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廿無走了,就這樣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就那麽走了。張欣欣氣鼓鼓的走進,剛才武廿無和柳青談事情的那座小亭子。才一進去就看到這個小亭子正中那個鐵藝茶座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傳統點心。


    因為身處末世,所以上到武廿無這種八省督帥,下到販夫走卒,人們相較於改良後的西式糕點,更加偏愛於因為水分含量較低和高鹽高糖的傳統茶餅和小點心。原因無他,現代西式糕餅,加入大量的奶油來保證口感,可這樣防腐性就變得極差。根本做不到老月餅那樣扔到陰涼通風處就能吃大半年。


    雖然老式糕餅有著各種各樣的優點,可是它們卻有一個致命缺點。不是夠硬,就是太幹。張欣欣拿起一個月餅,在桌麵上一砸,就聽那月餅在桌麵發出一陣‘咚咚咚‘的聲響。張欣欣嘴巴一噘,隨手就把她姐夫啃了一半的月餅丟出去後,就聽草叢裏一條大狼狗淚眼汪汪的探出個腦袋。看那樣子就像是在說:“你有病啊,人家睡覺呢,你打我幹嘛。”


    張欣欣嚇得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視線也盡量躲閃著那條大狗的目光,因為她聽說不能和狗對視,不然會被當作挑釁。於是緊張的張欣欣背著桌子一把抓起一個黑色墨條。可是手上才一用力,那東西居然碎了,張欣欣低頭一看,說:“啊?廬州的徽墨酥?”


    張欣欣看著那條大狼狗越走越近,再伸手胡亂抓去,居然是荊南省潭州市進貢的桂花糕。那桂花糕又哪裏禁得住捏呢?還沒拿就碎成渣了。驚慌失措的張欣欣一把舉起來那個青花瓷大碗,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武廿無!”


    起先那條大狗,聽到張欣欣在瞎嚷嚷,還“汪汪汪”的叫上兩聲,可是當它聽到‘武廿無‘三個字的時候,突然一個機靈,隨後就像是個小偷一樣緊張的四下打量了起來。


    張欣欣猜到自己姐夫肯定平時沒少揍這條狗,於是趕忙大聲喊:“武廿無...武廿無,武廿無,救命啊!你的大狗要咬我!”


    張欣欣的這動靜還沒引來武廿無,那條大狗卻先慫了。隻見它尾巴耷拉了下來,發出“嗚嗚嗚”的三聲嗚咽後,就垂下了腦袋。隨後,還淚眼汪汪的看了張欣欣一眼。


    張欣欣看到大狼狗在看她,趕忙又把那個大碗高高的舉過頭頂,就在她剛要深吸一口氣再嚷嚷的時候,就聽到背後一個女聲懶洋洋的說:“哎...別嚷嚷了,再嚷嚷這條狗就被嚇尿了。”


    張欣欣趕忙循聲看去,隻見一個滿頭黃毛的女人,用自己修長的小拇指一邊掏著耳朵,一邊打著哈欠,向她走來。張欣欣認出這就是接她來廬州的柳青,於是激動的大叫道:“柳司令,你別過來,這兒有一條大狗。”


    柳青把手虛空壓了壓,示意張欣欣別嚷嚷了,又打了個哈欠,才說:“年輕人中氣真足,不像我這種人,轉氨酶高的就剩睡覺了。”


    張欣欣努力壓製著自己,還想再尖叫的衝動,雙眼噙著淚,就連煙熏妝的黑色眼影都被時不時溢出的淚水,化出了一道墨線。


    柳青譏誚的撇了撇嘴,對著張欣欣一挑眉,笑道:“哎呀,你別哭啊。那條狗都被你嚇尿了。一會兒薛麗娜又會打它了。”


    雖然張欣欣不知道薛麗娜是誰,可還是順著柳青手指的方向一看,那條大狼狗的四條腿居然開始像是打擺子一樣哆嗦了起來。張欣欣再仔細看,居然發現地上已經流了一大攤黃湯。


    這頭長得像是個小馬駒一樣的狗,居然會這麽膽小,還是讓張欣欣有些不可思議。這狗要挨什麽樣的毒打才會嚇成這樣呢?不過也好,這條狗膽子越小她就越安全。


    可這時張欣欣似乎感受到,那條大狗哀怨的目光,於是張欣欣也不客氣,直接就說:“武廿無...武廿無...薛麗娜...薛麗娜...”


