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陽光正好,晴空碧藍如洗。


    白雲山帶著小飛鳥從學校出發,附近不遠處便是隅田川,兩人順著河岸行走,從最近的橋上穿過。


    這條河流於東京都北區的新岩淵水門與荒川分流,最後注入東京灣,是一條曆史悠久的河流,上麵架著的橋梁大大小小加起來有數十座之多,白雲山兩人腳下所踩著的名為吾妻橋,無論扶欄燈柱都塗上了紅色的油漆,看起來十分的特別。


    站在橋上人行道抬頭迴望,不遠處朝日啤酒獨特的金色建築物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奇怪的形狀讓人忍不住多想。而更遠處,東京天空樹屹立於此,仿佛高聳入雲,白天時看不見霓虹燈光的天空樹看起來更有鋼鐵建築的恢弘感,讓人震撼而著迷。


    過了橋後,從街道上拐幾個彎,很快便到了淺草寺招牌的雷門。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節假日,這座東京乃至霓虹知名的寺院沒有遊客摩肩擦踵擁擠成一片的樣子,但也並不清淨——路邊的表演者敲著不知名的梆鼓,商業街傳來熙熙攘攘的說話聲,不遠處的糕點店裏,遠遠地飄來了烤麵包的香味,煙火氣十足。


    看得出來人數還是不少,白雲山有些擔憂的瞥了一眼身邊的女孩,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阿蘇卡?”


    “嗯?”


    小飛鳥將視線從飄著香味的店鋪裏收迴,仰著小臉看著青空下逆著陽光線條有些朦朧的白雲山。


    “把你的手給我。”


    白雲山吩咐了一聲,試探性的伸出了右手,他心裏已經想好了借口,隻要女孩表現出一絲厭惡或者不情願,他便會立即收迴,然後說出借口轉移話題。


    “噢。”


    好在女孩倒是沒有什麽猶豫的,聞言乖乖的將自己的小手塞了進去。


    小飛鳥的手掌小小的一隻,好像嬰兒一般細膩,手指滑嫩纖細,微微有些不同於天氣的冰涼,一根根握在手心裏,觸感十分的特殊,連手背上微微凸起的指節都能觸摸的一清二楚,仿佛能透過皮膚感知到女孩略微忐忑的內心,隻不過情緒顯得有些畏縮,並不如她表現得這麽平靜。


    可等到他扭頭看去時,小飛鳥的臉色卻又一片尋常,兩隻眼睛睜的大大的,滿臉好奇的觀望著眼前的景色。隻有當他眯起眼睛仔細觀察,才能發現領子遮不住的細長脖頸後方,那微微泛起的一片如櫻花般的粉色。


    “算了吧,還是拉著我的衣服好了。”


    察覺到女孩因為牽手而感到害羞,白雲山微微一笑,於是改為讓她拉著自己的衣角前進,剛才還能保持鎮靜的小飛鳥此時沒能忍住,臉色開始發燙,隻能欲蓋彌彰的扭捏幾句,最終還是低著小臉,老老實實拽著他的衣服。


    兩人穿過重重階梯,在淺草寺逛了一圈,最後在正殿求簽,途中小飛鳥就好像在湍急的水流中跟著找媽媽的小蝌蚪一般,死死的拽住他的衣角不放,但還是有幾次不小心被人群衝開了,最終隻得重新抓住了手。


    柔若無骨的小手被握在手心,求簽的任務自然就交給了白雲山,不過他今天貌似運氣不錯,抽出來了兩支簽都是上簽。盡管上麵的簽文雲裏霧裏看不明白,但是大吉還是懂的,小飛鳥高興的連害羞都忘了,一把將簽牢牢地攥在手心裏,仿佛收獲了什麽了不得的珍寶,之後才反應了過來,再次羞怯的低下了腦袋。


    兩人順著人流繼續前進,淺草寺的商業街向來繁華,注意到剛才小飛鳥的視線,感到肚子有點餓了的白雲山便順手買了兩個牛角麵包一人一個吃了起來,等到吃完了手中的最後一點麵包屑,將包裹著的油皮紙丟進了附近的垃圾桶裏時,淺草之行也差不多結束了。


    看得出來小飛鳥還有些意猶未盡,而且吃過了東西之後也不像之前那般無精打采了,白雲山便在路旁攔了輛車,帶著她前往下一個地點,位於城市更東邊的東京迪士尼樂園。


    “阿蘇卡去過迪士尼嗎?”


    出租車上,白雲山看著一直盯著車窗外飛過的景色的小飛鳥,想了想發問道。


    小飛鳥將攀著車窗的手臂收迴,老老實實的疊放在大腿上,迴憶了下小聲道:“很久之前有去過一次,那次是媽媽帶我去的,但是沒有來淺草寺的次數多。”


    “你來過很多次淺草寺了嗎?”


