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省廬州,半山別墅區,呂修良的宅邸內,隻剩下我陪著老爺子。王美芳和張玉潔去睡了,柳青也因為廬州又冒出變形蟲襲擊傷人事件,帶著她在憲兵總隊組建的快速反應部隊,去處理這突發情況去了。張大花正在和夏薇領著,宋雅琴在做夜宵。


    老爺子看了看,笑道:“還是你這個兒子好,不白養。每次我老人家有個病有個災你這個兒子都在我身邊。”


    老爺子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挖苦,可還是聽得我眼角一酸差點哭出來。我嘴唇顫抖了良久,才顫顫巍巍的說,“爸,你那個這麽說。咱們家現在好過了,媳婦們都是好媳婦,她們還勸我給您修王宮,讓您當太上皇呢。”


    老爺子聽了以後,笑著擺了擺手,勉強在我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後,才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歎了口氣,“你小子心裏苦,我知道。安娜那個丫頭不本分的事我也聽說了。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正常正常。”


    他看我隻是點頭,於是探過來腦袋詢問道:“你真明白這句話什麽意思?你給我說說?”


    我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情緒,當我劇烈起伏的胸膛稍稍平靜下來,然後才緩緩開口:“爸,這句話的意思是,人生在世,難免會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比如妻子不忠、孩子不孝順。這是人之常情,是生活的一部分。”


    呂修良微笑著擺了擺手,甚至最後還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剛突發心髒病被搶救迴來,那笑聲雖然微弱,卻充滿了豁達和樂觀,但突然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老爺子的笑容也跟著凝固住了,臉色由紅潤轉為蒼白,他的手緊緊抓住胸口,唿吸變得急促而困難。我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可能是痰液堵塞了氣道。


    我迅速將老爺子放平,讓他的頭部稍微後仰,以打開唿吸道。我一邊安慰他,一邊迅速檢查他的口腔,確認是否有異物堵塞。在確認沒有異物後,我立即開始進行背部叩擊法,用手掌根部在老爺子的背部中間位置,從下往上用力叩擊,幫助他咳出痰液。


    叩擊幾次後,我注意到老爺子的唿吸並沒有明顯改善,我決定采用腹部衝擊法。我站在老爺子的身後,一隻手握拳,拇指向內,放在他的腹部,位置在肋骨下緣和肚臍之間。另一隻手抓住握拳的手,快速向內和向上用力衝擊,就像要將痰液從他的腹部推出一樣。


    我重複了幾次腹部衝擊法,同時密切觀察老爺子的反應。終於,在一次衝擊後,我聽到了老爺子咳嗽的聲音,他開始能夠自主唿吸,臉色也逐漸恢複了正常。


    我輕輕地拍打著老爺子的背部,幫助他平靜下來,同時安慰他說:“爸,沒事了,唿吸順暢了嗎?今晚我就讓廬州軍醫院那些人,帶著設備過來吧。”


    老爺子搖了搖頭,雖然還有些虛弱,但他的唿吸已經平穩了許多。我繼續觀察了一會兒,直到確信他的狀況穩定下來,才慢慢扶他坐迴床上,給他倒了一杯溫水,讓他慢慢喝下,來幫助他緩解喉嚨的不適。


    呂修良拍拍我肩膀說,“廿無啊,你知道為什麽漢高祖劉邦,就和你一樣妻不賢子不孝嗎?他漢高祖劉邦覆滅秦楚,你武廿無也即將平定亂世,可你的發妻為什麽不像是後來這些老婆一樣敬你怕你,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你的底線嗎?”


    我被老爺子這句話說的有點尷尬,畢竟哪個男人願意在人前承認,自己妻不賢子不孝這類的糟心事呢?我撇撇嘴,小聲嘀咕道:“都是我慣的,我要是心夠狠手夠黑,她安晨曦做事之前怎麽也要掂量掂量。”


    “不挨著,你說的不挨著的。殺人有啥用啊,你這種檔次的人,殺人對你來說有難度嗎?殺人就像是捏死一隻螞蟻似的。”他頓了頓和我繼續解釋道,“別說是你武廿無,這種橫跨六省的大軍閥了。你兒子,我那個寶貝大孫子,他要殺人,你認為那個人能活著嗎?就算是你那個機要參謀宋雅琴,在你這裏乖的像是個小兔子似的,真要是放到地方上那就是龍,那就是天。”


