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塗藥了吧林哥。”將林予深帶到沙發上坐下,彭小樹說。


    “嗯。”


    “那我去拿過來給你塗吧。”


    話音落下的同時,門口處倏地傳來幾聲沉穩的叩門聲,隻響了三聲,然後恢複了安靜。


    彭小樹看林予深一眼,這個時候時間已經不早,平日裏來找林予深的也沒幾個人,他猜測道:“是有劇組的人來看看你的傷嗎?”


    “可能。”林予深想了想,說,“去開門看看吧。”


    彭小樹應了一聲,走過去,將門打開,待看清站在門外的人後不自覺瞪大了一雙眼,結巴道:“顧......顧總?”


    林予深的位置距離房門有些距離,沒有聽清彭小樹對門外人的稱唿,隻是見對方愣愣地站在門前,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於是扶著牆壁起身,邊一跳一跳地過去,邊開口問道:“怎麽了,外麵是誰?”


    彭小樹這才迴神,側過身子讓顧聞序進,同時磕磕絆絆地自我介紹:“顧總,您好,我是林哥的助理......我叫彭小樹。”


    彭小樹麵對顧聞序緊張得不行,顧聞序卻沒在對方身上分出絲毫注意。甚至沒有發出聲音迴應一句,他神色淡淡,徑直地邁腿往裏走進。


    門外的人走進了房間,林予深這才看清來的人是誰。


    高大的身影立在體型偏瘦的彭小樹身邊顯得更加挺拔健氣,頂著亮白的光線進來,整個人就像隱隱發著光。


    林予深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一雙眼睛和顧聞序對視著,沒有人說話,卻又好像在雙目之間已經言盡一切。


    無言地對視幾秒,林予深率先移開視線。餘光注意到顧聞序還穿著一身嚴謹的西裝,向來妥帖的外套上有了幾道褶皺的痕跡,平白給人添上幾分風塵仆仆的感覺。


    很少見到這樣的顧聞序。


    安靜的氣氛裏,彭小樹轉過身,看見林予深站在玄關處,也不顧在大老板麵前有沒有禮了,忙小步跑過去,挽住林予深的胳膊,不太開心地責備道:“林哥,你過來幹什麽,你就坐著就行了。”


    說著就要扶林予深迴去坐下,林予深卻沒動,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依然望著著顧聞序,好像從這個人出現以後,所有感官和注意都被對方所攫取。


    但理智還是在的。兩秒後,林予深輕聲問出口:“......你怎麽過來了?”


    顧聞序卻沒有迴答問題,隻是垂眼,直直地看向林予深因為站姿微微曲起的腳踝處。因為要塗藥,繃帶還沒重新纏上,那一處又紅又腫的部位直接暴露在空氣當中,看著著實有些慘。


    “還疼嗎?”看了半分鍾,顧聞序終於開口說話,抬眼再一次望著林予深的雙眼,問道。


    “......還好。”林予深說,默了默,他輕輕晃了晃右腳,仿佛要證明自己真的沒事似的,說,“隻是看著嚇人。”


    顧聞序沒說話,又往裏走進幾步,在距離林予深兩步的位置停下,視線掃過林予深泛著薄薄一層濕意的臉頰和鎖骨,一股淡而好聞的香氣撲入鼻尖,他問:“剛洗過澡?”


    “是的。”林予深迴答。


    “要塗藥嗎?”顧聞序又問。


    “正要塗。”林予深說。


    顧聞序點頭,邊往裏進邊淡淡地說:“塗吧。”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林予深沒有忍住側目看向顧聞序的側臉,掃過高挺的鼻梁和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心底不期然泛起漣漪,像微風下的湖麵,波光粼粼。


    垂眼,他收迴目光,在彭小樹的幫助下迴到沙發上坐下。


    顧聞序在林予深對麵坐著,姿態鬆弛而又自然,不言不語,隻一雙視線深沉地落在林予深的傷口上。


    直接而坦蕩的目光毫無遮擋,輕易就能讓人察覺到,惹得林予深不得不微低垂著頭,卻不知這一舉動又將白皙的脖頸暴露在顧聞序的視野之內。


    一心放在林予深傷口上的彭小樹卻全然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他打開一支藥膏,拿出棉簽,沾上藥就往紅腫處抹,邊動作邊說:“林哥,我弄疼你了的話就說。”


    林予深低低地“嗯”一聲,一雙眼睛目光下垂,像是在仔細地看彭小樹為他塗藥,餘光裏卻都是室內的另一個人。


    顧聞序不發一言地注視著林予深的腳踝。很白,很細,一隻手掌能夠輕易地握住,像是價值連城的珍珠玉佩般晶瑩剔透,隻是那抹紅色落在上麵十分不協調,讓人感覺惋惜而又......生出一種無法言明的感覺。


    看著看著,顧聞序迴憶起上一次來到這裏,就在這家酒店外,他的手掌握住了林予深的手腕,纖細清涼的觸感,讓他覺得自己在握一隻易碎的寶貝瓷器,絲毫不敢用力,必須輕輕觸碰。


    從記憶中抽離出來,顧聞序目光上移,看著林予深的雙眼,沉聲開口:“我來吧。”


    彭小樹一愣,手裏的動作下意識停下,迴頭茫然地看著顧聞序,不太懂對方話裏的意思:“......顧總,你剛剛說什麽?”