    白雲山有些愕然。


    “嗯。”


    小飛鳥誠實的輕輕點頭。


    白雲山微微沉默,這也難怪,女孩畢竟都在東京住了這麽久了,來過很多次也不奇怪,要說從來沒來過,反而才令人感到訝異才對。


    隻不過,這麽看來自己帶她來淺草寺倒是並沒有多少散心的作用了,首先人多,逛起來很麻煩,觀感就不好,其次既然早就來過很多次了,那麽新鮮感肯定早就沒有了。


    但即使如此,小飛鳥卻一點厭煩的情緒都沒有讓自己看出來,看著水裏的大錦鯉時她和其他人一樣驚訝的大唿小叫,路過淺草寺的雷門時她跟第一次來這裏的遊客一般畢恭畢敬,抽到了大吉的上簽時她開心的從原地高高蹦起,像收藏寶物一般將那支簽小心翼翼的夾在了自己的筆記本裏。


    這些經曆她明明早就經曆過了,但她卻表現的滴水不漏,白雲山明白,並不是因為她的心機有多深沉,女孩隻是單純的不想要自己這個帶她來散心的人感到失望而已,所以才表現的這樣開心,這樣賣力。


    她重視自己,勝過了這次散心的旅程啊。


    白雲山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幹澀,心裏是種說不出的滋味,他這時候突然明白了昨天晚上,某北海道女孩和他描述的與小飛鳥放學見麵時的感受了。這個孩子的溫柔並不明顯,但卻是如此的沁入骨髓,讓人心疼啊。


    小飛鳥卻仿佛後知後覺察覺到了自己的錯誤一般,低頭抓著百褶裙的裙角,小聲道:“白雲桑,我做錯什麽了嗎?”


    “沒有,你什麽都沒有做錯,是我考慮的不周到。”


    白雲山捏了捏眉心,深吸了口氣,將喉嚨的幹澀微微緩和,臉上擠出了一個微笑。


    他輕輕揉了揉女孩的腦袋,將額頭黏著細汗的發絲一根根的輕輕挑開,劉海重新變得鬆散與柔順,看起來顯得更加陽光與開朗一點,這才緩緩吐了口氣,說道:“阿蘇卡,要不,我們不要去迪士尼了吧?”


    此言一出,空氣霎時間變得寂靜。


    小飛鳥顯得有些惶恐,白雲山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手指下的肌膚在微微顫抖,看得出來她很失落,似乎下一秒眼淚便會因悲傷而決堤,隻是卻強撐著讓自己保持平靜,不讓別人看出內心的想法。


    女孩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白雲桑是要迴去了嗎?”


    “不是。”


    白雲山毫不猶豫的迴答,感覺到女孩的身體漸漸由僵硬恢複到原先的輕鬆,才輕輕說道:“白雲桑帶你去一個你從來沒去過的地方散心,好嗎?”


    “嗯。”


    小飛鳥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但是這次白雲山卻並沒有急著出發,而是伸出小指,繼續說道:“但是在出發前,白雲桑有一個要求,還希望阿蘇卡能夠答應我。”


    “什麽要求?”


    白雲山抿著嘴唇,盯著女孩閃著粼粼微光的眼眸認真說道:“我希望阿蘇卡有任何不開心的事情或者情緒,都不要憋在心裏,委屈自己,而是直接說出來告訴我,能做到嗎?”


    小飛鳥怔住了。


    “好的也好壞的也好,白雲桑都想要聽見你說出來,我不希望你因為顧及到別人——尤其是我,而把這些東西悶在心裏。白雲桑不一定能解決你所有的煩惱,但是我能成為一個傾聽者,有些東西,其實隻要說出來了,就已經解決了一半,不是嗎?”


    小飛鳥咬著嘴唇同樣看著他,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仿佛想要從中看出任何一絲細微的遲疑與躲閃,用來讓自己拒絕。


    但是她沒有。


    沒有躲閃,沒有遲疑,眼神裏一片幹淨,甚至連往常的懶散都看不見半點。


    這證明一切的話語都是真心的,一切的對話都是由內而外,從心出發的真實。


    於是小飛鳥開心的笑了起來。


    用她在娜娜敏那裏學到的一個詞匯形容,這叫做敞開心扉。


    白雲山對她敞開了心扉,小飛鳥自然也同樣如此,甚至是更加毫無保留的敞開了心扉。


    女孩同樣伸出小指,輕輕地勾了上去,搖晃了三下。


    “白雲桑,這是世界上最牢固最堅定最不可違背的契約,一旦違背了契約,可就要承擔世界上最惡毒最無情最可怕的代價哦——”


    小飛鳥輕聲說道。


    氣氛一片輕鬆,白雲山先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忽然眯了眯眼睛,佯裝惱火道:“喂,阿蘇卡,這不是我曾經說過的台詞嗎?你這樣明目張膽的抄襲,就不擔心我生氣?”


    小飛鳥卻哼了聲,仿佛霸王鳥跨越時光而來,傲嬌的拽著他的手,如同宣示主權般說道:“我才不管,我喜歡怎麽說就怎麽說!白雲桑八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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