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陽就那麽靜靜地坐在辦公室裏,僅僅借助著一盞台燈昏黃的光線看著雙江市的民用品工廠傳來的報表。窗外的雨點不停地拍打著玻璃,發出一陣陣“嘩嘩”的響聲。狂風伴著暴雨,最後在一陣雷聲中玻璃居然開始發出了嗡嗡的震動聲。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拿起筆在報表上做了一些標記。報表顯示了雙江市各個民用品工廠的今日產能情況,盡管外麵的風雨交加,但工廠裏的工人們依然堅守崗位,確保了生產線的正常運轉。


    1. 食品加工廠:


    糧食生產線:今日產出200公斤精米,滿足了市民以米為交易媒介的需求。吃當然是根本不夠的。其餘的加工了90噸從水路運來的廬州特產變異草籽,磨成了綠色的草籽粉。這種變異草籽是末世中替代小麥的糧食作物。


    變異大豆加工線:產出42.5噸豆子,為市民提供了重要的植物蛋白來源,和果腹基本的需求。這些變異的豆子也是宋省人的主食和喂豬的飼料。


    豬油提煉線:生產了9噸豬油,除了作為烹飪用油,也是製作其他食品的原料。


    2. 鹽廠:


    食鹽生產線:穩定產出0.675噸食鹽,雖然需求量不大,但對於維持人體電解質平衡至關重要。


    3. 蔬菜和水果罐頭加工廠:


    時蔬罐頭加工線:產出27噸新鮮蔬菜,為市民的餐桌提供了必要的營養。


    水果罐頭加工線:雖然報表中沒有具體數字,但可以推測,工廠也產出了一定量的水果,以滿足市民對維生素的需求。


    4. 綠牛飲料廠:


    功能性飲料生產線:生產了一定量的功能性飲料,雖然數量不多,但在末世環境下,這些飲料對於提振士氣、恢複體力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5. 冗餘產能:


    各工廠都有一定的冗餘產能,以應對可能的緊急情況或需求高峰。例如,食品加工廠的冗餘產能可能在5%左右,即額外生產了4.5噸草籽粉、1.125噸豆子和0.45噸豬油。


    實話實說這種產量要供應一個末世中隻有九萬人的城市勉勉強強也算是足夠了,可他在保證民生的同時更重要的是還要維持前線的物資供應那就著實是有些捉襟見肘了。雖然前線物資是宋省全省11城一起供應的,但是物資供應總有先後。他們那些城市都是一個月供應一次物資,雖然省裏也都定出了冗餘6個點的冗餘量,這讓很多友鄰城市覺得他王偉陽可以吃點拿點,對他甚至有點嫉妒了。可隻有他知道軍方的物資消耗是難以統計的。


    打了勝仗犒勞一下士兵,大家都吃好的,這就不知道吃多少。還有一種情況,比如上次戡亂軍的特種部隊去480高地偷襲失敗,還要大量物資撫恤陣亡的戡亂軍士兵,又是一筆。


    如果隻是這些額外花銷也就算了,還有前線各個層級的軍官來他這裏想要求物資的,而且各個手裏都有批條,不過各個批條都不太正規。正規的物資批條應該是從戡亂軍總後勤部開的。可那些戡亂軍的團長營長各個都想拿著自己師長軍長的條子就來拿東西。


    一說就是某個弟兄營養不良,一說就是某個連集體得了維生素缺乏症。王偉陽相信這些人說的都是真話,可事兒不能這麽辦。一旦口子開了那就收也收不住了。他王偉陽已經把半個月的工資捐了,再捐他全家都要吃土了。


    文件的內容讓他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他分不清是急的還是氣的,這末世後的官是真不能當了,恐怕早晚要氣出毛病。這不,現在的桌上還放著三張戡亂第三軍軍長趙克軍的條子。讓我們來看看這類條子吧:


    偉陽吾兄見字如晤:


