陽星星和月亮。


    “呦,這個霸道,怎麽著,爺兒笑笑都不成了?”延玨抿著嘴,悠哉的扯著韁繩,隨著馬前行一顛兒一顛兒,眼見那烈貨兩條露出來的眼珠子殺了他幾個來迴兒。


    而小猴兒呢,不看他還好,越看是越恨。


    瞧瞧延玨那長臉,啥啥不遮,啥啥不抹的,白淨的跟饅頭似的她也就忍了,可怎麽就一個個都被風沙吹的幹巴巴的駱駝皮似的麵皮兒,偏他一個嫩的跟剛剝的雞蛋殼兒似的?


    同樣是人,差距要不要這麽大?


    小猴兒越想越氣,索性伸手去捏他的臉,不捏還好,一捏,倍兒滑。


    “我說你丫補啥了,補的比娘們兒還水靈?”


    “你。”


    延玨逗她,見她臉綠,心情大好,此時忽然一陣風沙吹過,延玨一把扣住小猴兒的腦袋往前一推,正正擋住他剛低下來的頭。


    風沙撲麵,擋在前麵的小猴兒照單全收。


    “延玨,我操你二大爺!”小猴兒甩甩一腦袋沙子,恨不得掐死丫的。


    “媽了個勺的,我成你擋灰兒了的不成?”


    延玨越笑越大聲,“你裹這麽嚴實,咱家灰你不擋誰擋?”


    “我呸!不要臉。”


    小猴兒下手不輕的使勁兒擰了一把他的大腿,延玨吃疼的倒抽氣,倆人兒跟隊伍中間玩兒的不亦樂乎。


    然那快樂卻沒傳染到同行的其它任何人身上。


    於得水本該是最替二位主子又複了這沒心沒肺的歡鬧樣子高興的,畢竟多少年都盼著這一天,隻可惜,他這身子沒出息,不耐這高處,惹上了高山症,頭暈目眩惡心反胃,一路上都靠紅景天續著小命兒。


    有這症狀的不是他一個,隻是他最為嚴重而已。


    陸千卷的頭也隱隱作痛了幾日,然對著身邊整日悶悶不樂的穀子,他的頭顯然沒有心疼。


    他清楚的認識到一個問題,他能接受穀子心不肯迴到他這裏,但他真的接受不了她的心給了別人。


    但事實放在眼前,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來,穀子的臉上寫滿了憂心。


    更為重要的是,她居然不再躲他了,更不再避忌與他說話,然而,談及的無一不是——


    “雖說翻過這賀蘭山,就是騰格裏沙漠,可這寧夏府,我們的身份如何安全去得?”


    “怎麽會這麽問?啊,瞧瞧我這腦袋,我差點兒忘了,你被關起來了半年之久,是,的確,一年前,馬化龍於寧夏府城內外號召迴迴起兵,屠漢民兩萬,殺寧夏道台侯雲登,知府呂際超,知縣趙長庚,踞寧夏府而自治。”


    “對,是這樣,所以我才會納悶,就算寧夏府是通往騰格裏沙漠最近的一條路,可畢竟迴迴盤踞,如今時局,我們怎能途經此城?”


    “誒,你先別急,聽我說完……你有所不知,這迴迴也不都在一條連環船上,自從朝廷派出十萬石家軍來到西北鎮壓叛亂的消息傳出,他為保全城迴迴性命,就主動開放城門向我大清投降,為表誠意,還自個兒改了個名字,馬朝清。”


    “朝廷接受了?怎麽可能,他殺了那麽多官民?”


    “嗬……你想的太簡單了,這馬化龍,不,馬朝清,不是一般的大阿訇,在整個西北迴迴中相當有威望,尤其甘迴對他簡直奉如神祗,此番投降更是讓迴迴們敬他如聖人。”


    “原來如此,竟然是這樣一位人物,能把百姓的性命放在第一位的,不由得人不敬!看來七爺是打算帶咱們入城一遭了,太好了,若得到這位聖人的後方支援,咱們進沙漠就勝算更大了!”


    “……你……一定要跟著進去麽?”


