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兒拉著穆晉安迴到了家,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隨後試探著問道:“友兒,你到底為什麽要拜那個和尚為師呢?我可是問過你青姨了,這個妙覺和尚在你父親那裏可不是什麽炙手可熱的人物啊。”


    穆晉安,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就那麽堅持一定要拜,妙覺和尚為師。起先他們剛來廬州的時候,他就被這個與武廿無一模一樣的人吸引了注意。這種一模一樣可不僅僅是樣貌的一模一樣,而是從內到外都覺得就像是複製。隻不過與武廿無的意氣風發比起來,這個和尚多了一絲淡淡的哀傷。


    雖然穆晉安不可能說出,自己怎麽會有這種怪異的直覺,以及為什麽告訴他必須要拜這個和尚為師,但是他也根本不相信所謂的佛緣。


    其實小孩子在“叛逆期”以前,因為身體沒有完全發育,所以他們越小的時候越會不自覺的觀察大人們的舉動。年齡越小觀察得就越細心。而這不僅僅是觀察和模仿。因為人類是群居動物。所以幼兒更會簡單的將人群分為三類,即‘比我強‘,和我一樣,以及不如我。


    而李友的家庭環境就比較特殊,他是末世後生在李國良這個省主的家裏。他每天看到的就是李國良穆婉兒,以及各種各樣的奴仆。這樣的層級劃分異常明顯且直觀,所以他本能的就會識別‘上位者‘。而人體是存在獎懲機製的,他剛一出生的時候。李國良老來得子,自然對李友喜歡的很。要是用俗話說,那可真不止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甚至假如李友要扣李國良的左眼珠子,李國良絕不會給他右眼。


    而穆婉兒就不一樣了,自己在末世後,嫁給了一個能做自己爺爺的老男人,她對愛情的一切想象都在和李國良的生活中磨滅。而看到的其他男人也都是對李國良的諂媚之輩。所以李友才會發現穆婉兒嫁給李國良後從來沒笑過。


    在李國良家,李國良的權力自然是大於穆婉兒的,所以李友經曆的獎懲機製就變成了上位者的氣息對於他而言天然就有一種親近感。所以李國良作為一個省主,在那種上位者的氣勢方麵,自然是比武廿無弱上很多。這倒不是什麽鬼怪小說中的真龍之氣傍身。


    而是武廿無這個末世的霸主,讓下屬覺得他必然統一天下,所以這些人對他的討好有一種天然的迫切感。再加上武廿無比李國良年輕40歲,那種旺盛的生命力和活力,再加上他母親對於繼父武廿無這個美男子的瘋狂迷戀,更是帶動了他的情緒。


    所以妙覺是另一個時空的武廿無這件事,雖然穆晉安(李友)並不知道,但他真的能感覺出來,這個人是他需要的老師。


    穆晉安看向自己的母親,起先有些猶豫,隨後說道:“媽,你既然已經找迴來我爸爸了。以後你就不要叫我友兒了。叫我晉安就好了。”


    穆婉兒聽自己的兒子這麽說,既安心又有些心疼。安心是在於她的兒子能這麽說,看來是已經放下了李國良那件事,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麽讓一個孩子能顯得那麽討厭自己的名字呢?於是穆婉兒小心翼翼的問道:“晉...晉安,是不是別人說了什麽,讓你不開心了?”


    李友看到母親憂心忡忡的目光,笑著搖了搖頭,隨即為他那個快要哭出來的母親攏了攏垂落下來的頭發,柔聲說:“媽,沒有人說我什麽。我看你找到爸爸了,過得也很幸福,我就覺得我是爸爸兒子。必須要姓武,即使現在不能姓武也不該叫李友。”


    穆婉兒聽到自己兒子這麽說,還是有些不放心,小聲詢問道:“是不是武新宇笑話你了?還是你爸爸其他的女人亂說什麽了?”


    穆婉兒這些天過得真的很開心,武廿無讓她在心理和生理都異常的幸福。以至於這個“熱戀中的女人”,現在問這個朝夕相處的兒子具體情況時,顯得都有些手足無措。


    穆晉安柔聲說:“媽,你就別瞎操心了。新宇哥哥最近去宋省張家了。哪裏有機會欺負我。至於那些女人,她們都願意在爸爸麵前裝賢妻良母,是不會傻到做那種事的。”


    穆婉兒聽這個小大人在自己麵前這麽說,也跟著破涕為笑的同時站起身來,開始繼續剛才拜師的問題,一邊擦著眼角的淚水,一邊柔聲說:“孩子啊,不能拜他為師,也沒什麽。出家人嘛,他的學問估計也不是你想學的。”甚至不忘補充一句,“你青姨聽說了以後還給我說,內務部的內教局,也正在給你安排先生呢。她讓我告訴你不著急,如果你願意的話,李總指揮和張瑞峰參謀長,都可以做你掛名的師傅。”