    林予深也看過去,和顧聞序的眼神在半空中交匯。


    顧聞序靜了一秒,將視線移向彭小樹,神色很淡,“你迴去吧。”


    “啊?”彭小樹慌了。這大老板大晚上來林哥的酒店房間,還趕自己出去,林哥都是傷患了,竟然不讓自己留在這照顧他,這也太不是人了吧?!


    咽了下口水,他迴想著林予深對他的好,勇敢地懟迴去:“可是林哥需要我呢,藥也還沒塗完!”


    顧聞序冷淡地瞥彭小樹一眼,少見的對下屬有了幾分耐心:“出去,剩下的我來。”


    彭小樹更驚了,瞪大了一雙眼睛。顧總這意思......不會是要潛規則林哥吧!?


    扭過頭看了眼林予深,他一咬牙想豁出去了,他得保護好林哥!想著,他的心裏燃起重重烈焰,下一瞬


    火苗被林予深撲了個幹淨。


    林予深說:“小樹,你先迴去吧。”


    彭小樹吃驚地眨了下眼。心裏上映了一部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的戲碼,麵上絲毫不顯,糾結一番,還是尊重林予深的意願,放下了藥膏起身,囁嚅著說:“那......我走了啊林哥。”


    林予深點頭,一聲關門聲響起,房間重新歸於安靜。林予深靜靜地和顧聞序對視幾秒,垂下眼,彎腰自己拿起了藥膏。


    下一刻,一雙骨節分明脈絡明顯的手伸過來,從他的手裏將藥膏拿走,食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林予深的指尖上輕輕蹭過,留下一片溫熱的觸感。


    林予深沒忍住撚了撚指尖。


    第24章 幸福有了色彩


    沾著藥膏的棉簽在林予深的腳踝處滑過,力度很輕,像一陣似有若無的風輕輕地拂過。一小團藥膏湖水般化漾開,泛起層層清爽的漣漪,從皮膚表處透過絲絲神經,直觸心底。


    酥麻的感覺伴著心髒超出規律的跳動,不可控製地,林予深的腳尖下意識顫動一瞬。


    “弄疼你了?”顧聞序停下動作,抬眼看他,一雙黑眸深重得似沒有星月的夜空。


    “......沒有。”林予深垂著眼睛移開視線,說。頓了頓,他伸手去拿顧聞序手裏的藥膏,“還是我自己來吧。”


    顧聞序手掌往後移了移,不容拒絕地說:“我來。”


    棉簽重新向紅腫的傷口處靠近,在距離隻剩下一公分時,顧聞序再次抬起眼皮看向他,“不舒服告訴我。”


    “......好。”林予深隻得說。


    顧聞序重新低下頭,這一次腳踝處傳來的觸感更加輕柔,林予深望著顧聞序捏著棉簽的手,望著望著,目光不自覺上移,落在顧聞序專注的神情和纖長的睫毛上。


    不知道過去多久,顧聞序站起了身,林予深下意識地快速移開了視線,低頭再看過去,不僅藥塗好了,顧聞序還給他纏上了繃帶。


    伸手過去摸了摸,餘光裏顧聞序已經迴到了對麵坐下,坐姿隨意而放鬆。


    沒有人說話,空氣中彌漫著安靜的氛圍,窗簾隨著灌進來的風輕飄飄地鼓動,帶來細小的風聲。顧聞序走到窗戶邊,望了望窗外,將窗戶關嚴,又慢條斯理地迴來,開口道:“這段時間請假,好好養傷。”


    林予深靜了靜,說出自己的打算:“過幾天應該就能正常走路了,我想到時候繼續拍攝。”


    “你得把傷徹底養好。”顧聞序看著他,神色不可拒絕,一貫淡然的嗓音裏也帶上了一層嚴肅冷冽,“養好之後我不會幹涉。”


    所以養好之前會幹涉。林予深沉默,半分鍾後無奈地妥協:“我知道了。”


    顧聞序定定地看著他,目光掃過林予深微微抿起的嘴角,不太熟練地轉移話題:“今天來的急,還沒有訂酒店。”


    林予深默然,不合時宜地又迴想起幾日前的那一次同床共枕,雖然什麽也沒有發生,但是......一再下去,他最終還能在顧聞序這裏全身而退嗎?然而隨即他又否定自己事實上,他在答應顧聞序的條件時,就已經注定必須舍棄掉這顆心。


    胡思亂想著,林予深的思緒漸漸地跑了偏顧聞序明明記得自己這張臉的,也知道他這個人的存在。


    可是,那又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死了呢?


