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爸進來了:“你幹啥呢?”


    “縫個新書包。”我笑道:“我現在背的這個太破了,兜不住書了。”


    “你都要畢業了……”爸沒說完。


    我心裏一動,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想讓我念書了。”


    他拿著椅子坐在我麵前:“霞子,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就別念了,咱們家三個孩子負擔太重了,再說大學哪那麽好考的,女孩子認識了幾個字就行了,我幫你找個輕鬆的工作。”


    “文麗也是小學畢業就不念嗎?你舍得嗎?”我看了他一眼。


    他的臉色一變:“那是你親妹妹,你還在攀比這個?”


    我低下頭繼續縫著:“我哪敢攀比,文麗一直是你眼裏的公主,我活的連個叫花子都不如,這些我都認了,可唯獨上學我不能認。你連個機會都不給我,我心裏的坎兒一輩子都過不去。”


    爸站起來說:“那好,那就看看你的成績吧。”


    我沒吱聲,一直坐在那邊縫書包,不多時就聽到爸和吳英吵吵起來的聲音了。


    “就是你現在讓她下來,她心裏不甘心,賺的錢能給你嗎?機會都給了一樣的,人家才能甘心下來!你著啥急,都不到一個月了!”


    吳英哭了起來:“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罵我幹啥?是你說了霞子都要畢業了,也沒什麽上學的價值了,你現在又怪我?讓大家都罵這個後媽刻薄嗎?”她開始摔盆子砸碗。


    “別吵吵了,一會鄰居都來了!”爸急道。


    誰知道吳英弄的更大聲了:“自打霞子迴來了,你看看家裏都啥樣了?咱家啥時候這麽鬧騰過?兒子天天挨打!我給她做飯買衣服,可她還是不知足,打文寶,罵文麗,天天吵吵,你說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我把書包扔了走出去冷冷的看著她:“我啥時候打文寶,罵文麗,誰說的?”


    吳英並不理我,指著我爸說:“看到了吧?你姑娘就這樣的態度和我說話!”


    “行了!我幹了一天活,還要弄這些事兒,你煩不煩!”


    我心道,吳英著急了,知道用陰招對付不了我,就開始想要強攻了,利用我爸的暴脾氣,把我扯下來。


    鄰居這時候,紛紛過來解勸,吳英拉著劉花哭道:“你說我是這樣的人嗎?我會不對女兒好嗎?可是誰也不理解我啊!”


    我則是拉住吳英哭道:“娘!你不是之前都答應了奶奶的嗎?咋又反悔了?求求你了,讓我考一考吧。以後不管弟弟妹妹怎麽欺負我,我都不吱聲,我隻要你能你讓上學!”


    爸把我拉到一邊:“誰欺負你了!你說啥呢!”


    “求你了娘,讓我上學吧!”我放聲大哭起來。一下子把吳英的聲音都蓋過去了,這些鄰居一開始勸說吳英,後來又開始勸我。


    我抽抽噎噎的說:“娘不給我買衣服穿,把你送給她的讓我穿,我都沒說啥,可不讓我上學,我真的不行啊!”


    劉花尷尬的看了一眼吳英,吳英捂住臉哭了:“要是家裏有錢,我能這樣嗎?霞子,你這是用刀子戳我的心窩子啊!一家子五口人就指著你的那點工資,我能咋辦?”


    爸的臉色陰晴不定,大概也覺得很丟人,直接打了我一巴掌:“這書不能念了,這家我就不信做不了主了!”


