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賭館,層層院落深處的密室內,燭火高燒,高二丫披著一襲絲袍,懶洋洋地躺在豹皮軟墊上。她手中金杯,盛著琥珀色的美酒。

    一個丫環無聲無息地進來,跪倒稟報:“公主,段雲州今晚留宿在獸醫安石義家中。”

    高二丫眼中寒光一閃:“安石義是什麽人?”

    “安石義是青楓城最好的獸醫,不過他好賭,家徒四壁。今晚他拿到段雲州送出的八百兩銀票,現在已經在賭館內輸掉了六百兩。他有個女兒叫小鈴鐺,是她主動邀請段雲州留宿的,安石義並不知情。”

    高二丫的手下做情報很高效,短短時間內,就把一切消息都搞的清清楚楚。

    高二丫點點頭,紅寶石般的嘴邊浮現一絲冷笑:“通知黃管事,跟安石義好好賭一場,我今晚要拿到他女兒小鈴鐺的賣身契。”

    “是。”丫環輕輕地退出密室。

    黃管事是黃沙賭館內技術最好的賭博大師,既然安排他出手,那肯定萬無一失。

    高二丫仰頭把酒一飲而盡,狠狠將金杯扔在華貴的波斯地毯上。她凝脂般的手腕一翻,一把裁紙金刀握在她掌中。橫過刀刃,刀身上映出她豔麗的麵容。

    她凝視著自己秀美而冷酷的雙眸,喃喃道:“我一定可以打敗你!我將打敗任何人……我必將成為樓蘭女王!”

    此刻星辰滿天,青楓城內處處燈火輝煌。

    這裏是法外之地,罪惡之城。

    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座禁止爭鬥殺戮的沙漠城市,就是他們的天堂,現在正是尋歡作樂的時刻。賭館,酒館,青樓,處處熱鬧喧嘩。

    午夜時分,段雲州悄悄地起床出門。

    他準備夜探黃沙賭館。

    當高二丫拿出巨額金錢贖迴自己的手下時,段雲州忽然想到,陶黑毛的所謂藏寶,可能不僅僅是金銀珠寶,其中可能有不可說的秘密。

    如果僅僅是錢財,以高二丫的財力,根本不放在眼裏。

    真要是這樣子的話,陶黑毛讓自己去取出藏寶,可能還有另外的想法。

    究竟是什麽秘密,也許今晚就能查出來。段雲州希望自己能走好運。

    出門就是街道。青楓城沒有具體的城市規劃,旅店賭館和民居混雜。這樣有個好處,一出門就能立刻融入到青楓城醉生夢死的夜生活中。

    燒烤店,小酒館,擠滿了高談闊論的酒客。有人喝醉了直接就躺在街道邊,大家都熟視無睹,毫不理會,各自尋找著自己的快樂。

    段雲州第一次見識到青楓城的夜晚,大開眼界。

    走過街道拐角,他立刻閃身躲起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女孩的身影匆匆跑過來,一邊跑,一邊躲躲藏藏,好像怕被人發現。

    “小鈴鐺。”段雲州輕聲唿喚。

    女孩一震,迴過頭,不好意思地看著段雲州:“叔叔。”

    段雲州伸手撫摸她的頭:“你怕叔叔去自殺嗎?”

    小鈴鐺遲疑一下,點點頭,抓住段雲州衣角,大眼睛瞪著他:“叔叔,我們迴家吧。”

    段雲州笑了:“叔叔不會自殺的。”

    小鈴鐺不肯放手,眼睛裏有淚水在轉:“去年那個商人爺爺,也是半夜去自殺的。”

    段雲州摸摸自己下巴,想了想,撿起地上一塊石頭:“你看這是什麽?”

    “石頭呀。”

    段雲州用雙手把石頭合攏在掌內:“你看清了嗎?”

    小鈴鐺點點頭。

    段雲州鬆開手,掌心是一塊黃金,在街道燈籠的映照下閃耀著誘人的光澤。

    小鈴鐺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叔叔是仙人哦!”段雲州把黃金塞到她手裏,“你相信叔叔不會自殺了吧?”

    小鈴鐺默默點頭,忽然道:“叔叔你要走了嗎?”

    段雲州想了想,道:“是啊,我要走了。”

    “叔叔,你一定要迴來看我,我給你做麵條吃。”

    段雲州笑了:“等你長大了,我會迴來看你的。”

    他揚揚手作別,轉身離開,走了幾步,迴頭道:“差點忘記了,我在你家地底下藏了黃金,缺錢了就去挖,很多很多哦。”

    小鈴鐺看著他離去,依依不舍,直到段雲州拐過街道,才戀戀地轉身迴家。

    她手裏的黃金足足有半斤重,對大多數人來說,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可是,對小鈴鐺來說,這是一個禮物。她永遠不會花掉這筆錢。

    在家門口的樹下,她挖了一個坑,把黃金埋進去,仔細覆蓋好泥土,這才迴進家門。

    今天這個叔叔太神秘,她想著段雲州的溫暖笑容,很久才睡著。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她驚醒。

    是爸爸迴來了?

    她起床開門。

    安石義被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推攘著衝進屋子。

    一個黑大個兇狠地盯著她:“你就是小鈴鐺?你老爸把你輸給我們賭館了。這是賣身契,跟我們走吧。”

    黑大個手裏抓著一張紙搖晃。

    小鈴鐺驚恐地看向安石義。

    安石義臉色蒼白,嘴角抽搐,他無顏麵對自己的女兒。

    “如果沒人替你付錢,這女孩子我們就帶走啦。”黑大個大聲嚷著,嘖嘖嘴,“瞧,多麽靈氣的小女孩!老安你怎麽生出來的?可惜了,可惜了啊!”

    其他大漢們衝進裏間,很快又退出來,對黑大個搖搖頭:“段雲州不在。”

    黑大個眼裏露出失望。

    小鈴鐺一下子明白了,這些人其實是來找段雲州的。

    想到段雲州,她忽然充滿了力量,冷靜地道:“你們不要帶我走,我有黃金。”

    黑大個哈哈大笑:“黃金?你知道你老爸輸了多少錢?一千兩黃金!”

    安石義的臉色如同死灰。

    小鈴鐺不知道段雲州在自己家裏藏了多少黃金,但是她鼓起勇氣道:“我家有很多黃金,就在地底下,很多很多。”

    所有的大漢都大笑起來,在他們看來,這是個很好笑的笑話。

    黑大個不再理她的話,大手一伸,一把將她挾在胳肢窩裏:“老安,你什麽時候有了錢,再來贖你女兒吧!記得是八分利哦!”

    眾人哄笑著出門而去。

    “我家裏真的有黃金……”遠遠傳來小鈴鐺哭喊。

    安石義仿佛失去了力量,跌坐地上。

    他就這麽坐著,直到天色發白。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屋裏冷冷清清。

    他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間內,打開小櫃子。裏麵放著獸醫用的藥材。

    他挑了幾種藥材,直接放到嘴裏吞咽下去。

    “小鈴鐺,小鈴鐺……”他溫柔地一遍遍念叨著女兒名字,眼裏噙著淚珠,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弱不可聞:“小鈴鐺,爸爸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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