    穆晉安聽到母親的話,他當然也知道柳青在這個家的分量。而李潔一直被世人稱為女諸葛,在末世前就是龍國科學院天才班的高材生,更是楊守節的高徒。在李潔嫁給武廿無以後,先是做了武廿無的謀主,現在更是十幾萬討逆軍的總指揮。而參謀長張瑞峰,雖然沒有那麽大名氣,可是末世前,那也是在經濟圈內很有些名氣的學者,現在作為廬州方麵軍的參謀長也是位高權重。這兩個毫無疑問在別人眼裏無疑也是上位者。


    但是他覺得這兩個人總是和武廿無與妙覺缺上一點什麽。甚至他驚訝地發現李潔和張瑞峰比李國良都缺點什麽。說來也可笑,真要是以地位和實力來說,李國良真的完全不配和李潔相提並論。李潔的討逆軍進入晉省也都是如入無人之境。其餘各省的省主,不用聽說武廿無的名字,就是李潔的名字都已經可以讓那群省主瑟瑟發抖了。


    可是穆晉安就是覺得李潔,缺了一點兒應有的氣度。表麵上來看是棋子和棋手的區別,如果單說這是武廿無和李國良與李潔和張瑞峰的差異,那倒是勉強可以說得通。雖然妙覺雖然是另一個時空的武廿無,更是那個時空江南的霸主。但這事除了武廿無有根本沒人知道他的身世。現在的妙覺從身份上來說,妙覺不僅隻是明鏡台這種已經解散武裝的勢力頭領,更是一個計謀“時靈時不靈”的閑置謀士。身份上不光沒辦法和李潔與張瑞峰這種人相提並論。


    甚至可以這麽說,因為妙覺和尚總是摸魚的緣故,就連武廿無的機要參謀胡可兒都不太看得上他。但是穆晉安就是覺得他是一個不一樣的人物。


    其實這並不是什麽玄之又玄的東西,而正是妙覺那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狀態,並不像是偷懶,每次開會時,都會仔細聆聽。然後閉目思考一陣,隨後微微頷首。看不起他的人自然覺得他在摸魚,可如果仔細觀察就不難發現,他和武廿無一樣在輕輕咬著嘴唇,指尖在桌麵輕輕摩挲著什麽。甚至就連武廿無也會不自覺的看他一眼。


    穆晉安發現並不是武廿無在責怪他什麽,而是像寫完了一個數學題在做驗算。由此穆晉安得出了一個讓自己都震驚的答案,那就是妙覺和尚是懂如何管理一個國家的。至少比那位晉省之主的李國良懂得多,也許和武廿無不相上下。


    與此時的我,正一邊揉著自己那條已經有些酸痛的脖頸,同時隻要一動自己的脖子就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一陣刺痛。這種酸痛感仿佛已經深深地紮根在我的肌肉裏,每一次輕微的動作都像是在拉扯著那根緊繃的弦,讓我痛苦不堪。


    我試圖伸展一下身體,緩解這種不適感,但卻發現自己的肩膀也同樣僵硬得如同石頭一般。長時間的伏案勞作讓我的背部肌肉變得異常緊張,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上麵爬動,又癢又痛。


    我無奈地長出了一口氣,心裏又默念了一遍文件中的數據。每天對著一份份各省遞交來的各種各樣的材料,眼睛也一直盯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身體早已不堪重負。然而,但權力這種東西又不能輕易假手於人,所以每一天都是在苦熬。


    我想起小時候的夢想,我武廿無也是和所有男孩子一樣,希望有一天長大了,可以“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現在這兩樣在末世裏我都得到了。不對,不對,現在還缺一塊寫著,李斯書法真跡,“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的破石頭了。


    現在脖子酸麻脹痛的我,伸著懶腰剛走到柳青的門口就發現高掛免戰牌——小武子,青姐我這幾天不能吃涼的,滾遠點!別處睡去。


    得...得得,美人膝沒處枕了,換下一個,當我剛推開穆婉兒的門,就聽到穆晉安那個臭小子大聲說道:“媽,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李總指揮和張參謀長能教我的都是為臣的本事。我要接爸爸的班!我要和妙覺學怎麽為君。”


    我聽到這裏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誰告訴這個孩子妙覺會治國的?妙覺和尚自己說的嗎?這個賊禿仗著自己也是武廿無就想要插手我的家事?想到這裏,我攥著門把手的力道不由更重了一些。


    倒不是別的原因,而是因為隻有我才知道,妙覺雖然和我境遇不同,但他對我的了解甚至超過了我自己。一旦他公開支持我家的哪個孩子,其他人是絕對沒有機會的。


    想到這裏的我,心中暗自咒罵道:“妙覺啊,妙覺,你是我,我也是你,難道你不知道我怎麽想的嗎?最煩的就是這個,你居然...”