    我的半邊臉都腫了起來,耳朵嗡嗡作響,就知道還是老婆在他的心中重要。


    我忍著疼痛,咬著牙,直接給父親跪下來了:“爸!求你看在我難產死去的媽的份上讓我上學吧!她死的時候求過你,你也說了願意照顧好了我的,我弟弟比我小……”


    “你住口!”父親雙拳頭緊握,大聲的喊道,吳英的臉也瞬間變得慘白。


    反正我隻是一個小學六年級的孩子,什麽也不懂,可是我接下來的話鄰居要是聽到了,就很清楚了,妻子死了不到四個月,那邊的後妻就把孩子生下來了,分明就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換句話說,文寶是一個野種,在那個年代,這名聲傳出去了,他和文麗的一輩子就完了。


    父親拉住我起來,虛弱的說:“我明白了,你就接著上學吧,好好考。”


    “剛強……”吳英哽咽的看著他。


    “我說讓她上完小學你聽不懂啊!”父親吼道。


    吳英不說話了,走到一邊擦眼淚,大概是覺得事情沒法挽迴了,迴頭拉住我。


    “是娘的錯,你不要有負擔,好好學吧。”


    我急忙說:“謝謝娘!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我一定會改的!對弟弟妹妹好,不讓你操心。”


    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她的眼睛裏麵全都是殺意,可也隻是點點頭。


    大家見到我們和好,也就走了。


    吳英迴到房間哭,爸去哄著。


    我打掃了一下我褲子上的灰土,迴到房間,繼續縫書包。一直縫到屋裏什麽都看不到了,才算完事兒,我的心情很平靜,知道我做的事不地道,可是沒辦法,奶奶不在,我隻能保護好了我自己。


    文寶和文麗過了一會就迴來了,見到屋子裏靜悄悄的,還挺奇怪。誰也沒敢吱聲,各自歇下來了。


    第二天早上,我又繼續縫了一會,一個書包就成型了。把書本放到了新書包裏,雖然樣子不怎麽好看,可比以前的破爛貨強多了。


    吳英起晚了,腫著眼睛,慌裏慌張的給兒女做飯,我也不和她說話,直接從碗櫥裏麵拿出窩頭就要走。


    我爸這時候叫住了我:“霞子,你天天這麽吃也不行,我一天給你兩毛錢,你中午買點。”


    他說著給了我一塊錢,是五天的。


    我對他笑道:“謝謝爸!”


    “你媽的事兒,不要跟別人說。”


    我點點頭:“我知道。”原來是用錢收買我,不過你願意給,我自然樂不得的拿著。


    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文寶小聲的嘟囔了什麽。


    爸說:“你媽還每天中午給你炒雞蛋呢,我說啥了?不然我每天給你兩毛,你媽去給文霞炒雞蛋。”


    吳英勸了幾句,文寶就不說話了。


    我冷笑一聲,直接走了。


    我上學的路上又看到了林景,他背著的書包很好看,帶著動物的圖案,一看就是大地方買迴來的,看到我的書包,他撇撇嘴:“真是個土包子!”


    我也不理會,繼續走。


    他看到我不說話,便說:“你是鄭家的吧,為啥你的弟妹為啥都不理你的?”


    過了一會,他又說:“為啥他們穿得好,你卻穿的破?”


    我看了他一眼:“你閑的沒事吧,老管我的事。”


    “算我好心沒好報!”他氣哼哼的走了。


    班級發了卷子,我的成績和我想的一樣,數學七十一,語文九十七,語文這個東西反正也沒辦法補,所以我就正常答了,除掉作文扣掉的分數其餘的都是滿分。


    鄭文寶兩科都是二十多分,倒數。


    老師在班級上點名批評了他半天。他一直迴頭瞪我,我也瞪著他,反正我們兩個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和好的可能,早點決裂了,我還不用被他吸血了呢。


    金秀數學七十五,語文八十,也算是不錯的成績了。


    中午的時候,我沒花我爸給我的錢,還去樹林吃飯,順便去弄了一些蘑菇送到了老板那邊去,換迴來了一塊錢。


    我把那些錢全都放在了自己縫製的小包裏麵,係在了胳膊上。


    我的錢越來越多了,心裏也有了一種踏實的感覺。心裏想著,等到我上初中的時候,就可以住校,再也不用和他們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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