    “嗯。”


    這個問題問過多少遍,穀子的答案永遠和她的眼神一樣,堅定,無畏,看著前方。


    而對於陸千卷來說,那雙扣兒一般的眼睛裏的堅定,就像是一把最鋒利的刀一樣,紮進他心窩兒,在他的心尖兒上用力刻著一個大大的‘悔’字。


    是的,他悔了。


    這女子那份世上最難求的執著,原本是屬於他的。


    ……


    酉時三刻,一行人臨寧夏府城門。


    在小狼和小虎的先行通報下,城門早已打開,門前一丈開外,密密麻麻數百人,俯身恭迎,為首的老者年約花甲,一襲白衣白帽的迴迴裝扮,襯的臉上的美髯格外紮眼。


    “臣馬朝清率部下恭迎睿親王駕臨寧夏府。”


    老者聲如洪鍾,如那身板一樣硬朗,待延玨下馬,他一套利落的打千兒問安,既不失禮儀,更不失一身風度。


    惹的小猴兒頻頻側目,跟一旁的穀子小聲嚼著舌根子,“我說這老頭兒白日裏偷著吃東西了吧,這動靜兒,中氣實足阿~”


    “嘶——”穀子白了她一眼,“小爺兒你小聲點兒,讓人聽見像什麽樣子。”


    小猴兒聳聳肩,不置可否,迴頭掃了一眼同是迴迴的‘沙漠駱駝’沙力敢,形容憔悴,有氣無力,心下道:她說的沒毛病啊,同是迴迴齋月把齋,一整個白天不吃東西,沙力敢那才模樣兒才對麽。


    沒錯,這個月正是迴迴曆上齋月。


    嘛叫齋月呢?


    來曆具體小猴兒說不明白,但她明白這個月對迴迴來說是一年當中最重視的一個月,而這個月從新月牙出現開始,天亮至日落期間,除患病、旅行、乳嬰、孕婦、產婦、及作戰的士兵外,成年的穆民必須嚴格把齋,不吃不喝、不吸煙、不行夫妻之事,直到太陽西沉,才可以進餐笑鬧、走親訪友、歡天喜地如同過年。


    關於迴迴把齋這事兒,小猴兒是一萬個不理解加十萬個服氣。


    拿沙立敢來說,打從延玨帶入營那天,白日裏無論她們趕多少路,從沒見過他吃丁點兒東西,最最牛逼的是,這西北的天,幹的像刀刮嗓子,他丫的居然能挺住一整天不飲水,小猴兒這種一天恨不得泡在水袋裏的水鱉是十萬個服氣的。


    這勁兒,牛逼。


    小猴兒此行相當自在,因為早在入城前,她便囑咐了所有同行人員,進城後誰也不許人前人後的敬她為石家大小姐,當她是跟著睿親王的丫頭就成。


    老實說,打從到了西北,最暢快的就是今天。


    從進城起,她全然不用端著狗屁端莊,更不用矯情的應付那些官員的前唿後擁。


    她隻管跟穀子一塊兒,往延玨身後頭一站,管那些個人怎麽個招待,她隻管做自個兒的吃瓜群眾,瞧自個兒的熱鬧。


    嘖嘖,來的人可真多啊。


    左瞄瞄,人,右瞄瞄,還是人。


    放眼望去,不是帶著小白帽的男人,就是纏著各色頭紗的女人,幾乎完全找不到其它的任何打扮。


    於是小猴兒心中有了數,果然如她所知一樣,這城裏的漢人真的幾乎死光了。


    再接連對上幾個百姓們的眼神兒,有惶恐、有不安、而更多的是對衣飾完全異樣的他們的抵觸。


    於是不隻小猴兒,幾乎所有同行之人都心中有了數,全城迴迴雖已投降,但他們對朝廷並不放心,更對這突然駕臨的睿親王抱有十二分的設防。


    然當馬朝清聽聞睿親王此行目的,大為吃驚。


    “什麽?王爺要親自入騰格裏?”


    延玨頷首,眼神似有若無的打量著馬朝清道:“本王與阿克敦自幼相交,情同手足,想必聖師也聽聞過一二,如今得知他深陷沙漠,本王實在憂心,幸得大盛魁的祁大掌櫃願意把沙先生讓出,為我等帶路,不然那騰格裏,便是本王有心,也是無力。”


    “王爺萬萬不可這麽說,老朽自幼生在西北,便是自幼見慣了風沙,也不敢去闖那騰格裏,而王爺居然願為手足願意冒險前往,王爺的情義和膽色真乃老朽此生所見之最!”


