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細微的聲響在黑暗中顯得有些詭異,但實際上不過就是削蘋果皮的聲音。


    還是那把鋒利的小刀,隻不過是在經過了火焰燒灼消毒之後。


    隨著鄭耀先的動作,薄厚適中的蘋果皮慢慢呈螺旋狀被剝離,隨即被鄭耀先填入口中,胡亂嚼了幾下便咽了下去。


    實在是太餓了,可眼下外麵的敵人搜查的嚴,徐百川又是這樣的狀態,鄭耀先根本不敢離開太長時間,也就沒辦法獲得食物。


    吃掉果皮,再用那把小刀把果肉切成小塊兒,一點兒一點兒的喂到徐百川口中。


    雖然處於昏迷之中,可腹內的饑餓感還是讓徐百川無意識的咀嚼進入口中的食物,並且還能咽的下去。


    這對於一個處於昏迷中的人來說,的確是有些不可思議。


    又或者,是因為徐百川潛意識中的求生欲一直在支撐著他吧;總之,在這之後三天的時間裏,他和鄭耀先就是靠著每天兩個這樣的小蘋果,硬是堅持了下來。


    每天晚上鄭耀先都會悄悄潛入那家青樓後院兒的柴房裏,拿上女人留給他的兩個蘋果和一些清水,然後悄然離開。


    他什麽都不說,女人也什麽都不問。


    直到第四天的早上,剛把最後一塊兒蘋果喂進徐百川口中的鄭耀先突然又一次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老六……你怎麽……就隻吃蘋果皮?”


    徐百川的聲音十分虛弱、沙啞,但語氣之中卻夾雜著一絲哭腔。


    鄭耀先一喜,趕緊湊上前去抬手摸了摸徐百川的額頭:


    “四哥!燒退了,你挺過來了!”


    徐百川吃力的抬起右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語氣轉為感慨:


    “是,挺過來了;老六,哥哥欠你一條命!”


    鄭耀先笑了:


    “這是什麽話?四哥,你我兄弟一場,你這麽說可就生分了。”


    徐百川抓起蓋在身上的羊皮大衣遞給鄭耀先,吃力的挪動身體,朝管壁上又靠了靠,言語間也不再矯情:


    “對對對,是我說錯話了;不過,從現在開始,誰要是想要我六弟的命,必須先從我徐百川的屍體上踩過去!”


    徐百川的聲音雖然虛弱,可語氣卻異常堅定。


    鄭耀先沒接茬兒,繼而轉變話題說道:


    “這幾天你一直昏迷著,我不敢離開時間太長,所以隻能靠著每天兩個蘋果和一點兒清水硬挺著;不過現在好了,四哥,你先好好休息,我現在就出去弄點兒能頂飽的東西迴來!”


    徐百川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幫不上什麽忙,因此隻是點了點頭,囑咐了一句:


    “小心點兒,千萬別冒險!”


    鄭耀先將大衣穿在身上,反手掏出手槍拿在手裏掂了掂:


    “四哥放心,就憑外麵那幾個小鬼子和漢奸想抓我?雞毛!”


    這幾天以來,鄭耀先也的確是憋屈壞了。


    尤其是每天晚上站在那個女人麵前伸手拿那兩個蘋果的時候,他甚至都不敢正視女人的目光。


    因為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女人心中的那一朵本就十分微弱的火苗正在漸漸熄滅。


    每一次他都想直接強行將她帶迴這裏,可每次又都忍住了。


    徐百川還在昏迷之中,單憑他自己,就算能弄到食物堅持到外麵的日本人放棄對他的搜捕,也未見得就能成功脫身,更何況還要帶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現在,那塊兒在他心頭整整壓了四天的石頭總算可以一腳踢開了。


    徐百川醒了,熬過了感染發熱這個最危險的階段,隻要再靜養幾天,又是一員生龍活虎的悍將。


    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鄭耀先一直都知道,徐百川作為沈沛霖身邊最受信任的心腹一直都掌握著一部分隱藏在各地的特務處行動小組。


    在眼下這種情況下,徐百川一定會啟用當地的行動小組配合他們的脫身計劃。


    所以現在,他可以把她帶迴來了!


    青樓這種地方,現在這個時間要遠比晚上更加安全。


    每天都要熬到大半夜才能休息,整個上午一般都不會有人起床。


    輕輕將井蓋移開一條縫隙,鄭耀先用了大約一分多鍾的時間才終於適應了久違的陽光;緊接著,他用力完全移開井蓋,閃身從井口一躍而出。


    上了膛的手槍攥在右手,左手正握那把小刀,直奔關著女人的那間柴房。


    由於他每次都是晚上來,從窗口透進來的微弱光亮根本不足以讓二人完全看清對方的麵容長相,因此女人在看到鄭耀先的時候先是猛的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


    要不是聞到了他身上那股子“特殊”的味道,她恐怕還得愣上一會兒。


    真正看清女人的長相之後,鄭耀先也怔了一下。


    第一次見的時候他已經湊的很近了,可也隻是覺得這女人長的十分標誌,卻沒成想在充足的光線之下再次見到,竟然有種驚為天人的感覺。


    哪怕此刻的她狼狽至極,身上的味道甚至還不及在下水管道裏藏了幾天的他。


    女人被綁在這張門板上已經整整五天,期間從不曾被放開過;哪怕她已經把每天的四個蘋果分了一半兒給鄭耀先,可還是免不了要進行排泄。


    可是,在老鴇的刻意安排下,無論她如何哀求,都根本無人理會。


    老鴇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徹底磨碎她的羞恥心,從而淪為一具行走的屍體,徹底成為這座青樓之中一個沒有靈魂的賺錢工具。


    迴過神兒來的女人第一時間發出一聲輕唿,一張因為饑餓和絕望而早已慘白的臉瞬間漲的通紅,壓低聲音幾乎哀求一般的說道:


    “求求你不要看我!趕快拿了東西就走吧!”


    說話間,兩行清淚便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強烈的屈辱和羞恥感讓她的精神幾欲崩潰。


    鄭耀先沒有說話,兩步上前揮刀割斷女人身上的繩索,單手探入她的後頸處,將她扶了起來。


    女人頓時一驚:


    “你……這是做什麽?”


    鄭耀先脫下身上的羊皮大衣蓋披在女人身上,裹住她單薄的身體,聲音很低,但卻無比堅定的說:


    “你先跟我下去躲幾天,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帶到金陵去!”


    女人聞言盯著鄭耀先怔怔的看了幾秒鍾,隨即輕輕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鄭耀先看得出來,她並不敢完全相信,可又不想放棄這唯一的希望。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能堅持到現在。


    “自己能走嗎?”鄭耀先低聲問道。


    女人再次點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鄭耀先扶著女人下地,然後放開手,拔出手槍,示意她跟著自己。


    走出那間柴房,鄭耀先貼著牆根兒直奔前麵那座小樓。


    女人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什麽都不問。


    似乎從這一刻開始,她已經徹底的將自己的生命和未來無條件的交在了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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