    “什麽?”


    突然的開口打破了室內的沉默,也打斷了林予深迷茫混亂的思緒,抬起頭,見顧聞序雙眼看著自己,林予深心裏一個咯噔,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剛剛不小心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心虛地垂下了眼睛,林予深不敢再和顧聞序對視,輕聲道:“沒什麽。”


    說著,林予深想起走神前顧聞序提出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想了想,他猜測顧聞序的意思,猶豫著問:“你......要留下嗎?”


    顧聞序望著著林予深烏黑的頭頂,好像就等著這句話似的,很快點了頭,說:“可以。”


    話落,他打開手機,在微信界麵找到司機劉煒的對話框,平靜地打了一行字過去。


    馬路邊,深黑色低奢的邁巴赫車內,劉煒耐心地等待著顧總迴來,放在一邊的手機亮了下屏,他拿起來,是顧聞序發來的信息明天早上八點迴程。


    劉煒有些愣地眨了下眼。今天的顧總屬實有些奇怪,他想。


    今天本來是出發參加一個和合作商的重要會議,顧總在路上接了個雲先生的電話以後就下令先來這邊,楊特助隻好中途下了車,打車過去單獨處理會議事宜。


    楊助理下車後,向來以安全為首要前提的顧總第一次催他提了速,好不容易趕到這裏,下車前說的明明是不久就會下來,今晚得趕迴去,畢竟合作商那邊也需要稍作安撫,沒想到......


    不過。


    劉煒抬起頭,往上看著少數幾間亮著燈的酒店房間。


    如果是喜歡上一個人,那就做出什麽樣的事情都不奇怪。感情本就是一樣讓人失控的東西。


    “明天跟我一起迴去。”關了手機,顧聞序忽地開口,說。


    “迴去?”林予深茫然地重複一遍。


    顧聞序解釋道:“迴去養傷,不然你要一直待在這裏嗎?”


    這裏也能養傷......林予深在心裏說,對上顧聞序的眼睛後,湧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點頭答應下來:“好的。”


    顧聞序狀似隨意地“嗯”一聲,移開目光藏住了眸底的滿意。掃到一邊的衛生間,他開口,淡淡道:“我先去洗澡。”


    林予深下意識點了下頭,而後才想起什麽,遲疑著問:“你......要穿我的睡衣嗎?”


    顧聞序看著他,“看來隻能這樣了。”


    好吧。林予深扶著沙發壁站起身,顧聞序卻走過來,手掌搭在他的手臂下方,有力平穩地扶住他。


    步入十月,夏季尚沒有完全結束,薄薄的衣衫貼在身上,各自的體溫透過相觸的那一片布料緩慢相融。


    顧聞序身上的溫度偏暖,他的體溫卻是偏低的,三年前就是這樣,現在依舊是這樣。林予深在顧聞序的攙扶下走向地上擺放的行李箱,突然想到和顧聞序剛認識時,正是冬末春初的季節,當時還隻是朋友關係的顧聞序,就已經很喜歡將自己稍涼的手握在他的手心裏,美其名曰“給朋友暖手”。


    林予深拉開行李箱,仔細挑選了一身穿過次數較少的睡衣給顧聞序,又拉開裏層,拿出一袋未開封的嶄新包裝遞過去,“這是裏褲.......新的。”


    顧聞序伸手接過,垂眼看了眼手裏的東西,扶著林予深起身,“你先去床上。”


    林予深應了一聲好。被顧聞序帶到床上,在鬆軟的床上坐下後,望著顧聞序轉身走進衛生間。


    酒店的衛生間門是磨砂材料,且側對著床,林予深在被窩裏躺好後,能夠清晰地看見磨砂門上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看了幾眼,而後閉了眼,靜靜地聽著裏麵傳來的細細水流聲。


    聽著聽著,林予深忍不住迴想起曾經和顧聞序同居時的那一段生活。


    那個時候林月紅還健康著,和他還有顧聞序一起住在那棟漂亮的小區裏,隻有三個人,卻比林予深人生中任何時候都熱鬧。


    那棟小區是顧聞序為自己和林月紅打造的獨一無二的庇護所,對林予深而言,更是童話故事裏浪漫城堡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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