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為征夷大將軍的德川家茂,自然是不可能獨自前來。


    除了充任護衛的三番組的將兵們之外,幕府的一眾高層也都緊隨在德川家茂的身後。


    【注·三番組:大番組、書院組、小姓番組的統稱。乃將軍的親衛隊】


    一橋慶喜、鬆平春嶽、勝麟太郎、因參覲見代而駐留在江戶的藩國大名們、以鬆平信義為首的老中們……


    青登掃視了一圈,心中暗道:


    ——天璋院殿下果然沒來啊……


    為防後宮幹政,依照江戶幕府的規矩,大禦台所的工作就隻有一個,那就是治理大奧(後宮),替將軍處理家事。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裏,大禦台所是不可能頻繁地拋頭露麵的。


    天璋院之所以能夠參政、議政,純粹是因為德川家茂給她大開綠燈。


    外加上幕府現在內憂外患,幕臣們都已顧不上去應付除了海外列強、京都朝廷和西國諸藩之外的事情。


    但是,再怎麽開綠燈,終有限度。


    一介女子、同時還是出家人的天璋院,大大方方地出現在軍隊的動員儀式上……這確實是不合時宜。


    況且,這裏還有總司和佐那子在場,她們都曾在月宮神社裏親眼見過天璋院。


    就憑她那不輸佐那子的美貌,二女遺忘其長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若是讓二女瞧見“於篤巫女”穿著大禦台所的衣服,與德川家茂並肩而立……屆時,就算青登身懷天賦“欺詐師+9”,也無從辯解了。


    雖然早就做好了“不可能見到天璋院”的心理準備,但在真的未能瞧見那道曼妙、充滿成熟魅力的身影時,青登的心裏還是沒來由地升騰出難以形容的憾意。


    想見的人見不到。


    不想見的人倒是來得很齊。


    “將軍後見職”一橋慶喜與“政事總裁”鬆平春嶽——這兩位就站在德川家茂的身後。


    後者在掃了青登一眼後,便一臉冷漠地撇開視線。


    至於前者……他以深長的視線直勾勾地緊盯青登,若有所思。


    ……


    ……


    部隊開拔,征夷大將軍親自送行——幕府上一次舉行這樣的盛典,都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僅從德川家茂的穿衣打扮,以及他那將能帶來的藩國大名、幕府高官都給帶來的行為,便能看出:他相當重視新選組的出征。


    當該來的人都已來齊後,儀式在極莊嚴的氛圍下正式展開。


    典雅的音樂、繁瑣的禮節……所有的活動環節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儀式進入尾聲時,德川家茂以雙手端來一把脅差。


    這是一把造型非常華麗的刀。


    刀柄、刀鐔和刀鞘皆塗滿閃耀的金漆,並雕有繁複的花紋,刀長一尺七寸(約45cm),刀鞘的前端刻著德川家族的家紋:三葉葵。


    “橘盛晴,我將此刀贈予你!見它如見葵紋!按法誅奸邪!”


    但凡是正式的公文、官方活動,都不會使用“通稱”。


    “通稱”隻適用於日常對話。


    在如此嚴肅的場合裏,自然是以本名相稱。


    因此,德川家茂沒有說“橘青登”,而是改稱青登的最正式的名字:“橘盛晴”。


    見它如見葵紋……翻譯過來就是“見它如見皇帝”。


    換言之,這把脅差就是德川家茂贈送給青登的尚方寶劍!


    在某些場合裏,可以掏出它來震懾宵小。


    青登伸出雙手,鄭重地接過此刀。


    當他抬起頭來時,驀然發現:德川家茂的唇邊掛有輕淺的笑意。


    二人四目對視。


    望著這位小他4歲、仍年輕得過分的少年,青登的嘴角下意識地彎起。


    ——仔細想來,我和家茂還真是老相識、老搭檔了啊……


    他跟德川家茂相熟,得追溯到他升任為“側眾兼禦台様用人”之後。


    在此之前,他們倆對彼此並不是那麽熟悉。


    出於工作性質的緣故,青登需要頻繁地登上江戶城,二人平日裏抬頭不見低頭見,一來二去之下,深厚的情誼就這麽建立了起來。


    他們不僅一起理政,還一起探討、鑽研問題。


    在“如何治國理政”、“如何進行人事管理”等諸多問題上,他們倆都是懵懂的、尚欠經驗的新手。


    待在這位溫良恭儉的少年的身邊時,總讓青登不自覺地遺忘君臣之別。


    這個時候,青登瞧見德川家茂的嘴唇在微微翕動,有如蚊吟的字詞自其間流瀉而出。


    雖然他的音量很輕、很小,但因為距離很近,所以全場眾人中,唯有青登聽見了:


    “橘君,拜托你了,還京畿以太平吧。”


