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共同生活的十幾年裏,林暮從沒聽爺爺奶奶提過這些事,那麽或許有很大的概率,林曉依本人也並不知情。


    真相與否,已無從考究。


    林暮艱難消化掉這些信息,冷靜下來,重新思考起關於李小敏的問題。


    他沒有選擇貿然前往實驗基地,如果那些人隻是單純想要得到關於實驗基地的消息,那大可以從村長那得到消息後便收手,而不是將李二柱這個多餘的賴皮纏牽扯進來。多一個人不相幹的人搗亂,於他們而言隻會不償失。


    可他們偏偏又說要買李小敏,小女孩與實驗室這兩種東西大相徑庭,除非他們還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與實驗基地相關的人隻有陳南平的團隊,陳淮,陳雪,非要再加一個,林暮勉勉強強可以算上自己。


    前者已經離世,陳淮躺在病床上,陳雪被保護的很好,那麽……林暮停下腳步,僵在原地。


    他們可能想找的人隻剩下了自己!


    隻猶豫了幾秒,林暮便轉過身,朝出山的方向走去,天色漸晚,能見度很低,在這樣的條件下走山路,並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直覺告訴林暮,家裏已經不再安全了。


    他或許可以跑去山洞裏湊合一晚,山洞入口狹窄,壘上一些石頭,很隱蔽,輕易不會被人發現。


    剛走到分岔路口,一陣密密麻麻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林暮地圖加快腳步,逐漸奔跑起來,很快,前方的路也被兩個憑空出現的大漢攔住。


    “好久不見啊,小雜種。”有人一瘸一拐地從大漢身後走出來,這聲音讓林暮感到莫名熟悉。


    他在記憶中迴想搜尋,不確定地問:“許雁鴻……?是你?!”


    “誒呀呀,記性蠻好的嘛,又見麵了,開不開心?”對方笑得讓人惡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在醫院待得舒心嗎?陳淮那個怪物可真是福大命大,不過你今天嘛,可就不一定咯?”


    “你想做什麽?”林暮朝他走了一步,兩個保鏢亦上前一步,將人護在身後。


    聽他的意思,林暮明白過來什麽,壓低聲線質問他道:“陳淮的車禍,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誒呀,這麽兇做什麽呀!又不是隻有我想殺他~”對方攤開手,無奈地聳聳肩,“我那高高在上的好姐姐,唯利是圖的小叔公,還有年紀輕輕正想大施拳腳的大侄子,哪個不想要了他的命呢?非要說,我可算得上全家對他最和善的人了呢。”


    “你們這是犯法。”林暮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做了違法的壞事,跑不掉的!等陳淮好起來,他也不可能放過你們。”


    “喲,這是把大外甥搬出來嚇唬我呢?好怕怕呀~”對方啐了一口,“他一個植物人兒,哼,省省力氣吧。小林老師,你不用跟我急,你的好戲,可還在後頭呐。”


    男人陰惻惻地笑:“你從現在就應該開始祈禱,許雁婉會因為她那個便宜兒子稍微有那麽一丁丁點在乎你而良心發現,老老實實交出我們想要的東西。”


    “你們想要什麽?”林暮強作鎮定,“既然你都說許雁婉也想要陳淮的命,那讓她在乎陳淮豈不是無稽之談,更何況我這個跟她毫無關係的人。”


    “不管怎麽說陳淮對她還有利用的價值嘛,她所有股份都掌握在陳淮手裏,就算再想動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輸不輸得起,萬一人醒了呢?”對方調侃他,“你現在可是個香餑餑。”


    林暮哽了一下,道:“你們一定是誤會了。”


    餘光觀察著四周,男人後麵是山,山路不好走,躲避追捕的情況下爬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左邊是開墾出來的土地,盡頭也是山,右邊是通往村子的路口,如果繞一繞,或者引起別人的注意,村裏人再恨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吧……林暮別無選擇了。


    林暮放輕聲音與人周旋:“我跟陳淮不熟,他恨我還來不及,那天救我,隻是因為他有……有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在我這裏。”


    “他說上次來羊淮山考察落時在我家,我把那東西給你,你放過我,怎麽樣?”


