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轉身差點撞到站在門口的陳淮身上。“嚇死我,走路怎麽沒聲。”林小一拍著胸口,“讓開。”陳淮沒讓,抬手把著他的臉,拇指很輕地碰了碰唇上開裂的傷口。剛欲低頭細看,林小一咻地彎腰,從陳淮胳膊底下鑽出去。“上學,上學不趕趟了,我得上學了。”林小一胡亂把桌上的書本往書包裏塞,有用的沒用的全塞進去,拎起書包重得意外。他故作鎮定地摸摸陳淮的頭:“今天早上不吃了,中午也不吃了,晚上見。”說完風一樣推門跑出去。陳淮看著林小一逃跑的背影,若有所思。第47章 元旦後的時間像坐了火箭,林小一真的很困擾,自從那天喝酒斷片後陳淮更粘人了。晚上睡覺都要手拉手。林小一睡不著,看著黑暗歎氣,動了動不過血的手指,被發現他亂動的陳淮緊緊攥住。難道他那天晚上不是做夢,真在喝多後幹了什麽,比如把陳淮親……了?“陳淮。”的聲音,陳淮靠近了,蹭到林小一肩膀旁邊,等他說話。“你鬆一點,我手麻了……”“……”陳淮不情不願地撒開手,捏著林小一汗濕的小手指搓了搓,拇指虛浮著刮蹭在林小一手心,帶起一陣陣的癢。怎麽這麽磨人呢?林小一猛地反過來把陳淮亂動的手指攥住,陳淮僵了一下,老實了。腦袋還在林小一枕頭上,林小一沒管,他在想明天放假,包括春節有近十天的假期,應該怎麽安排呢?往年春節都是在外麵兼職過的,今年如果還是在飯店的話,吃年夜飯的客人大部分要跨年,那樣就沒辦法陪陳淮了……雖然春節有三薪。想著想著沒發現陳淮的唿吸都近到打在他臉上了,林小一扭頭,鼻尖直接碰在一起。他不知道為什麽,渾身就因為這麽個貼鼻尖的小動作,激起一層細密小疙瘩。林小一往後仰頭,躲開一點距離,問:“這麽近,幹嘛?”被窩裏的溫度仿佛也開始變得很高,臉上也發起燒,越來越熱,電熱毯的電源線在林小一這頭,林小一閑著的手去摸開關,想把他這邊關了,結果摸好幾下沒摸到,突然想起來,這兩天怕上火,電熱毯連電都沒插,插頭都塞進被子底下了。床太小,林小一再往外麵閃一點要掉地上了,陳淮抱著他轉了個身,把林小一換到裏麵,同時覆在他的身上。陳淮的手摸到林小一的臉,溫度比林小一的臉還高,他手指的皮膚很粗糙,有很多疤痕和繭子,跟他的長相一點都不一樣。原來我不是發燒了,林小一想。“你不睡了?”林小一推推他,“別折騰”手突然被陳淮掐住,抬高按在枕邊,林小一小聲問他“你幹什麽?”心跳的好快,像是要從心口鑽出來,陳淮罩著他,隔著厚厚的被子,林小一感受不到陳淮的心跳是什麽樣的。陳淮沒迴應,臉壓下來,他要做什麽,林小一仿佛知道,又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他不自覺地屏住唿吸,緊緊閉上雙眼,等待一個與夢中情景似曾相識的碰觸。碰觸沒等到,卻等來陳淮熾熱滾燙的唿吸,那一道道熱氣,順著林小一臉遊移到頸側。整個耳邊都是陳淮不正常的,急促的喘息聲。男生跟男生也可以親的,對吧,陳淮是他的,就算親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陳淮……”林小一聲音氣聲叫陳淮,聽著有點不自然的抖。陳淮聞聲頓了一下,林小一感覺自己手腕要被掐斷了那樣,突然,手被放開了,身上沉沉的,陳淮沒力氣了似的壓在他身上。沒等林小一碰到他,陳淮往旁邊翻身一倒,從他身上下去了。身上的人剛一下去,方才被擋住的冷空氣就一團團往臉上撲,“陳”名字都沒叫完,床架子嘎吱一響,林小一看見陳淮身影模糊地下了地,徑直走進洗手間。水聲傳出,林小一把頭埋進枕頭,懊惱地磕兩下。片刻後猛地抬頭,反應過來什麽,掀開被子跑下床,洗手間的門,冰涼冰涼的。林小一剛想拉開,頓住,拉開想做什麽,能做什麽?門跟窗戶對著,哪怕關嚴了還是透著風,悄悄地往皮膚上刮。他遲疑地縮迴手,轉身去料理台接著涼水洗了把臉,迴到床上裏側的位置蓋上被,閉上雙眼。就像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水流自胸前虯結的肌肉順流而下,這個季節的涼水寒冷刺骨,澆在身上什麽都能澆熄,包括腦子裏一瞬間翻湧而出的那些醜陋不堪的欲望。兩個男的怎麽做那檔子事,陳淮太知道了。廢舊倉庫裏一群男人打著赤膊,臉上全是不懷好意的猙笑,他們身上的遍布的傷疤讓人作嘔。在這個全是雄性的黑暗世界,弱者注定會被獻祭。要麽百般痛苦地死去,要麽毫無尊嚴的淪落為勝利者的玩物。