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挨個揉揉頭,坐起身,笑問道:“你說什麽?太小聲了,老師沒聽清,你過來一點。”


    李小敏惶恐地抬起頭,眼睛撲閃撲閃,裏麵藏的全是恐懼。


    一般在家裏,她爹讓她走近點就是要打人了,可能是耳光,也可以能是飛來的一腳。


    林老師因為她被打壞,暈倒住進這個叫作醫院的大房子,一定非常生氣吧,那麽就算打她,也算無可厚非……李小敏隻猶豫了幾秒鍾,便往床邊走去,站在林暮一抬胳膊就能碰到的地方。


    她整個人都緊繃了,汗毛豎起,作備戰狀態。


    直到林暮胳膊揚起的瞬間,她緊緊閉上雙眼,睫毛不停顫抖。


    落在她頭頂的,不是暴力的捶打,而是無比溫柔的撫摸。


    林暮無奈地說:“別怕,老師又不會打人。”他想起自己剛收拾過麵前小女孩的父親,略微有些尷尬的補充道:“要打也隻打壞人。”


    小花在旁邊幫腔:“對!隻打你爹那種臭壞蛋!”


    葉子忍俊不禁,兩個小的咋唿著叫道:“打!打!打大fai蛋!”


    林暮被她們起哄得鬧了個大紅臉:“行了行了,都別鬧了。”


    身後門聲響起,林暮迴頭,看到去而複返的張叔,他一隻手拎著折疊床,另一隻手掐著一遝化驗單。看起來明顯迴家收拾過了,剃掉了胡茬,換上了新衣服,看著倒是個十分有精氣神的中年大叔。


    “醫生說今晚還得再觀察一下,明天再考慮出院吧。”


    “嗯”林暮點點頭,問他:“怎麽搬了個折疊床過來。”


    張春周低頭看向手裏的東西,搖搖頭,笑道:“幾個小的不放心,賴在醫院不想走了,今晚要住這,兩張拚一起,他們幾個也能擠擠睡下。”


    林暮不讚同地扭頭迴去看向幾個小崽,女孩們都露出心虛的表情,靠近葉子,葉子左看看右瞧瞧,小的都把她當避風港,她卻找不到能擋在自己麵前的人,隻好磕磕巴巴解釋道:“我,我們,就是,就是擔心,林老師,想,想”


    “想陪林老師!”小花聽的著急,急忙接上後麵的話,“等林老師出……出什麽來著……哦對,出院!等林老師出院我們一起迴家!”


    麵對一堆期翼的目光,林暮說不出冷話,隻見縫插針地考驗她們道:“老師說過什麽?”


    幾個小孩麵麵相覷,被這沒頭沒腦的抽查弄了個懵,問道:“什麽……?”


    “不能……”林暮看著幾個小孩單純懵懂的目光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繼續道“跟男的……”


    “單獨在一個屋裏!”小花反應最快,她眼珠一轉馬上說:“我們不是單獨!老師,我們有好幾個人呢!”


    “那也不行!”林暮又開始嚴肅地教訓她們:“無論對方是誰,你們有幾個,最好都不要共處於封閉的空間內,明白嗎?”


    “明白了。”幾個小孩霜打茄子一樣,看著好不可憐。


    “那我們今天還能……”小花舉手,小聲問道。


    林暮拿她們沒辦法,嘖了一聲,道:“下不為例。”


    “耶!”“好的!”


    在哪住都是住,晚上林暮吧幾個小孩帶進了裏間,讓她們住裏麵,自己住外麵,又教她們這種門鎖要怎麽鎖,幾個隻見過門閂的小孩感覺新奇的狠,光是開開關關擰鎖的哢噠聲就響了很久。


    林暮沒有製止,坐在飯桌邊上跟她們聊天,試探性地問道:“我們是怎麽出來的?”


    他又問:“你們記得我帶迴去的那個大高個嗎?”


    幾個孩子霎時安靜下來,局促地站在門邊,呈現半圓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虛極了。


    “怎麽了?”林暮掃視她們,問:“他去哪了你們知道嗎?”


    小花一臉憋不住的表情,把臉埋在葉子身上,葉子罕見地躲避林暮的目光,最後是李小敏囁嚅地迴答:“什……什麽大高個,我們好像……沒見過吧。”


    “……”林暮笑了下,重複問道:“沒見過,吧?”


    李小敏膽小,一被問就害怕,林暮怕嚇到她,點名問別人:“小花,你說。”


    “啊!?”小花驚唿一聲,被林暮食指豎在嘴唇前方提醒她禁止喧嘩。


    小花捂住嘴巴點點頭,走近幾步小聲說:“我沒見過呀。”眼珠子轉來轉去,都快飛到天上去了,就是不敢看林暮。


    林暮失笑,手指在桌子上打著節奏敲擊,覺著眼前的畫麵實在玩味,他一手帶大的小崽子,這是明顯讓人策反了啊。


    難為幾個小孩子沒意思,林暮把她們打發進去鎖門睡覺,自己躺在外麵床上百無聊賴地翻看手機。


    下午的時候他去護士站問過,昨晚陪夜的人的確是張叔,一個中年人,而不是陳淮。


    林暮又去看了同在一個醫院的團寶,再過幾日團寶都能手術了,他估計短時間內不能迴山裏,那時候碰到了熟悉的兒科護士,她們幾個人都跟林暮很熟絡。


    她當時告訴林暮,說昨晚有個帥哥送他來醫院,自己下去拿藥的時候見到他們了,後麵聽說還驚動了院長。


    林暮無處安放的心終歸有了著落。


    騙他。


    還聯合他的學生一起騙他。


    林暮咬緊了後槽牙,找出名為“陳”的聯係人,又一條短信發出去“謝謝你啊。”