    “哦?”許雁鴻來了興致,看著手電筒照射下林暮額頭滲出的汗珠,覺得很有意思,“什麽東西?”


    “我也不知道。”林暮說,“上次我們出去是意外,你們應該知道的,我被李二柱打暈了。或者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看過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小兔崽子,想騙我。”對方抬起胳膊擺了擺手,對身邊的人指揮道,“動手。”


    下一秒,手臂一痛,林暮不自覺後退一步,抬手,摸到一枚針管拔下。


    他感覺自己在逐漸失去力氣,“這……是……”


    男人揮揮手,笑道:“小林老師,晚安咯~”


    第113章


    林暮在一片人聲鼎沸中醒來,興奮的呐喊聲與歡唿聲絡繹不絕,耳邊熱烈的氛圍讓他迴想起大學時期被室友硬帶去的籃球比賽場館。


    脖頸殘留著落枕般的酸痛,林暮抬手去揉,剛觸及到皮膚時卻忽地一頓,疑惑地緩慢睜開眼睛。


    這是個很小的房間,正對麵擺放著一台茶幾,茶幾後麵便是一塊近兩米高的玻璃圍欄,從玻璃看出去,一塊塊漆黑的牆壁銜接自己所處的空間,圍成一座類似圓形的空心建築。


    身下沙發柔軟,藍紫色燈光顯得這裏昏暗又迷亂。


    他不是應該被綁起來嗎?或者又出現於某個類似陳淮家別墅那間小黑屋的地方。


    林暮意外地看著自己仍然自由的雙手,對目前的狀況摸不到頭腦,轉過頭去,身後空蕩蕩,四周牆壁塗成灰色,隻有一扇比牆壁顏色略錢的小門鑲嵌其中。


    林暮站起身,腿部酸軟發麻,緩了一下才走過去按壓把手,打開門


    正對著鏡子的人麵容疲憊,嘴唇幹燥,在同樣低亮度的燈光襯托下,林暮感覺自己形如鬼魅。


    原來這隻是個洗手間,並不是房間的出口……


    身後聲音在此時緩緩落了下去,林暮條件反射迴頭,剛走出兩步,喝彩聲猛地爆發,幾乎要衝破林暮的耳膜。


    他快走幾步趕過去,這才發現,樓下竟是個正在進行中的格鬥現場!


    黑色八角籠坐立於整個會場的正中央,籠外看台上鋪滿密密麻麻的觀眾,他們或站或坐,很大一部分觀眾正無比激動地嘶吼著。


    視角轉移到籠中,其中一個人已經無力地癱倒躺到地,可他的對手非但沒停,甚至整個人猛然跳起降落,將膝蓋狠狠砸落在那人胸腔上!


    與此同時血液自下位者的口中噴濺而出,將對手的麵部與上半身染了個通紅,林暮雙手緊扣在玻璃板上,心揪在一起,他此刻遲來地發現,籠子裏麵的兩個人身上竟然打著赤膊,頭部亦是空空如也,隻有手腕與腳腕處纏著綁帶,任何防護道具都未曾裝佩!


    底下的人已經失去所有動作,連護在頭上自保的手臂都緩緩滑了下去,可仍舊沒有裁判叫停,那人如同案板上的死肉,被反複捶打,小腿屈起掙紮,直至雙腿放鬆攤平,會場中開始出現陸續的叫罵聲與喝倒彩的噓聲。


    勝利者起身,用腳踢向失去意識的男人,隻見那人滾了半個身位,被他狠狠踩在腳下。


    此時裁判宣告比賽結果,樓下角落的顯示屏同一時間跳動上百萬的數字,尖叫聲瞬間響徹建築的每一個角落。


    源源不斷的血液流出來染紅了籠中地麵的白色字母,兇手一般的勝利者抬起拳頭麵向人群示意,而後頭也沒迴地離開八角籠,消失於後台。


    籠中那人不知是死是活,有兩個穿著一身黑的工作人員進去,一人拉起一條腿,將人拖垃圾一般扯了出去,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跡。