    言畢,馬朝清行了個深躬,以表敬重,延玨見狀,忙上前扶起,那緩而不失禮節的動作,尊貴難掩。


    馬朝清誠惶誠恐,連忙又要行禮,然不經意間抬頭,卻正好迎上延玨打量他的眼神,那雙鳳眼,似笑非笑,高深莫測。


    “原就本王不請自來,叨擾聖師,聖師又何必這般多禮。”


    “王爺萬萬別這麽說,這不是折煞老朽麽,老朽殘命之年,有幸見王爺這般天姿之人,便是無聲後去見真主,也此生圓滿了。”


    馬朝清的場麵話聽的小猴兒耳朵刺撓。


    說實在的她倒是挺服這老頭兒的,不枉這十裏八鄉都奉他為聖人,到真是一號人物。


    就連穀子都壓低了聲音跟小猴兒嚼著耳朵:“這人還真沉的住氣,居然當真一句也沒提關中迴胞之戰事,照我看,要麽坦坦蕩蕩,要麽心中有鬼。”


    心中有鬼……


    穀子無心的一句話,讓小猴兒的眼珠兒跟眼眶裏開始亂翻,翻了三七二十一圈兒後,終於被穀子的手肘給撞停了。


    “喂,怎麽還愣了,走了。”


    “哦。”


    小猴兒怔怔的應了一聲,趕忙跟了上去。


    ……


    雞鴨牛羊,好奶好茶,筵席十分豐盛,然——


    十二分的難吃。


    原因十分簡單,全城漢人隻有七八,瞧那一桌子的珍饈,怕是這七八人全都召喚到了廚房。


    那馬朝清絕對是個聰明人,未等延玨動筷,便先一步跪地請罪,隻一句‘老朽罪該萬死’,再每沒多說第二句話。


    別說精奸如延玨、小猴兒之輩,就是他們這一行最粗人的小狼、小虎、陰三兒之流都瞧明白了門道。


    一時人人心道:這馬朝清好大的膽子!居然連睿親王駕臨,也不肯破了此城迴迴把齋的誡律,如此怠慢,哪裏將朝廷放在眼裏!


    而這一番舉止看在同為迴迴的沙力敢眼裏,卻是掩不住的敬意。


    能頂住七爺如此君威,護住迴迴們一心向真主的心,不愧為大阿訇之中的聖師!


    沙力敢恐睿親王惱怒責罰,一個衝動撲通跪地,然為其求情的話還沒說出口。


    延玨便淡淡笑道:“這是做甚?這些珍饈如此味美,聖師何罪之有?”


    聽言,沙力敢不可置信的望向睿親王,心道,好一番氣度!


    非但如此,延玨簡單吃了幾口後,還直接以想要休息一會兒為由,直接打發了馬朝清等迴迴的作陪。


    待他們撤下後,奔波了數日的一行人等也迴了各自的房間,該吃的吃,該睡的睡。


    而如今是丫鬟身份的小猴兒,終於不用偷偷摸摸的摸進延玨的房間,而是大言不慚的留在延玨的房裏,啃著那相當難吃的雞腿,雞皮一股子邪腥味兒,小猴兒嚼了兩口兒呸呸吐掉。


    “我可不吃了,再吃非得吐了不可。”小猴兒抹了一把嘴,抓著帕子擦擦手,筷子一撂,斜眼兒一瞟對麵兒悠哉的吃茶的自家爺們兒,呲牙邪氣一笑:“還不如吃會兒我爺們兒來的舒心~”


    動作快過嘴,尾音才落,人已經一屁股坐到延玨腿上,二話不說賴皮纏似的攬住他的脖子,身子扭成窯姐兒姿,臉上掛著嫖客笑,一隻輕輕勾起延玨的下巴,小猴兒笑道:“放心,小爺兒會好好疼你——”


    “啟稟王爺,千卷求見。”