    近日前線戰事緊張,士兵們在艱苦的環境中堅守崗位,為討伐偽帝周原禮而不懈奮鬥。然而,物資的匱乏一直是我們麵臨的最大難題。尤其是在飲食方麵,士兵們需要更多的營養和能量來支持他們完成艱巨的任務。


    我深知雙江市的民用品工廠在您的領導下,一直在努力保障市民和前線的物資供應。因此,我不得不再次向您求助,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和幫助。


    具體需求如下:


    1. 蔬菜罐頭:三千個。蔬菜是士兵們日常飲食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它們能提供豐富的維生素和纖維,有助於維持士兵們的健康和體力。


    2. 肉罐頭:五百個。肉類食品是士兵們獲取蛋白質和能量的重要來源。在高強度的作戰中,肉類食品能有效地幫助他們恢複體力,保持戰鬥力。


    我明白這會給雙江市的物資供應帶來一定的壓力,但考慮到前線的緊迫需求,我相信您會理解並支持我們的請求。我們也將在可能的情況下,盡量減少對後方的依賴,努力自給自足。


    再次感謝您的理解和支持,期待您的迴複。


    此致 敬禮!


    趙克軍 戡亂第三軍軍長


    趙克軍五十八了,他王偉陽46歲,說是他趙克軍的侄子都沒什麽不妥了。現在張張嘴就要三千五百個罐頭。他王偉陽肯定是不敢從前線物資倉庫拿的,一旦沒有戡亂軍總後勤部的允許胡亂調撥物資掉的可不是他王偉陽一個人的腦袋。


    “咚咚咚”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王偉陽一聽敲門心裏就煩,他的門都已經被敲出個洞了。


    王偉陽十分煩躁一揮手就說:“別敲了,門口有小零食有綠牛飲料愛喝幾瓶喝幾瓶,別來煩我。”


    然而,門口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這可差點讓王偉陽氣得出去打人,他大叫道:“有正經條子進,沒正經條子滾蛋!”


    門被推開了,他小車班的班長笑嘻嘻的捧著一份炸豆腐放在桌上。現在是末世自然也不可能養那麽多辦公人員,這個小車班的班長其實還兼職做著很多職務,比如幫他整理文件的秘書,幫他和食堂做飯的廚子,幫他跑腿的通訊員。


    王偉陽端起這一捧炸豆腐,聞了聞這炸豆腐上冒出的香味,最後聳動了一下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哈‘的歎了口氣。隻聽他說:“末世裏人們的熱量補充困難,聞到炸東西的香味兒還真是讓人高興啊。”說完這句話王偉陽市長收斂了一下自己陶醉的笑容,他眼角的魚尾紋也跟著稍稍淺了一些。


    “領導,您真的不用這麽簡樸的。咱還有....有些物資的。”這位小車班的班長,有些不忍心看自己的老上級這麽折騰自己了,說到這裏都有些哽咽。


    王偉陽苦笑著擺了擺手,笑著說:“吃炸豆腐還艱苦啊?”說著就用竹簽挑起一塊豆腐放進嘴裏,然後他的臉上就浮現出了幸福的微笑,這讓滿臉曬斑的他看起來幸福極了。


    “老吳你也吃啊,你自己做的自己不吃?”王偉陽一邊嘴巴還不停地吧唧著咽下炸豆腐,一邊用竹簽撥出幾塊油汪汪的炸豆腐對吳班長說:“來老吳,給你挑兩塊大的,來吃吧。”


    小車班長老吳是個講究人一直比較煩那些吧唧嘴的人,可今天卻看著這個市長心裏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市長,我有個問題。我問了您可別生氣。我是身邊實在沒有個明白人,所以我才來問問您。”一邊說,一邊低著頭時不時的抬眼瞟一下王偉陽,看得出他這個問題憋了很久了,以至於今天用炸豆腐賄賂領導。


    王偉陽一聽,不由樂了,他伸出手指憑空點了一下老吳:“吳勝利,你也會給我打埋伏了。說吧,什麽事。”


    “領導,他們都說淮省的廬州已經聚集了一百多萬人了。現在各省都有人散發他們那個上麵寫著‘廬州末世天堂‘的文化宣傳衫。領導,您說廬州真的能聚集一百多萬人嗎?”老吳說完就揣著手低下磕頭,此時的他還微微皺眉似乎是在後悔提出這個問題。可他還是最終抬起了頭用他那種疑惑不解的目光看向王市長。


    王偉陽一聽忍不住笑了,他的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麵,他微笑著低下頭然後搖搖頭說:“老吳啊,你也想去廬州?”