    林暮頭皮發麻,人群的歡唿聲救救未停,他們仿佛對鮮血與生命的消逝感到麻木,有人喊著“再一場”,慢慢的,越來越多人加入,工作人員拎著紅色水桶與半米寬的墩布,短短幾分鍾將血跡擦拭得一幹二淨。


    很快,兩個新的參與者又被鎖進籠子中彼此廝殺。


    “有趣嗎?”身後倏然響起男人的說話聲,對方饒有興致詢問林暮,“要不要下去試試?”


    林暮轉身,將後背緊貼在玻璃上,警惕地麵向來人:“你是誰?”


    男人身後透出隱約的燈光,那開口本應該是牆壁,林暮暗想,原來先前沒看到的出口是隱藏在了牆壁上。


    “我是誰不重要。”男人氣定神閑地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身後的門大敞四開,完全不怕林暮逃跑的樣子。


    他看起來年紀不大,眉角一抹疤,看著有些邪氣,直視林暮道:“你是誰才重要。”


    林暮不明白對方的意圖,沒有隨意接話,隻是保持著肌肉緊繃的狀態,間或看向透光的門口,靠左邊一側,露出身著黑色西裝的半個粗壯手肘,外麵有人把守。


    對方十分放鬆,熟稔地聊天一樣問道:“陳南平跟你是什麽關係?”


    林暮頓了頓,許雁鴻先前說過,他們的目的是想通過自己找陳淮的母親索要什麽東西,可這個男人又問自己跟陳南平是什麽關係。


    結合從村長那裏得來的他們在尋找實驗室位置的消息,林暮幾乎很快就能確定,他們想要的內容,一定與陳南平當年的實驗有關。


    他們誤以為自己跟陳南平有關係……這對此刻的林暮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至少基於這個猜測,他們不會第一時間對自己下死手,從林暮目前姑且算是自由的狀態便能認證這一點。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換了個迂迴的問法:“你們想要什麽?”


    男人頗為意外,傾身笑道:“簡單直接,這性格我喜歡,隻要你告訴我你知道的,保你平安從這裏走出去,怎麽樣?”


    林暮他知道自己現在少說為妙,頓了頓,說:“你至少得先告訴我你要的是什麽。”


    “很簡單,陳南平當年在羊淮山的基因再生研究試驗結果不翼而飛,參與人員信息保密工作做的天衣無縫,隻要你隨便給我任意相關人員的簡單信息,我查到我想要的,就可以放你離開。”


    “我憑什麽信你。”林暮說,“你們弄死我跟弄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我把知道東西告訴你,失去所有利用價值,還會有活命的機會?”


    男人哈哈一笑,無奈聳肩:“可你也沒有拒絕我的機會啊弟弟,能擁有選擇更體麵死法的機會,這難道還不夠嗎?”


    他的眼神落到中央擂台,仿佛在無聲地意會林暮,倘若再敢拿喬,剛剛抬出去的那個人,就是他的下場。


    片刻後,林暮緊張地攥緊衣角,盡可能拖延時間地問順著對方的思路問下去,以便獲取更多信息。


    “你怎麽會知道我跟陳南平的關係?”林暮說,“直到他去世,我們都沒有在任何公開場合見過麵,甚至我連他的在北城舉辦的葬禮都沒去。”


    對方眉目舒展,帶著遊刃有餘,或者用“果然如此”來形容更為貼切的表情。


    得意讓他心情愉悅,不免跟林暮多說了幾句:“姑夫平日看著一本正經,誰能想到背地裏連學生都玩呢?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為了你和你那個學生媽媽跟那個瘋女人離婚,淨身出戶後還要給你們打生活費,這是多麽讓人感動的愛情啊!”林暮注意到他提到許雁婉的時候抬手碰了碰斷掉的那半邊眉毛。