    那條狗瞬間淚崩然後飛也似地逃了,而就在這時,張欣欣居然看到一個麵容姣好,身材卻有些幹瘦的女人,居然捂著發燙的臉頰,在那裏扭捏。張欣欣都懵了,自己的cpu也都快宕機了,這集美誰啊,犯病了嗎?要不要看醫生?


    突然,張欣欣心裏大叫:“不對,不對,這不會就是就寢說的薛麗娜吧。她...她是因為我把她的名字和武廿無喊到一起,所以....哎呀,這麽大的人了,難道是小學生嗎?怎麽,這麽愛臉紅呢?”


    就在張欣欣正在發愣的時候,柳青的胳膊卻搭在了張欣欣的肩膀上,隨後就聽柳青笑著說:“好了,你認識了,這是薛麗娜,你姐夫的頭號迷妹。”


    隻聽隨後柳青拍了拍張欣欣的肩頭,示意她別再盯著薛麗娜看了,等張欣欣收迴目光才,苦笑著搖搖頭說:“你也看到了,老木頭就是個摳門鬼。人家過去荊楚皇帝有一個省就敢稱帝,還錦衣玉食的。你看老木頭都吃什麽破玩意兒?”


    張欣欣是個聰明的女孩,自然不用讓柳青解釋,老木頭是誰。於是張欣欣看著柳青隨口說道:“督帥,坐擁八省,還這麽節儉是天下之福。”


    柳青鼻子聽了“哼”出一股氣,隨後苦笑道:“你這個節儉倒是說對了,老木頭自己可是吃士兵大食堂的飯菜的。這些玩意,都是李潔迴來了,他給自己的寶貝老婆獻寶才拿出來的。”


    這句話就讓張欣欣傻眼了,這東西看品相也就是個現在各個城市中高檔店鋪商品的成色。怎麽會被他姐夫這樣的末世霸主,拿來款待李潔呢?


    難道自己嫁過來,每天就要啃這些硬巴巴的玩意兒了嗎?就那個硬得像是磚頭一樣的破月餅,在末世前給要飯的人吃,對方保不齊都要罵娘。


    柳青似乎也看出張欣欣的在想什麽,她搖頭晃腦的拿起一個硬邦邦的五仁月餅,“咚咚咚”在桌麵敲了好一陣,當那個月餅出了一道口子,才輕輕地將那半截月餅掰開。隨後拿出半截月餅,對張欣欣說:“來啊,一邊吃,一邊聊。”


    張欣欣當然不喜歡吃這種硬疙瘩。可柳青畢竟是武廿無那邊最得寵,也是最有實權的女人,這女人不僅僅空軍司令,還是武廿無最核心區域‘廬州‘的留守長官,更是憲兵總隊的總隊長。如果把武廿無比作皇帝,那麽說這個女人是‘常務副皇帝‘那也是沒錯的。


    於是張欣欣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後,接過月餅便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才聽到柳青說:“你別瞎想,老木頭從來不虐待家裏這些女人。他自己吃大食堂的菜都是讓機要參謀悄悄去把飯菜打迴來吃。他的目的就是了解一下士兵的生存狀態。”


    柳青的話鋒一轉,隨後掰開一小塊月餅送入口中,咀嚼了一陣後,意味深長的說:“他想要了解士兵的狀況,咱們也應該了解了解他的狀況不是嗎?畢竟...以後他也是你的依靠。”


    張欣欣,雖然對外說是來給武新宇那位太子爺教書的,可她自己臨行前大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就是讓她嫁給武廿無,隻是不願意顯得太主動而已。於是她也輕啟朱唇,隨後輕輕咬在那塊像是石頭一樣的月餅上。


    這一口下去,她那漂亮的柳眉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看樣子她似乎根本嚼不動這種東西。於是她的眼睛微微閉上,努力用舌頭推著這東西在嘴裏攪拌著,似乎是想用自己柔軟的舌頭和唾液讓這“泥巴塊”在嘴裏化了。


    張欣欣雙眼緊閉,全身蜷縮起來,就像在用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都在幫著舌頭揉那塊東西。唾液一點點在把月餅軟化,可唾沫總是有效的,那些東西很快就在嘴裏趕了團。現在的張欣欣感覺自己嘴巴裏,就像是被塞了一團爛泥巴。她雖然末世中遭了點難,但還是有人護著她迴了張家。一路上雖然也吃過硬月餅,可是這玩意明顯比末世前留下的‘硬家夥‘們誇張很多。


    她趕忙拿起一杯茶,伴隨著她白皙修長的脖頸一陣聳動,最後直接像是喝藥一樣送了下去。她尷尬的擠出一絲笑容,隨後柔聲說道:“倒是別有風味。”