    “不...不是,我不想去南方。我就是弄不明白。像是您這種好官這麽兢兢業業的管理著城市。咱們這裏才九萬來人。廬州那個武騾子怎麽就能聚集那麽大的勢力呢?”老吳說完就抿住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王偉陽。


    “廬州...廬州...哦,那個末世天堂啊。”王偉陽一拍大腿想起來了,他笑著點了點老吳,然後說道:“誰給武廿無將軍起了個武騾子的外號啊?真是的....”


    雖然王偉陽嘴上這麽說,可是想到武廿無在宣傳冊上那張白皙俊美的麵容和那一對劍眉,以及身穿白色小立領海軍上將軍裝,佩戴紅色綬帶的高大英俊的模樣,以及武廿無沒有孩子的傳聞。不由把高大加上沒有兒子和騾子這個詞劃上了等號。


    王偉陽哈哈大笑了一下,然後喝了口茶水定了定神,他還是第一次聽人把武廿無叫做武騾子。最後他放下茶杯,輕輕歎了口氣,目光透過窗戶望向外麵漆黑的夜空,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他轉過頭來,看著老吳,語氣平和地說:“老吳,你膽子可真不小啊。武廿無將軍可是這末世裏勢力最大的一方諸侯呢。他現在一個廬州一個楚陽加起來一百二三十萬人口呢,他的外號你都敢起?”


    老吳趕忙連連擺手,隻見他眉毛因為驚訝而高高挑起,眼睛眯著都快哭了,雙手作揖:“啥?他不叫武騾子...不是...不是外邊人都說他叫武騾子。這...我可真不...不知道,這是他的外號啊。這...這...這不礙事吧。”


    王偉陽笑得更加暢快了,他擺手示意老吳不用緊張,說:“沒事,沒事,這裏就咱們兩個人,說說笑笑無傷大雅。咱們宋省和他們最前延的楚陽四百多裏路呢。距離他大本營廬州隔著七百多裏路——他聽不到的。不過武廿無將軍確實挺倔也確實沒有親生的兒子。不過吧,這末世裏他和他身邊的幾個女人可都不是簡單的角色啊。”


    吳清山聽了武廿無距離還遠,懸著的心微微放了下來,可這時王偉陽卻拿出一張老吳沒見過的錢,“哢嚓”一聲展開,然後在老吳麵前抖了抖。最後放在老吳手裏,讓老吳仔細看看。


    老吳拿起那張鈔票,仔細打量著,這是一張做工精美的類似於末世前的紙幣,上麵印著兩個穿著將軍製服的人,老年的將軍滿頭白發,戴著眼鏡,留著八字胡。年輕的將軍一身深色的軍裝,樣貌英俊挺拔。


    吳清山看了又看,琢磨了一下,然後問道:“這是末世前的外幣吧,哪個國家的。”


    這時的王偉陽用竹簽紮起來一塊豆腐,十分迴味的品了一口,得意的說道:“這是廬州票,武廿無...也就是你說的武騾子發行的錢。”


    吳清山看了看這張廬州票,仔細尋思了一下哪個是武廿無,看著白臉的太年輕了一些於是說道:“武廿無那麽大歲數了啊,胡子都白了。”


    “不是..不是...不是,老的那個那是廬州軍也就是第四軍的創始人呂修良。也是武廿無的幹爹,”說到這裏王偉陽舉起碗咕嘟咕嘟的喝完了老吳調的豆腐湯,‘哈‘的歎了口氣,一擦嘴才繼續說,“年輕的那個才是武廿無。”


    吳清山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這人說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也有人信。他不理解的看向王偉陽,凝眉沉思了好久才問道:“呂修良怎麽不把位置傳給自己親生兒子呢?”


