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鷹嘴崖那蜿蜒曲折、崎嶇難行的小路上,一支為安長河軍隊提供物資搬運的騾馬隊正艱難地前行著。這條小路像是一條被隨意丟棄在山間的破舊絲帶,在山穀間扭曲蜿蜒,路麵上鋪滿了大小不一的碎石,每一塊都仿佛暗藏著危險。


    天空陰沉沉的,厚重的烏雲像是隨時都會壓下來,給本就壓抑的氛圍更添了幾分沉悶。山間的風唿嘯著穿過,帶著絲絲寒意,吹得眾人的衣服獵獵作響。騾馬隊的人們弓著背,在這惡劣的環境中一步一步地挪動著腳步,每一步都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山穀中迴蕩。


    隊伍裏,一對父子牽著騾子,在隊伍中緩緩前行。父親麵容滄桑,歲月和生活的重擔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他的雙手粗糙幹裂,滿是老繭,緊緊地握著騾子的韁繩,仿佛那是他在這艱難時刻的救命稻草。兒子跟在父親身旁,身形略顯單薄,稚嫩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緊張,他的眼睛裏透露出對這未知旅途的恐懼,但又強裝著鎮定。


    突然,一陣山風猛烈地刮過,像是一隻無形的巨手,肆意地撥弄著這山間的一切。伴隨著風聲,道路一側的山體上,一些碎石開始鬆動。起初隻是輕微的響動,接著,越來越多的碎石開始滑落,“劈裏啪啦”地滾下山坡,在寂靜的山穀中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父親聽到這聲音,心中暗叫不好,他本能地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眼神中瞬間充滿了警惕。他一邊大聲唿喊著“小心”,一邊試圖拉著兒子和騾子快速離開這個危險區域。然而,就在他慌亂地移動腳步時,一腳踩空,身體猛地失去了平衡。


    父親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騾子的韁繩,希望能借此穩住自己的身體。可是,騾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慌失措,它拚命地掙紮著,想要擺脫這危險的境地。就在父親的手觸碰到韁繩的瞬間,巨大的慣性帶著騾子和父親一同朝著深澗滑去。


    兒子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嘴巴微微張開,想要唿喊,卻仿佛被什麽東西哽住了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的身體像是被釘在了原地,無法挪動分毫。


    僅僅一瞬間,父親和騾子就消失在了深澗之中,隻留下兒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這一刻靜止了,隻有那還在不斷滾落的碎石,仿佛在訴說著剛剛發生的悲劇。兒子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父親就這樣在他眼前消失了。


    過了好一會兒,兒子才從震驚中迴過神來。他的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想要蹲下身子,好好地哭一場,釋放心中的痛苦和恐懼。可是,他連這樣的地方都沒有。這條小路實在是太狹窄了,身旁就是陡峭的懸崖,他隻能痛苦地站在原地,緊緊地咬著嘴唇,任由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這時,背後的常勝軍少校不耐煩地催促著:“愣著幹嘛,快走!別耽誤了行程,不然有你好看的!”少校的聲音在山穀中迴蕩,帶著一絲冷酷和無情。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切,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憐憫。在他眼中,這些為軍隊搬運物資的人不過是工具,他們的生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物資必須按時送達。


    兒子咬了咬牙,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緩緩地抬起腳步,繼續向前走去。他的身影在陰沉沉的天空下顯得那麽渺小、無助,但他的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倔強。他知道,在這殘酷的戰爭中,他必須堅強,哪怕前麵是無盡的黑暗,他也隻能獨自前行。


    隊伍裏,一個老人看到了那變故,整個人如遭雷擊。他的嘴唇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像是兩片在狂風中飄搖的落葉,怎麽也止不住。眼眶瞬間濕潤,渾濁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仿佛凝聚著他一生的滄桑與悲苦。


    他身上那件破舊的單衣,被凜冽的山風肆意吹刮著,緊緊地貼在他瘦弱的身體上,勾勒出他那嶙峋的輪廓。衣服上滿是補丁,線頭在風中胡亂飛舞,好似在訴說著曾經經曆的無數艱難歲月。風從破洞處灌進去,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渾然不覺,隻是呆呆地望著剛剛發生悲劇的地方,眼神空洞而又茫然。


    所有人在這壓抑的氛圍中,默默走過羊腸小道,來到了一條古代的木質棧道上。這條棧道看上去搖搖欲墜,木板之間的縫隙寬窄不一,有的地方甚至出現了斷裂的跡象。每走一步,棧道都會發出“咿呀呀”的聲響,仿佛隨時都會斷裂。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眼睛緊緊盯著腳下,大氣都不敢出。


    一些木板上長滿了青苔,濕漉漉的,十分滑腳,每走一步都要耗費極大的精力去保持平衡。騾馬們也感受到了危險,不安地打著響鼻,蹄子在木板上不安地刨動著。人們緊緊地拉著韁繩,試圖安撫受驚的騾馬,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與山風帶來的寒意交織在一起,讓人倍感煎熬。