    呂修良輕輕歎息,目光深邃,仿佛穿越了時空,迴到了那個末世前的繁華世界,又仿佛在審視著人性的複雜,那蒼老的麵容最後化為一聲歎息:“兒子啊,有些事我怎麽給你說呢?我也聽過你說安娜那個開大車的那個...就是後來被我崩了的那個...叫王...王什麽來著?王偉。你末世前是學心理學的,覺得是什麽因為你們在絕望狀態下,被救後那種強烈的情感波動。導致她動心了,要我說,你就是讀書讀傻了。她安娜能那麽覺得,王偉能那麽覺得,甚至連我都可以這麽覺得。唯獨是你,你不能那麽覺得。一人一個立場,你怎麽能照搬書本呢?”


    老爺子喝完了那杯水,把杯子塞迴我手裏,他凝視著我說:“我現在就用一個為官的人的角度告訴你。末世前她對你的認知就是,她喜歡你,但你是她的附屬品。並不是她看不起你,她甚至能為你做任何事,但這種行為背後是與末世前對男人的預期不符的。也就是她從心裏缺一個男人,所以那個像是畜生一樣的王偉,才正好滿足了她的需要。”


    聽到老爺子居然這麽說我,我就像是一瞬間被扒掉了身上這套軍禮服,還直接被赤條條的踹到了街上。現在我的勢力已經橫跨六省,要是別人聽到我武騾子這個外號就可以活活嚇死。我已經習慣了一言定人生死,一到命令就能血流飄杵,我習慣了命令與服從,習慣了掌控與權威,但老爺子的話卻像一把鋒利的刀,直刺我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那把刀剜出來不僅僅是痛苦還有苦澀,自己酸楚。


    老爺子直接笑了笑,又指了指門外忙碌的女人們,撇撇嘴,“你覺得這些女人是不是都比安娜漂亮,還乖巧聽話?你皮囊好看,身體壯實這誰都知道。可她們和安娜有個本質的區別,她們嫁給你的時候,你就是一個強者了。你覺得她們見到王偉會搭理她們會搭理那種相貌不如你,身份地位不如你的人嗎?你一念之間就能定所有人的生死,所以在她們眼裏你就是龍,比王偉那種畜生高級多了。”


    呂修良眯起眼睛看向我,眉毛一挑,然後用那雙幹枯的大手捏了捏我的肩膀說,“兒子啊,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你現在都要統一天下了。安娜還和你眼裏狗一樣的王大林整了那麽一出,甚至還琢磨著謀反。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開始緩緩說出我的想法:“我覺得她是在賭我對她的寵愛,是不是忍心殺了她。畢竟王大林附近就是李潔的主力,李潔手裏的都是我嫡係部隊。她李潔就算有再大野心,頂多是坐山觀虎鬥。而廬州的部隊,我也有信心鎮壓...”


    “不對,不對,你別說了。你分析的都對,也都不對。作為個偵探,作為個聰明人這麽看這個問題。我會給你叫好,甚至覺得你是我的驕傲。因為我也真的是琢磨了好久才想通這些事。可你是個統治者啊,不需要你聰明,這天下的人,聰明的人有的是,怎麽你是''皇上'',而且他們就要聽你的呢?”呂修良毫不猶豫的就這麽打斷了我的分析。


    呂修良得意用食指點了點我,笑道:“老爺子我現在就告訴你,什麽叫三輩才出一個貴族。什麽叫統治者的覺悟。”


    呂修良正要再說什麽,可是他那位管家卻在門口敲門,他有氣無力的說了句“進”,管家捧著托盤剛一邁步子,就被他淩厲的目光定在原地,他冷冷的說,“你是啞巴嗎?你是瞎子嗎?廬州督在這裏,你是沒看到,還是不會說話?”


    管家嚇得趕忙對我鞠躬,誠惶誠恐的說:“武將軍,我錯了,我隻是...”