    等了半天沒有等到迴複,直到林暮都等困了,手機菜忽然叮的一聲,收到一條短信。


    他點開,是個陌生的號碼,迴複內容隻有一個問號。


    林暮看了半天,遲疑地敲下【陳淮?】發過去。


    未知發件人:【不然?】


    林暮一個一個字編輯道“這好像不是你的號碼……”


    沒等發出去,那邊立刻又發過來一條。


    未知發件人:【你還在跟其他人發短信?】


    林暮立刻把打到一半的字刪掉,火速迴複:【沒】


    那邊沒動靜了,林暮又開始慢悠悠的敲字這好像不是你的……


    叮。


    未知發件人:【什麽事?】


    林暮:【沒什麽啊……】


    未知發件人:【。】


    林暮眼看著氣氛不對,這明顯要話題終結了,他連忙撓撓頭,趴在床上。


    林暮:【謝謝你帶我來醫院,我已經好了。】


    未知發件人:【又說胡話】


    未知發件人:【說了不是我】


    林暮忍不住低笑出聲,下一刻趕緊抬頭朝門的方向望了一眼,門玻璃中間是磨砂的,裏麵的燈光還沒滅,孩子們似乎嘀嘀咕咕的聚在一塊聊天,他不知怎麽的有點小心翼翼的感覺,打字的手都輕了許多。


    文字沒有語氣,林暮能想象到這些文字轉變為陳淮的聲音一定是冷冷的,但他大概是因為知道了事情背後的真相,反倒有點模糊的明白了強硬的語氣之下掩蓋著的是一種,不甚明顯的關心。


    林暮:【好好好不是你】


    未知發件人:【。】


    又是一個句號,林暮看著第二個句號,有點納悶,陳淮總發問號,是不想跟他繼續說話的意思嗎?


    發短信聊天對林暮來說是種很新奇的交流方式,他能透過一個句號想到陳淮沉默的麵容,想到他此時此刻也許會在做的事,擺出的姿勢,總之文字讓他產生無盡遐想。


    明明很遠,但卻像是很近。這就是林暮此刻的感覺。


    他努力尋找話題,拆了陳淮的台。


    林暮:【你的小間諜們已經把你出賣了。】


    未知發件人:【?】


    未知發件人:【看不懂,不要胡言亂語。】


    裝,繼續裝,林暮像是抓到了陳淮的尾巴,嘴角揚起來一直沒平下去過。


    林暮:【你送我來的,有人告訴我了。】


    秒迴的陳淮這次足足三分鍾沒有迴複,林暮的胳膊都酸了,側躺下去,當他以為這份難得的體驗將要在此刻畫上句號的時候,手機嗡鳴。


    因為收到信息總是會響,他把提示音關掉了,改成了震動。


    未知發件人:【。】


    ……林暮看著第三次過來的句號,真心有點無奈,他平躺著,把手機舉得高高的,翻來覆去的看那個鏤空的小圓形,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林暮:【。。】


    未知發件人:【?】


    林暮:【。。。】


    未知發件人:【。】


    未知發件人:【說人話】


    未知發件人:【沒事睡了】


    一連震動三下,學人精林暮感受到對方的怒意,趕忙做起來,劈裏啪啦用他最快的手速敲下:【有事有事】


    未知發件人:【說】


    話雖如此,林暮一時其實根本想不到他能有什麽事,靠在牆上,垂頭看著手機摳手指,摳了一會猛地抬頭看向虛空,他剛剛在幹啥?


    他剛剛,在!幹!啥!?


    靠牆,低頭,看手機,摳手,等迴複。


    等等,這不是寢室對床那個網戀慣犯跟網戀女友聊天的必備狀態嗎?


    每每王宇他們打球迴來,見到對床黏黏糊糊地扭動著身體打字,都要低聲跟林暮吐槽一句:“二傻子,可別學他。”


    林暮一整個就是非常震驚,把手機都扔到了床腳下。


    發呆一分鍾後,林暮認為逃避可恥但有用,哪怕對麵什麽都不知道,他無言麵對自己,於是被子一拉,罩過頭頂,睡遁。


    數到第二百隻羊的時候,腳下手機開始嗡嗡震動起來,不是短信那樣急促的兩下,是來電提醒那種長時間的嗡鳴。


    林暮伸著胳膊拿過來,來電號碼就是剛剛陳淮跟他發短信的新號碼,林暮近乎條件反射的點了接聽。


    好了,二傻子行為再加一條,深夜摳牆皮語聊。


    電話是陳淮打的,林暮接的,誰都沒有主動開口,沉默蔓延在電話兩端。


    於是林暮的眼前仿佛彈出了一堆名為未知發件人發出的句號短信。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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