    ……


    ……


    音樂已盡,禮節已完,寶刀已贈,儀式已畢。


    以常規論,今日的這場出征儀式已圓滿結束。


    但是,在青登的極力要求下,儀式又往下延長了——他想要對新選組、對自己的部下們說幾句話。


    德川家茂毫不猶豫、極痛快地滿足了他的這份請求。


    哢噠、哢噠、哢噠、哢噠……


    青登踩著不急不徐的步伐,手捧酒水滿溢的酒杯,登上臨時建起的高台。


    當他站至台麵的那一刹——“唿唿”——的一聲,恰有暢快的風自遠方拂來,吹起了青登的陣羽織,同時也吹起了立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分別繡有代表德川家的三葉葵和代表橘家的龍膽葉的兩麵軍旗。


    旗麵舒展,獵獵作響。


    從台下的總司等人的視角望過去,青登背靠雙旗與豔陽,陽光從他身後照來,勾勒出他的身影,因為那光線實在耀眼,所以反讓其麵龐五官處於相對的陰影中。


    青登揚起視線——就在高台的下方,就在他的眼前,新選組的120名將士排組成四四方方的矩陣。


    以近藤勇為首的長官們、以總司為首的拔刀隊隊長們,列隊於陣前。


    120股視線集合為一,統聚在青登的身上。


    青登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們的注視、明明白白地看清他們的神態表情。


    因為尚未製作統一的製服和軍旗,所以咋一看,場麵甚是淩亂。


    黑的、褐的、灰的、白的……各種各樣的顏色,拚組成亂七八糟的混亂色團。


    有身穿極正式的紋付羽織絝的,比如以總司、近藤勇為代表的武家子弟。


    有像佐那子、木下舞他們那樣穿著劍道服的。


    那些平民出身的隊員因家境貧寒,所以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隻能穿著陳舊的的破衣爛衫。


    從表麵上來看,這根本就是一幫東拚西湊的烏合之眾,讓人難以想象他們就是幕府新組建的戰鬥部隊。


    然而,盡管外表很寒磣,但他們卻擁有著小姓組、大番組等所謂的精銳部隊所未擁有的東西。


    那便是昂揚的、充滿光亮的眼神。


    新選組的隊員征募采取誌願製。


    因此,出現在此地的每一位隊士,大多是想趁著這百年難得一遇的大好機會,立下大大的功名,實現飛黃騰達、階級躍升的夢想。


    別的不說,光是精氣神就能甩旗本老爺們不知多少條街。


    一方是不甘人後、力爭上遊。


    另一方則是決疣潰癰、腐化墮落。


    雖然新選組尚未接受正式的訓練,沒有建立井然的組織秩序,甚至連基礎的軍令都不懂,但若讓他們和旗本老爺們放開手來互打,前者無疑將取得壓倒性的優勢。


    曆史已無數次地證明了:腐化了的部隊,縱使擁有先進的精良武裝,也是不堪一擊的。


    實話講,直至此時此刻,青登才對“自己已是手握兵馬的大將”的這一事實,有了真切的實感。


    這一瞬間,青登莫名地感到胸腔間充滿澎湃的豪情。


    這個時候,長官、隊長們都已拿到他分發下去的盛滿香醇酒水的酒杯。


    這酒是青登特地為今日準備的好酒。


    本來,他的原計劃是和總司等人喝完壯行酒後,便直接讓出征儀式就這麽結束的。


    但在穿著鎧甲、來到增上寺的屯兵現場後,望著新選組的矩陣後,他的想法變了——他有一席話,不論如何都想對眾將士們說!


    “諸位!我很高興!”


    青登的聲音在天賦“穿雲裂石+2”、“鶯啼”的加持下,清晰地傳入台下的每一位將士的耳中。


    場外的聽力出眾的看客,也有幸聆聽到青登的聲音。


    “經過殘酷的選拔,共有120位弟兄脫穎而出,成為了這支新部隊的最初的隊員。”


    “恭喜你們。”


    “你們的優秀表現,贏得了我的認可。”


    “同時,也贏得了通往殘酷戰場的門票。”


    語音及此,青登驀地轉變話鋒,語氣變得嚴肅、沉重起來。


    “就如你們所知道的,我們接下來所要前往的,是愁雲彌漫的城市,是布滿血汙的疆場。”


    “我們的此次西上,我們的此次遠征,便是去蕩平四處作亂的亂臣賊子!”


    “但是,他們就像老鼠一樣,四處流竄,讓我們抓他們不著。”


    “與此同時,他們又如瘟疫一般,時不時地竄將出來,奪人性命。”


    “這場戰鬥將會持續到何時,誰也說不清。”


    “這場戰鬥將會付出多少犧牲,這就更加說不清了。”


    “在場的各位——包括我,都極有可能會在不遠的未來中犧牲。”


    “等待在我們前方的,便是這樣激烈、這樣殘酷的戰場。”


    “但是,這對我而言,實乃莫大的幸運!”