    門外一句話,毀了小猴兒的全部興致。


    少時,門推開,小猴兒滿麵‘微笑’的拍拍陸千卷的肩膀,疼的他繃緊了嘴。


    ……


    小猴兒出門左轉,直接進了偏房。


    屋內,李坎剛剛照顧於得水服下了藥,見小猴兒進來,於得水掙紮著要起身請安,但連半身都沒起來,又栽迴了塌上。


    小猴兒嘲他:“得了你,別逞能了,虛的破柳條子似的,消停躺著吧。”


    “女主子……”


    “主什麽主,不是告訴你們了,我是你們爺兒的丫頭,那套虛禮,留著以後再用吧。”小猴兒走到於得水的床前,幫他正了正折騰歪的枕頭後,又給他胡亂塞了塞被角,於得水滿麵慘白,褶子堆出的一雙眼,卻難掩感動。


    小猴兒迴過頭問李坎:“他吃了這麽多副藥,怎麽毛用沒啊?”


    李坎並沒轉彎,“實不相瞞,在下平生第一次出京城,這高山證也隻是在醫書上見過,一直以來,公公服下的也隻是我憑借記憶下的方子,效果如何,我也全無把握,所以我剛才讓人去找了這府上的醫者,想必他們對這個,更有辦法。”


    說曹操曹操就到,李坎的話落地還沒等熱乎呢,就見一迴服裝扮的老者背著個藥箱進了門,茲從他那一身兒藥味兒就知他醫者的身份。


    這老頭兒與李坎簡單道安,隻略微頷首,沒有半點布衣該有的卑恭。


    李坎麵露不悅之色,盡管他跟延玨和小猴兒跟前兒奴才長奴才短的,可說到底他也是堂堂太醫院的院判,紫禁城裏也的人人敬他三分的主兒,如今這不過一個小小府醫,竟對他如此不敬,真真兒——


    原本李坎是真想喝他幾句,無奈小猴兒投來‘算了’的眼神兒,他也隻能作罷。


    還真別說,這老頭兒也還真有些本事,隻簡單瞧了瞧於得水後,便密密麻麻的寫了一堆迴迴文字的方子,命人去拿藥的同時,又取出針,手法極其利落的刺了於得水的太陽穴,擠出了少許黑血後,於得水立馬說腦袋清醒了不少。


    待藥很快煎好了迴來,李坎接過藥碗嗅了一嗅,便皺眉嘲道:“我道是什麽奇珍海藥,左不過是碗悖散湯,在下早給公公服過此方,指標不治本,醫得了頭疼止,醫不了身子虛。”


    那老頭兒也不讓份兒,隻緩緩道:“大人說的沒錯,這藥確實指標不治本,本來這高山症,也是水土不服症,本就無藥可醫,想要治愈,道也不難,南行八百裏,地勢低了,自然好了,塵歸塵,土歸土,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何必一個個兒的找罪受。”


    “放肆!”李坎當真惱了,若不是小猴兒一旁搖頭,怕是他當即就要把那碗藥潑在那老頭兒臉上。


    那老頭也真是個骨頭硬的,如此僵局,也依舊站的筆挺,隻微微頷首道:“老朽一介鄉間醫者,不懂規矩,還忘大人們多多擔待。”


    直到那老頭兒離開很久,李坎還咽不下這口氣。


    “哼,怪不得這些個迴迴傳到咱們北京城裏,各個兒輕狂,如今一瞧,果然是了,連一個小小的鄉野醫者都如此驕縱,若不是姑姑製止,下官真真兒是咽不下這口氣!”


    李坎自顧的說著,可說著說著,他看向正在交頭接耳低聲正說著什麽小猴兒和於得水,忽然才覺得除他以外,注意力都不在這上頭。


    他端著藥碗,疾步上前,才要問什麽,卻見小猴兒朝窗外瞥了一眼後,無聲的跟他唇語道:“接著罵。”


    李坎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罵聲一聲高過一聲。


    罵了好半天停了下來,小猴兒才懶洋洋的道:“罵夠了,可舒坦了?你也真是的,逞一時威風算不得英雄,放心,暫且由得他們輕狂,他們哭的日子跟後頭呢。”