    “因為呂修良也沒親生兒子啊,”王偉陽看著老吳站起身給自己續滿了水,等老吳繼續看向他才繼續說,“這兩個人都沒兒子。所以咱們宋省有些達官顯貴也管這錢叫廬州票,老頭票,硬票,也叫幹爹票。”


    “幹爹票?”吳清山驚了,他真的不懂,為什麽他們宋省的達官顯貴會叫這種錢為‘幹爹票‘。


    王偉陽看著老吳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耐心解釋道:“你看呂修良是武廿無的幹爹對吧?武廿無也有個撿來的孩子叫武新宇,所以武廿無也是別人的幹爹。不過都不如你那一聲騾子來得貼切。”


    老吳看著上麵的麵額,上麵寫著“精糧八十斤”下麵還寫著“憑票即取票麵等額精糧”這張票的票麵價值果然夠硬。在末世這種環境下,黃金已經失去了作為貨幣唯一錨定物的價值,很多時候老百姓都是以精米白麵,很多人不當官真的隻能用米當錢花。


    雖然他們宋省的元首也發行了,戡亂幣,在老百姓那裏也叫“小胡子票”,可小胡子票根本不敢寫憑票即取等額精糧啊。


    王偉陽眯著眼睛看向老吳,試探著問:“吳班長,怕了?”


    老吳不由自主的點點頭趕忙又搖了搖頭,最後還是有些沒底氣的說:“您說這廬州那些傳聞是真的嗎?”


    王偉陽市長放下手裏的東西,說實話他也不知道廬州到底是怎樣的情況。不過看前線傳迴來的通報,武廿無已經占領了荊楚省的楚陽市,出動的戰鬥人員就有三萬,雖然征調的民夫數字沒有說,可他也知道那也是個很嚇人的數字。畢竟後勤的規模是戰鬥人員的好幾倍。而且,武廿無的軍隊紀律嚴明,戰鬥力強,這在末世中是極為難得的。他能聚集那麽多人,並且維持秩序,這本身就不容易。但要說是末世天堂,那也未必。末世裏人們都想安定而不可得,這種手段在王偉陽眼裏更像是詐騙。


    “末世裏信息傳遞困難,難免會有曲解。或者誇大,如果你想去,我還是勸你等等再說。真要是那裏那麽好,等他勢力再坐大點再說來得及。是不是?”他緩緩的說完這句話以後沉默了一會兒。


    隨後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雨勢似乎有所減弱,但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他轉過身,繼續說道:“現在這個世道,傳聞太多,真偽難辨。我們這裏雖然物資不富裕,但大家齊心協力,總能熬過去的。至於廬州,或許真如傳聞所說是個好地方,可也說不定藏有什麽隱患。人心隔肚皮,誰又知道呢?”


    王偉陽的目光再次轉向窗外,雨勢雖然減弱,但天空依舊陰沉,烏雲密布,似乎預示著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他心中明白,前線的物資供應問題,遠比表麵上看起來的要複雜得多。那些看似簡單的數字背後,隱藏著的是物資調配很可能是出了很嚴重的問題。


    現在宋省這個元首太急功近利了,那個參謀長也隻是琢磨著怎麽用最低的傷亡拿下八仙島這個進攻荊楚省跳板,民夫的征調也是加了又加。雖然阻塞八仙島的地下河流完成水淹八仙島隧道是個聽起來可行性很強且又可以降低傷亡的辦法。不過問題也就在這裏,這個一個星期有三四天下暴雨的末世,地下河的水量也必然暴增。


    無休止的征調民力,這真的沒問題嗎?王偉陽真的給不出一個答案,他隻能是安慰自己,“也許元首打贏了這場仗,一切都會有所好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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