絕望的喊叫,拍擊,房簷角落掛滿灰塵的蛛網,日複一日的殘忍暴力。他怎麽敢,外麵是他找了七年的人,他怎麽敢想。那些過去迴憶裏的髒東西,哪怕一絲一毫,都不應該跟林小一沾上。冷水激得陳淮腦仁疼。洗手間裏的水聲實在響了太久,林小一在床上翻來覆去,終於,在他忍不住要下去把人薅出來的前一刻,水聲停了,他聽見門被拉開的聲音。吱呀。小床沉了一下,陳淮坐到床邊,背對著林小一,不知在想什麽,弓腰垂頭,手巾掛在脖子上,看起來仿佛一顆被冰雪壓彎的鬆樹。隔著一個人的距離都能感覺到陳淮身上傳過來的寒氣。滴答滴答。是水滴落在地的聲音,林小一忍不住爬起來,摸過去,指間剛碰到陳淮的弓起的脊背,陳淮就條件反射地向前一縮,將身體繃直了。林小一沒在意這個細節,他跪到陳淮身後,拿起毛巾給他擦頭發。前一段時間為了省事,陳淮的頭發去理發店剪得很短,硬硬的毛碴透過毛巾紮在林小一手上。大腿貼在陳淮背上,林小一能感覺到陳淮的身體在他擦拭的動作中逐漸放鬆。林小一忍不住伸手去探陳淮的臉,卻被冰的打了個抖,陳淮拽下毛巾,扯過被子給林小一披上。“你,”林小一不知道說什麽好,張了張嘴,啞聲道:“以後別洗涼水澡,不好,容易頭疼,你頭上本來就有傷。”說完把他往床裏推了推,陳淮躺迴去,黑暗中林小一看不清陳淮聽沒聽進去,總覺得他心情又不好了。時間太晚,他將掖起來的電熱毯插頭拿出來插上,推開開關,看見紅點亮了,牽過陳淮還冷著的手,握緊了,這才安心睡過去。第二日到學校,張希顏觀察著他的臉色,問:“小一沒睡好啊?這倆大黑眼圈趕上熊貓了。”林小一搖搖頭。前幾天就感覺要感冒,昨天從床上跑下去估計又涼著了,一晃頭,有點暈。“小一,”王媛叫他,“你還記得魏遠華嗎?”魏遠華……林小一看向王媛,都不用細想,魏遠華不就是四班那個飛機頭嗎,之前強迫她的那個。王媛表情不算好看,她斟酌著開口,說:“他之前不是被退學了嗎……後來聽說跟外麵那些接頭小混子玩到一起去了。”林小一點點頭,不置可否,這的確是魏遠華能幹出來的事,不稀奇,畢竟他上學的時候就天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社會青年廝混。王媛頓了頓,接著說:“他們職高那邊有人傳出來的小道消息,說魏遠華他們那些小混混打群架,鬧出人命了……魏遠華也在警局通緝名單上,但……但人跑沒影了。”聽到這些林小一有些意外,魏遠華雖然以前就不幹什麽好事,但大部分都是小打小鬧。這才兩三個月的時間,怎麽就變本加厲,混成通緝犯了!?張希顏有些唏噓:“他們這種人,不收斂,遲早是要出事的,早晚問題嘛,唉,失足青年啊……沒準進去蹲幾年就能洗心革麵了呢?”王媛神情凝重:“那是重點嗎?重點是他現在找不見人了啊!他爸都說找不到他。”“他爸肯定護著他啊,咱跟他無冤無仇你怕……”張希顏說到一半噤聲,“我去!不能吧,再說又不是你們讓他去打群架的,關你們什麽事?”林小一倒是沒放在心上,隻是沒想到,上課時,就連老師都提到了這件事。“各位同學,如果有跟魏遠華聯係的,或是知道魏遠華蹤跡的,及時跟校方反饋或報警處理!老師很鄭重的警告大家,無論各位同學從前跟魏遠華是什麽關係,他現在是遊散的社會青年,更是被警察通緝的嫌疑犯,身份是很敏感,很危險的!如果可以,請大家盡量減少與危險人物的任何接觸……”一整天王媛都心神不寧。中午林小一沒迴家,最近物流那邊又忙起來了,而且之前廠房計算機程序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陳淮莫名其妙幫老板擺平之後現在又多加了一項工作。老板偶爾會帶給陳淮一些其他兼職讓陳淮做,導致陳淮現在工資翻倍,一個月能拿到五千多。林小一不想讓陳淮兩頭跑,直接說中午不迴去吃了,算是一天沒出校門。臨近晚自習,王媛忍不住跟林小一說:“要不晚上讓我爸媽開車送你到家門口吧。”林小一扭頭看著她,“啊?”的一聲,沒聽懂她什麽意思。張希顏聽見也轉過來:“你別自己嚇自己呀圓圓,從這迴到林小一家胡同來來往往好多人呢,而且校門口還有保安,都能直接看林小一家胡同口。那魏遠華一露麵就得被發現,逮起來。”看王媛的擔心不像假的,林小一也安慰她說:“沒事,很近的。陳淮晚上接我,你忘了,陳淮一隻手就能收拾他。”幾個人在一塊久了,張希顏是個十萬個為什麽,從林小一跟陳淮剛認識那會開始的事,早都讓她扒的差不多。自然包括魏遠華落荒而逃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