    “眼麽前兒咱們不計較這些,不過有一點那老頭兒說的沒錯,於得水這身子,別說跟咱們進騰格裏了,怕是在這地方在多待上幾日,三魂得丟了七魄,這樣,你去找小虎和小狼,讓他們兄弟連夜帶於得水下山吧。”


    “女主子,奴才不走!奴才誓死也要追隨主子們!”於得水語調激動,表情卻剛好相反,他蹙眉盯著小猴兒的無聲囑咐,邊聽邊跟著點頭。


    李坎餘光瞄了一眼那窗外露出半邊的人影,卻聽小猴兒笑著跟於得水打趣。


    “得了吧,你這破身子,跟著我們也是拖累,還是消停滾下山,等我們好消息,我跟七爺兒都是命硬的,用不著你這老家夥操心。”


    “女主子……”於得水語調間滿是不舍,那逼真的動靜兒簡直聽得小猴兒一身雞皮疙瘩。


    背對著窗子,她朝於得水翻了個大白眼兒,撇嘴笑笑,她無聲的道。


    戲精。


    ……


    太陽下山時,小狼和小虎已經帶於得水下了山。


    天一黑,一天的把齋已過,全城熱鬧的不得了,萬家燈火,炊煙四繞。


    於官衙大院中,馬朝清再備流水長席,正式為睿親王一行人接風洗塵。


    席間,再不是早些時候那些難吃的東西,牛羊駱駝,撒子油香,就算依舊沒有穆民禁飲的美酒,可僅那每席一整隻的鹽池灘羊,就足矣能讓小猴兒的口水一直滴到腳尖兒。


    按照迴迴的規矩,女子是不可能拋頭露麵的跟男人們一塊兒大口吃喝的,自然,小猴兒和穀子兩個‘丫鬟’的一台席前,擺放了一整排的屏風,正好隔開了前堂虛以萎蛇的寒暄,倆瓷自顧吃的暢快。


    是的,非但小猴兒一手一塊兒手把羊肉,一手一塊兒熱騰騰的油香,大口吃的滿嘴冒油,就連穀子都跟著大口吃喝,恨不得把一桌子的吃食都壓進肚子裏。


    “這麽好的菜兒,有酒吃就好了。”小猴兒唆了唆手指頭,相當懊惱。


    穀子趕忙瞪她,手指頭比著噓:“別亂說話,迴教不吃酒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反正咱們就待著一晚上,你又何必惹這不痛快。”


    小猴兒瞥瞥穀子一本正經的樣兒,一本不正經的拿自個兒滿是油的手掐她臉蛋兒一把,“嘖嘖,你介書吃多了人都吃傻了,你敬著人家,人家未必敬著你,咱們是誰啊?是朝廷的人,是石家軍出來的,咱們那廂正殺著人家迴兄迴弟呢,這頭兒就算捧著人家恭奉,也吃力不討好,指不定有多少人想毒死咱們在著寧夏府呢~”


    “他們敢!”穀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油,躲了猴子的魔爪老遠,穀子也不瞎,自打來到這寧夏府,受到的排斥她不是感覺不到,隻不過……


    “世人都知道咱們到了這寧夏府,如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怕是他馬朝清有一萬個腦袋也擔待不起。”


    小猴兒掰了幾綹撒子,邊嚼的嘎崩脆邊點著頭,正要說什麽,忽然臉一僵,周身一硬,整個人向後倒去。


    “小爺兒!”


    穀子大驚失色,一嗓子尖叫,幾乎是蹦起來竄到小猴兒旁邊兒,這一動帶摔了凳子,凳子一倒,連帶屏風整個砸下來。


    所有的人的視線都集中到此。


    眾人當即亂了套,隻見那原本在上坐談笑風生的睿親王,幾個箭步踱過去,二話不說抱起了地上的女子。


    隨後李坎診脈後,滿麵慘白的一句話,延玨徹底變了臉色。


    “是中毒。”


    半個時辰後,當醫女從小猴兒的後背拔出一根手指長的毒針後,延玨勃然大怒,整個寧夏府亂了套。


    少時,整個消息傳開。


    睿親王的隨行丫頭中了毒,不隻毒針,且茶中、撒子上,都被下了毒。


    還有,這個丫頭居然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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