    “可惜了。”男人嘖了一聲,“你媽迴頭就把人甩了。也是,又沒錢身體又不好的老男人誰會喜歡,他怎麽死的來著?哦對,抑鬱成疾,你說這算不算是殉情?至於為什麽會找到你……要怪就怪你媽給陳南平留的那封托孤信。”


    原來林曉依出來以後跟陳南平真的還有聯係……林暮咬緊牙關,壓下想要衝到對方麵前給人兩拳的衝動。


    “什麽托孤信,”林暮語氣壓抑地問:“我怎麽不知道?”


    “想知道?”男人笑笑,突然將跑偏的話題拉迴來,“可以啊,我說了這麽多,那麽,該輪到你了,一味索取可不是個好習慣。”


    林暮隻得故技重施,半真半假道:“我媽有寫日記的習慣,那本日記在她死後跟她的遺物一起放在我家。裏麵有提到實驗室,她去過,見過裏麵的一部分人,有一些外貌特征描寫,也有提到個別人名,具體是什麽我忘了。”


    對方目光狐疑。


    林暮想起他去基地看到過的那些東西,為了讓這段謊話更具有可信度,開始根據記憶中的畫麵胡編亂造補:“裏麵有寫關於陳淮的……出生記錄,還有陳南平跟她分享的實驗進展,我媽聽不懂,記的斷斷續續,我隻在她剛去世的時候看過,印象很模糊。”


    “日記在哪?”男人沉下聲問。


    林暮倏然笑了,一直緊緊攢著的雙手放鬆,坐到男人另一側的沙發上,故作自然地向下看。


    擂台上的兩個人已經打得火熱,一人眼圈青腫著,看不出具體的五官。


    他心不在焉地說:“我不能告訴你,至少現在不能。”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男人猛地起身靠近,拽起林暮的頭發,壓迫性地靠近威脅道:“我有的是辦法玩你,當年在陳淮身上玩剩下的那些你能撐過幾時?五分鍾,十分鍾?他是個不正常的怪物,你?”


    “阿彪。”男人嗤笑一聲鬆開手,“給我可愛的弟弟拿點藥來玩玩。”


    “是。”


    另外一人緊跟著走進來按住林暮。


    “你要做什麽?!”林暮大聲的質問聲音淹沒在一樓的叫喊聲裏。


    被稱作阿彪的人將一管針劑遞給男人,他推出幾滴藥液,愉快地看著林暮:“這一針打下去,再聰明的人也得變成毫無理智可言的瘋子,到時候可就沒有後悔的機會咯?”


    林暮瞳孔震顫,盯著那管透明液體,將它與許雁婉嘴裏折磨陳淮的藥物對上號,心跳急速加快。


    “我告訴你,”林暮語速很快地說,“你帶我一起過去,那個地方隻有我能找到,在羊淮山上,我沒機會去我媽的墓地,把那本日記當衣冠塚埋起來了!我死了你們就再也不可能找到那本日記!”


    男人方才提到許雁婉的語氣很差,林暮隻能抱著僥幸心理補充道:“我恨許雁婉!她害得我媽跟陳南平分開,又間接性害得我沒了爸爸!我跟你合作,我什麽都告訴你,你留我一命,陳淮跟陳雪很信任我!你外公去世了對吧?你肯定還會有其他用得到我得地方,我全都配合你!憑什麽他陳淮能做少爺我隻能做人人唾罵的畜生,我要他們也跟我一樣家破人亡!”林暮額角因為情緒激動而爆出青筋,表情猙獰到仿佛真的恨透了他們。


    針尖停留在手臂邊緣,男人想到什麽,表情複雜,他皺了皺眉,語氣古怪地說:“好吧,看在你比陳淮那個沒長嘴的雜種可愛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留你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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