    就聽穆婉兒顯然是被李友嚇到了,她小聲說:“孩子乖,你不要嚇唬媽媽好不好?你不要胡思亂想了。這天下早晚是你父親的,你新宇哥哥才是接你爸爸班的人。”


    此時穆晉安大叫道:“我就要姓武,我才是最像爸爸的那個孩子。”


    我一聽發現這個李友還真對我的脾氣,於是笑著推開門,可當房間內那金色的光芒映入我眼簾的那一瞬間,我的瞳孔不由猛得一縮,因為我驚訝的發現穆婉兒看到我居然嚇得渾身發抖。她趕忙把李友拉到身後,慌亂的擦掉眼角的淚痕,哽咽著說:“廿無,你來了。”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而後拉住穆婉兒的手腕把她拽到我懷裏,小聲說:“揮劍決浮雲,飲酒樂未央,這不是每個小男孩的夢想嗎?你看看你把孩子嚇得。”


    我當然知道穆婉兒在想什麽,她認為我會害怕李國良的的兒子有野心,那可真就小瞧我了,對民賊夷三族是給天下人看的,就如同我滅了黃陂鎮,不是因為一塊破手帕一樣。我敢殺人就不怕有鬼,至於李友,我微笑著看向李友,小聲說:“李友過來。”


    李友一動不動,這可嚇壞了,穆婉兒她緊張的看向我,我猜穆婉兒的心跳在那一刻應該嚇得幾乎停止了。現在的她,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眼中滿是恐慌。她緊緊地將李友護在身後,仿佛是一隻母獅在保護自己的孩子免受獵食者的侵害。她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些什麽,卻又害怕任何說錯一個字,讓自己的孩子直接死於非命。


    我現在能感受到穆婉兒的恐懼了,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害怕,她怕我,怕我這個她深愛的男人會因為她的過去而遷怒於她的孩子。她的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對李友的母愛,也有對我的依戀和恐懼。她的身體緊繃,隨時準備為了保護李友而做出任何犧牲。


    李友卻頭也不迴,就說道:“武家,沒有李友,我是父親的兒子。要殺便殺,我姓武不姓李。”


    這句話逗得我哈哈大笑,很久沒有這麽暢快了,過去還不理解古代草原部落為什麽搶別人的老婆,也搶別人的兒子。過去我沒掌權的時候,覺得那是個禍害。其實隻要了解了權力的構成,就會懂,權力的源頭才是一切合法性的基礎。


    舉個例子吧,武則天傳位給李顯,李顯就不恨自己的母親嗎?恐怕比仇人還恨她。霍光就是兒子謀反,一樣沒人敢說他不是忠臣。


    我的笑容在穆婉兒看來是那樣的陌生和可怕,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她隻知道,她的兒子,她的李友,現在正站在生死的邊緣。她緊緊地抓著李友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給他一些力量。


    與此同時我也被鏡子裏我的模樣嚇了一跳,因為此時的我看起來就像是末世前恐怖片中看到的吸血鬼親王。我苦笑著歎了口氣,心說:“我居然已經被權力變成這副模樣了嗎?”


    我輕輕的親吻了一下穆婉兒的臉頰,並沒有說什麽,而是故意試探道:“你是不是李友你不清楚嗎?”


    李友得意的笑道:“父親,您已經對天下說過李友死了,我是晉安啊。”


    我故意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笑道:“你以為你新宇哥哥不適合接我的班嗎?”


    我這句話裏留了玄機,就想看看這個天才兒童如何解題,首先他如果說武新宇不適合,不光是誹議儲君,還是否認我的眼光。其次如果武新宇說適合,就必須安心為臣。


    李友躬身一禮後,狡黠的笑著,他似乎猜到我就會這樣考他,於是他解釋道:“新宇哥哥是人中龍鳳,可我才是民眾利益的看門狗。”


    我被這話聽得一驚心中,暗自尋思,“我就隻是在車裏說過幾次,自己是看門狗這種話啊。怎麽他也知道?”


    李友不卑不亢的解釋道:“天下必然在父親的手中結束末世,而我就是收拾軍頭重建河山的那個人。我不用父親幫我拔荊棘,因為我就有獠牙。讓父親可以做不辜負兄弟和手下的明君。我願意做雍正皇帝一樣的惡人。”


    此時此刻的我,看到了一頭年幼的墨麒麟,似乎要破殼而出了,於是我眼皮也不抬,就隨口說道:“你能把烏力吉殺了,你就是我的兒子。”


    穆婉兒驚訝的看向穆晉安,拚命的對著他搖頭。開什麽玩笑,烏力吉是漠南省的領袖,控製著整個漠南行省,他手下的騎兵來去如風,我的正規軍也難以捉住他的主力,所以我才沒把他定為民賊。讓三歲的小孩殺烏力吉?她是絕對不會相信,李友對上那個狠辣的烏力吉能有一點勝算的。


    可是,李友卻並不慌張,反而直接說:“父親,我答應不答應都是你的兒子,這一點你心裏清楚的很。不過,我會給你把烏力吉的人頭帶迴來的。”


    我點點頭,問道:“要兵多少?”


    李友直接跪下說道:“隻求父親先賜我名。”


    我索性直接說道:“孩子,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幾個字聽說過吧。我許你挑一個字。”


    這個孩子毫不猶豫的磕頭,隨後大叫道:“武天嗣,謝父親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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