    呂修良無奈的擺擺手,歎了口氣說:“出去吧。”


    當管家完全退出去,他冷笑道:“末世前的官場上有個不成文的習慣,那就是隨時要給下屬緊緊皮。你在外給人緊皮這一手做得很好,對內你做得少,所以有人就不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


    他銳利的目光看向我,隨後轉為一種欣賞:“我聽說,你路過江夏的黃陂鎮,因為當地的勢力收到你的帕子沒過來給你磕頭。你就把人家淩遲了?這一手玩的很好,這等於是給了內外都抽了一鞭子。這一手玩得夠狠夠辣,夠歹毒。”


    他一挑眉,跟著歎了口氣,“可這也就讓安晨曦又不知道自己該幹嘛了。起先她覺得對你有愧,所以你娶誰,她都不攔著,甚至還給你塞女人。可你在黃陂鎮那一手告訴了她,你是個報複心夠足,手段夠狠夠辣的人。所以她怕了你,她想要在你手裏活命,她慌了。她甚至不惜巴結王大林那頭蠢豬,來保命。他王大林在咱爺們眼裏是個臭狗屁啊?”


    呂修良拿起一塊玉,笑著遞給我,這塊玉並不名貴,但保養得極好,光滑細膩,溫潤如羊脂。它呈橢圓形,大小適中,可以剛好握在掌心。玉的表麵雕刻著簡單的雲紋,線條流暢,古樸而不失雅致。在燈光下,玉質顯得通透,卻無一絲雜質,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的純淨。


    我接過這塊玉,觸感冰涼,卻有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呂修良看著我手中的玉,眼神中閃過一絲追憶,緩緩說道:“兒啊,古人的王者為什麽喜歡玉,用玉代表權力你知道嗎?玉不是用來顯擺的,是用來養的。論顯擺,它真不如金銀。養玉和保養權力一樣,你既不能狠得眾叛親離。更不能,軟的像是一團爛泥。”


    他不無感慨的笑著說:“這塊玉,跟著老子我大半輩子了。其實吧,人養玉的時候,玉也養人,玉也在馴化人的脾氣。要你們的話來說就是獎懲機製要發揮作用,要讓他們以你的樂為樂,以你的哀為恥。這就是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的道理。玉你收下,這是這次你沒有腦子一熱就殺了安娜。而是保留了她的顏麵也保留了你自己的顏麵,作為父親賞給你的。”


    我接過那塊玉那一瞬間,甚至比呂修良給我穿上將軍服那一刻更加開心,因為我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這個老頭子最高的評價了。


    我笑著端起來那碗麵,湊到呂修良嘴邊,笑道:“老爸,咱不說養玉的事了。就先說說養爹的事兒,來吃一口。”


    過了些許功夫,我給老爺子喂完了麵,握著一塊白毛巾走了出來。夏薇悄悄的跟在我身後,我知道她的聽覺很好,一定是聽到了什麽,想要和我分享一下。


    然而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嚇了我一跳,隻聽她說:“你義父的氣場還真足,剛才那個管家是江左五郎變化的。呂老子,居然一眼就把一個搗亂的毛神瞪得六神無主直接嚇得當起了奴才。”


    我一聽著實嚇了一跳,不可思議的問道:“夏薇你不是說,家裏沒人拜過他,那個野神....”說到這裏,我的話自己就停住了,我家裏竟然有人拜五郎君那個邪神?開什麽玩笑!雖然夏薇肯定有製服五郎君的辦法,可是我已經在廬州定下了最嚴厲的打擊五郎君信仰的政策了,我的家人居然會知法犯法。


    我小聲詢問道:“那你剛才幹嘛不把那個毛神拿下?”


    “哎呀尊主,那些野神的事就像是人類裏的小混混一樣。咱們家大業大的,它們那些潑皮無賴一樣的野神,可是有的是時間來和咱們胡鬧。”她說到這裏,眨眨眼看看我有沒有生氣,隨後拉住我的手嬌滴滴的說,“你要是不喜歡我自作主張,人家一會兒就去把他給你抓迴來。”


    我輕輕舔了舔嘴唇,隨後握住夏薇的小手,笑道:“打肯定是要打的,而且要狠狠地打。打得他媽媽都不認識他,再抓迴來談。既然他是潑皮無賴,就得先給他點厲害看看。下手不用掌握分寸,他禁不住打,就直接弄死。天下有得是五郎君那種野神,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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