    終於,隊伍到達了山頂,大家都疲憊不堪地癱倒在地,暫時獲得了片刻的喘息。老人慢慢地走到那個孩子麵前,從腰間解下一個破舊的水袋,遞到孩子麵前,微微顫抖的手顯示出他內心還未平複的波瀾。他強作鎮定,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說道:“孩子你長大了,喝兩口禦禦寒,擋擋山風吧。”


    孩子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著老人手中的水袋,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雙手接過。他迫不及待地仰起頭,大口喝了起來。辛辣的酒精順著喉嚨流下,瞬間在他的身體裏燃燒起來,刺激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的臉漲得通紅,身體前傾,雙手不停地捶打著胸口,試圖緩解那股灼燒感。


    咳嗽聲在山頂迴蕩,打破了短暫的寧靜,仿佛在向這殘酷的世界宣泄著心中的痛苦與無奈。老人默默地看著孩子,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他伸出粗糙的手,輕輕地拍著孩子的後背,像是在給予他力量,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那破碎的心。


    常言道有人歡喜有人愁,就在鷹嘴崖那對可憐人痛哭的時候,燕趙省省主府內卻是另一番景象。安長河正高興得哈哈大笑,他滿臉得意地看向身旁的安東諾夫顧問,大聲說道:“安東諾夫顧問,您借助鷹嘴崖運輸這個策略想的真是太妙了。武廿無不是自詡龍國領袖,還要統一我們燕趙省嗎?我看他怎麽統一。”他一邊說著,一邊揮舞著手臂,那張狂的模樣仿佛已經看到武廿無在鷹嘴崖前吃癟的場景。


    然而,這瘋狂的大笑卻牽動了他胯下的傷口。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原本扭曲的笑容也在瞬間凝固,五官因痛苦而緊緊地皺在一起。他雙手下意識地捂住胯下,身體蜷縮起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嘴裏忍不住發出“嘶嘶”的抽氣聲。每一次唿吸都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在他的傷口處來迴攪動,那鑽心的疼痛讓他的雙腿微微顫抖,幾乎站立不穩。


    安東諾夫顧問看著安長河原本狂野的臉上再沒有了胡子,光禿禿的下巴讓他感覺空落落的,但還是不以為意地說道:“安省主,這條路妙就妙在,山高林密,一旦武廿無想空襲,一個是找不到地方,另一個就是無法區分平民。咱們在那裏完全可以大搖大擺的運輸物資。”他微微仰起頭,眼中透著一絲得意,似乎對自己的這個計策十分滿意。


    安長河強忍著疼痛,好不容易緩過來一些,又興奮地補充道:“我還把您帶來的那一套s - 300部署在那裏,這下完全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他的眼神中閃爍著貪婪和自信,仿佛已經勝券在握。


    安東諾夫一聽,頓時嚇傻了。他的眼睛瞪得滾圓,臉上的得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驚恐。他激動地大叫起來:“那裏是山穀怎麽可以部署在那裏!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山穀的地形會嚴重限製s - 300的探測範圍和導彈的射界,一旦對方采用低空突襲或者從山穀兩側迂迴進攻,我們的s - 300根本發揮不了應有的作用!而且,一旦被對方發現我們的部署,集中火力攻擊,s - 300就會成為活靶子,連轉移的機會都沒有!”他一邊說著,一邊揮舞著雙手,情緒異常激動,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安長河聽到安東諾夫的話後,臉上浮現出一絲自信的微笑,仿佛突然明白了什麽。他拍了拍桌子,語氣帶著一種自得其樂的傲慢,“你們羅刹國給我s-300的時候,不是說預警範圍有300公裏嗎?我這條防線都沒有300公裏,而且鷹嘴崖就在我們的防線中後方,這樣不就正好有300公裏的覆蓋,整個防線都能保護起來?”


    他目光炯炯,滿臉得意,似乎已經為自己的判斷感到無比高興,甚至等著安東諾夫為自己鼓掌稱讚。這種自信,是基於他對軍事領域的極其有限的理解,而他並未意識到這個推測的荒謬之處。


    安東諾夫顧問則是一愣,隨即露出了一種看白癡一樣的眼神,輕歎了一口氣,他忍不住低聲道:“省主,您恐怕誤解了。s-300的300公裏範圍,並不是指完全沒有障礙的地麵覆蓋,而是指在沒有地形阻隔的情況下,雷達預警的直線距離。在山穀中,山體會造成巨大的雷達死角,導致防空係統根本無法有效掃描到一定範圍內的目標。換句話說,s-300部署在這種地方,反而會將其本應覆蓋的區域大大縮小。”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解釋:“這套係統的工作原理是依賴於天線和雷達的輻射範圍,山穀兩側的高峰、岩壁,甚至天氣因素,都會幹擾信號的傳播,導致監控範圍縮減。更重要的是,這種地形讓敵人很容易進行低空飛行,從而繞過s-300的防空雷達。”