    柳青看著這個穿著重金屬玩過風格皮夾克,還染了一頭紅毛的女人,這麽拿腔拿調的說,‘別有風味‘直接把她逗笑了。隻聽柳青說:“讓你見笑了,老木頭也不是不懂品味的人。他末世前是安國棟的女婿,他也是吃過,見過的,最近到處都是用錢的事。所以吧,他就有點魔怔了。”


    柳青打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這畢竟也是精釀做的。外邊的老百姓可都是吃草籽粉的。咱們也該知道民眾的艱辛才好。”


    張欣欣聽了柳青的話,壯著膽子說了一句:“姐姐教訓的是,妹妹記住了。”


    柳青當然知道張欣欣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剛想要再說什麽,可卻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隻見穆晉安手捧著一本書,一邊走,一邊看,他的嘴裏居然還叼著一塊綠色的饅頭。


    張欣欣當然知道這是變異草籽,磨成的草籽粉蒸的饅頭,於是想要拿起一塊月餅走過去給這個她並不認識的孩子。可是她才一起身,就被柳青拉住了。


    當張欣欣看到那個漂漂亮亮的小孩子走遠了,張欣欣才小聲問道:“剛...剛才那個,是哪個下人的孩子嗎?”


    柳青聽到張欣欣有此一問,於是品了口茶,輕聲說道:“這個可不是什麽下人的孩子,這可是在自己生日宴上反駁前任全球和平聯盟主席卡裏姆先生,而一戰成名的那位穆晉安少爺。”


    張欣欣本來就是個好事的人,聽到這裏,她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瞬間就吞沒了她淑女的‘畫皮‘。於是她,趕忙把椅子挪到柳青的身邊,小聲詢問道:“柳姐,這個孩子真的是督帥和我表姐親生的嗎?”


    柳青一聽,別人叫她‘柳姐‘,以及表姐那個詞,並沒有過多驚訝,畢竟穆婉兒是張欣欣的表姐,張玉潔是張欣欣的堂姐,這件事她也知道。於是笑道:“家裏人都叫我青姐,你也叫我青姐吧。”當她發現張欣欣這個紅頭發丫頭,還像是個好奇寶寶一樣熱切的盯著自己的時候,她拍了拍張欣欣的肩膀笑道:“報紙上穆家不是說了,這個穆晉安不是李友嗎?在這裏不信謠,不傳謠,很關鍵。”


    柳青走了,張欣欣無奈的托著腮看向這座擴建後顯得異常寬闊的草坪,在那片草坪上穆晉安朗聲背誦著,穆晉安的聲音在草坪上迴蕩,他讀的是那樣專注,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的聲音雖然稚嫩,但卻透露出一種堅定和力量,讓人不禁側耳傾聽。


    “在國際政治的舞台上,大國的較量從未停歇。”穆晉安讀著,他的眼神中閃爍著對知識的渴望和這個天才兒童對世界的理解。“大國之間的競爭,不僅僅是軍事和經濟的對抗,更是意識形態和文化影響力的較量。”


    張欣欣聽出來了,這孩子是在背誦約翰.米爾斯海默的《大國政治的概覽》,她不禁有些好奇,這個三歲的孩子到底能記住多少,於是她饒有興致的繼續聽著。


    他繼續背誦道:“大國政治的概覽,不僅僅是對權力的追求,更是對生存和發展的探索。在這個世界中,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國家之間的聯盟和對抗,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


    穆晉安停下來,抬頭看了看天空,他的眼中似乎有著超越他年齡的深邃。他輕聲說道:“這些大國,就像是在棋盤上博弈的棋手,每一個決策都可能影響著國家的命運和世界的走向。”


    張欣欣聽出來了,這個穆晉安並不是簡單的背誦,而是似乎是在思考什麽,然後再背出書中給出的答案看看能不能說服自己。


    隻見此時一陣狂風吹過,將一張印有武廿無戎裝像的廬州票吹到了天上,穆晉安也抬起頭引述書中的原文說道:“權力源自對資源的控製,而資源又取決於人們的信仰和期望。”隨後他眯起眼睛,看向那張越飛越遠的廬州票,笑道:“父親以武力告訴世人他的強大,為人們提供了這種信仰。所以這張廬州票,就不再是廢紙。而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珍寶。”


    最後穆晉安背對著張欣欣笑道:“姨媽,你覺得是不是隻有我才像父親。”


    張欣欣知道李友這“父親”,說的根本不是李國良,而是武廿無。此時她竟然覺得李友的身影和武廿無有些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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