    說到這,青登頓了一頓。


    在醞釀完情緒後,再度開口:


    “如若渴求勝利榮譽是一樁罪惡,那麽毫無疑問——我將是這世上最有罪的人!”


    “今天是2月1日,一個普通的日子。”


    “並非令人歡欣的節日,亦非意義重大的紀念日。”


    “但是,從今天起,這個日子將永刻在青史上!”


    “凡是經曆了上洛的這一關,並且還能活下來平安還鄉的人,以後隻要聽人提起這個日子,就會挺直腰杆、站正身子、打從心底裏感到由衷的自豪!並且一聽到‘新選組’這個名稱就覺得振奮!”


    “誰要是能夠活過未來的一係列苦鬥、激戰,並且安享晚年,那麽年年每逢這個日子的前夕,就會擺酒宴請他的左鄰右舍,說:‘明天就是2月1日了!’,然後他就卷起衣袖,露出傷疤,說:‘這些傷都是我在跟隨新選組南征北戰時留下的’!”


    “老年人總是健忘的,然而即使一切都已遺忘了,但他仍會記得——而且帶些贈飾——這一天的浩大出征,以及在隨後的日子裏所做出的英勇事跡!”


    “到那時,我們的名字在他的嘴裏就像家常話一般親切熟悉。”


    “‘仁王’橘青登、‘都察局局長’近藤勇、‘拔刀隊副長’土方歲三、‘總務司總長’山南敬助、‘一番隊隊長’衝田總司。”


    “這些名字將在他們舉起滿杯痛飲之際被重新迴憶起來,然後一遍遍地複述、追憶,永存於人們的茶桌、酒宴之中!”


    “那位好老人一定會把這個故事傳授給他的兒子,而他的兒子又將傳授給其孫子,從今天起直到世界終結!”


    “這個時候正在鬆軟的榻榻米上睡大覺的武家子弟們,那些隻願在田地裏兜轉的農人們!那些眼中隻有小利的商人們!都要因為自己沒能站在這裏而感到倒了大黴!”


    “因為從今往後,每當任何一個曾在2月1日跟隨仁王上洛的人開口講話,他們就會覺得自己實在太缺乏英雄氣概,無地自容!”


    “從今日起!從此刻起!‘2月1日’——這個原本非常普通的日子——對人類而言,將擁有全新的含義。”


    “這是新選組出征的日子!這是121名勇士上洛討敵的日子!”


    “這個日子永遠不會輕易過去,而在這個日子裏颯爽出征的我們將永受人們的紀念!”


    “我們要浴血奮戰!”


    “我們絕不會戰敗!”


    “我們將戰勝所有敵人!”


    “我們會度過一切難關!”


    “我們這些少數人,我們這些幸運的少數人,我們這一支榮譽與共的隊伍,將為了輝煌的勝利而戰,並取得空前絕後的偉大成就!”


    “今天,讓我們歡慶2月1日!”


    說罷,青登高舉酒杯。


    台下的總司等人見狀,不分先後地也舉起各自手中的酒杯。


    “夥伴們!弟兄們!”


    “和平的歡娛已經消散無蹤。”


    “有如晨霧散盡,春夢已收。”


    “但我們胸中仍燃燒著心願!”


    “縱然萬千困阻壓如大山。”


    “我們以迫不及待的心情,”


    “時刻聽候著榮譽的召喚!”


    “我們忍受期望的折磨,”


    “等候神聖莊嚴的時刻,”


    “有如一位年輕的戀人,”


    “期盼準確的幽會時刻!”


    “趁我們都還燃燒著激情。”


    “為榮譽獻身的心還跳著。”


    “讓我們將滿腔激情,獻給我們自己的大義!”


    “夥伴們,弟兄們,相信吧!”


    “那顆照耀吾等前路的啟明星已然升起!”


    “未來就在我們的手中開創!”


    “我們將在三千青史上,一個個寫上我們的姓名!”


    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大音量喊出最後一個字眼後,青登痛飲杯中酒。


    台下的總司等人一同舉杯痛飲。


    待酒水喝盡後,青登將手中的已然空蕩的酒杯,重重地砸到地上。


    哢嚓!


    緊接著——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台下,此起彼伏的砸杯聲響徹內外。


    嗆啷!


    青登拔出腰間的毗盧遮那,向天而立,刀指蒼穹。


    “上洛!”


    下一刻,山唿海嘯。


    高台下的新選組隊士們,高舉著拳頭、刀劍,聲震雲霄!


    *******


    *******


    豹豹子昨天查了好久的資料啊,始終沒有查到江戶時代的出征儀式是怎麽樣的,所以豹豹子就把本章的劇情重點放在青登的演講上了,他與德川家茂的互動就一筆帶過了。


    閱讀量大的書友,應該能夠看出青登的演講內容取材自哪裏(不是巴頓的演講,我猜巴頓的演講內容也是取自那位大文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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