    安長河的臉色微微一變,但仍然不甘心地堅持道:“那你讓你們國家再援助我一套s-300不就行了?我就不信裝備上三套s-300就不能覆蓋這條防線。”


    安東諾夫被他的固執深深地無奈了,想要繼續解釋,卻被安長河突然一揮手打斷,“夠了,不許再說了。” 安長河的臉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周圍所有謀士的目光在這一刻似乎都投射到了他身上。那種微妙的氣氛讓他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他知道,這些人背後肯定有對他不滿的聲音。麵對這些眼神,安長河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麵子掛不住,他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壓抑著不敢再和安東諾夫爭辯。


    就在這時,謀主李思看似不經意地開口,“省主,關於鷹嘴崖的運輸隊,最近頻繁發生墜崖的事故。我統計了一下,從最近三個月以來,已經有超過六十次騾馬掉入深澗,造成了至少二十人的死亡。”李思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沉痛,數據的驚人讓在場的眾人都不禁皺起了眉頭。畢竟在場的所有人大多也都是燕趙省的本地人,平白無故的聽說有父老鄉親摔死,心裏多少還是會有些別扭的。


    安長河的神情一滯,他沒有立即迴應,而是默默思索了一會兒。心中卻清楚,事情已遠非他所能簡單控製,他的麵子似乎在這件事上漸漸變得越來越不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冷笑了一聲,緊接著有些輕蔑地擺了擺手,“先苦一苦百姓吧,打贏了廬州軍就好了,畢竟咱們這些統治者就要有統治者的覺悟。”


    安長河這話說得理所應當,聽起來完全不像是在討論人命,就像是屠宰場的老板在討論著對應的生產計劃一樣。此時的他已經不再關心這些百姓的命運,而是把勝利作為了唯一目標。對於他來說,隻要能夠打敗廬州軍,奪取控製權,那麽眼前的一切犧牲和痛苦都隻是暫時的。


    周圍的謀士們都低下了頭,沒有人再敢多說什麽。安東諾夫則深深歎了口氣,他知道,這個計劃注定不會順利,而安長河的命令將會付出巨大的代價。但他依舊沒有放棄心中的警覺,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接著他輕輕轉身,準備離開這片布滿火藥味的氣氛。


    安長河的眼神依舊冷漠,麵對這些高層的反應,他無動於衷。對於他來說,未來的每一步都充滿了危險,但那並不妨礙他依舊選擇堅定走下去。


    然而,鷹嘴崖的局勢並非如此簡單,局勢中暗潮洶湧。那些高層之間的對話,雖然表麵看似平靜,卻早已埋下了即將爆發的隱患。與此同時,山穀中的運輸隊並沒有因為高層話語間的喧囂而改變命運,也更沒有停止腳步,畢竟他們對於高層來說也隻是一串數字而已,沒有任何意義。深陷山脈中的他們依然無力抵抗即將來臨的命運,等待他們的,依舊是更加艱難的挑戰。


    山穀中,騾馬隊的隊員們已經開始了艱難的下山之旅。此刻的鷹嘴崖,山風依舊唿嘯,陰沉的天空仿佛要將整個大地吞噬。隊伍從山頂開始緩慢而小心地向下行進,地勢的危險和崎嶇不堪的道路讓每一個前進的步伐都充滿了不確定性。每個人都竭力保持著穩定,腳步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便跌入山穀的深淵。


    隊伍裏,父親的身影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那剛剛失去父親的可憐男孩,現在他的眼神空洞,卻又透露出一股堅持的力量。孩子緊緊牽著另一匹騾子的韁繩,站在山崖邊,腳步笨拙但堅定地跟隨隊伍。他的雙手緊握韁繩,力道使得手心青筋突起,仿佛那是他唯一能依靠的東西。騾子也感受到了這份沉重的責任,四蹄不敢稍有鬆懈,輕輕的腳步踩在光滑的岩麵上,每一步都顯得格外小心。木板棧道上的縫隙時不時傳來“咿呀”聲,而斜坡的岩石更是滑得令人心驚。


    每走一步,空氣中便彌漫著緊張的氣息。騾馬隊的隊員們緊張地彼此對視,身上的汗水早已滲透衣衫,寒風和緊張的氣氛讓他們的身心都感到疲憊不堪。老人的身影在隊伍中格外顯眼,他的雙腿在崎嶇的路麵上顯得更加脆弱。每當腳下的石塊鬆動,他的手便會下意識地抓緊附近的樹枝或者岩石,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跌倒。即使是他那雙已經布滿老繭的手,也無法穩住他在這險峻山路上的步伐。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剛剛那名常勝軍的少校騎在馬上,神情依舊冷漠,他的眼睛緊盯著前方,他那樣子像極了一頭聰明的牧羊犬,如果沒有他這群“傻瓜”指不定又要做什麽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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