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楓城除了往來客商,也有許多普通居民。他們大多來自五湖四海,在這裏定居,從此和以往的生活不再聯係。不管以前是做什麽營生,有什麽恩怨,都成為了過去。

    有人在這裏混得風生水起,也有人落魄潦倒。從他們居住的房屋就可以看出來。

    段雲州滿城亂轉,看見生活艱難的人,就過去塞一把銀票。他倒也不是完全為了完成陶黑毛的心願,把財寶分給青楓城百姓,也是因為這些錢對他來說,毫無用處,倒不如幹脆直接送人。

    況且,能夠濟困扶貧,也是件很開心的事情。在為銀錢發愁的人,得到這筆意外之財,個個喜出望外。他們的驚喜讓段雲州覺得快樂。至於這些人會不會拿去吃喝嫖賭,那就不是段雲州考慮的事情了。

    銀票送完了送金票,金票送完了送金子。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段雲州已經囊中空空。可是他卻笑眯眯的很滿足。

    各家酒館都是歡聲笑語,擠滿了舉杯慶祝的幸運兒。

    段雲州就不那麽幸運了,他走遍全城,每家客棧依然告訴他:客滿。顯然,高老板針對他的禁令沒有取消。

    其實他是泥土之軀,凡人的飲食睡眠,對他來說,並不在乎。既然沒有客棧能安身,那就繼續睡沙漠好了。他牽著駱駝,準備出城。

    忽然,一個小女孩牽住了他的衣袖:“恩公,你是不是沒有地方住?”

    段雲州看去,是個眉清目秀的七八歲女孩,大眼睛黑白分明,臉蛋特別漂亮,甜的讓人要咬一口。衣服有點破舊,打了幾個補丁,但是洗的幹幹淨淨。隻是她的麵目卻很陌生,段雲州並沒有見過。

    “恩公,你沒有見過我,可是我見過你。你給我爹八百兩銀票,他現在去喝酒去了。今天肯定不會迴家,你可以睡到我家裏去。”

    原來如此。這個丫頭挺機靈的,竟然能看懂段雲州的心思。

    段雲州微笑起來,摸摸她的腦袋:“不要叫我恩公,叫叔叔好了。叔叔睡哪裏都行,不要緊的。天色晚了,你早點迴去歇息吧。”

    “叔叔,我家裏就我一個人,我爹不迴家,我害怕。”小女孩緊緊拉著他的手不放,眼睛裏有淚水在打轉。

    段雲州遲疑了一下,俯身把小女孩抱起放到駱駝上:“好吧,那我就住你家裏去。”

    女孩子立刻開心的笑了:“叔叔,我叫小鈴鐺。我做的麵條可好吃了。”

    段雲州誇獎道:“我們的小鈴鐺真能幹!”

    轉過一個彎,小弄堂裏一間破落的院子,就是小鈴鐺的家。

    推開門,裏麵是三間小居室,兩間臥室,一間是客廳兼廚房。牆壁上黃泥斑斕脫落,家具都破破爛爛,不過收拾的挺幹淨整齊。想起小鈴鐺說她爹喝酒去了,顯然,這樣不負責的男人是不會好好打理這個家的,應該是小鈴鐺在打掃收拾。

    這麽弱小的孩子,撐起一個家有多不容易?段雲州的心裏一陣感慨,有點點發酸。

    小鈴鐺挽起袖子,老練地打水和麵,一看就是做慣的。

    段雲州走到外麵轉了轉,隨便撿了一堆泥土,迴到屋裏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碎金。

    段雲州不會做麵,坐在一張晃動的凳子上,看小鈴鐺專心致誌操作。小鈴鐺認真做事的樣子,讓人心疼。燒水的時候,段雲州趕緊搶著幹,這個活他會。

    水開了。小鈴鐺開始下麵條。

    段雲州問:“小鈴鐺,你爹是做什麽的呀?”

    “我爹是獸醫,給馬和駱駝治病可厲害了。可是他喜歡喝酒,家裏的錢都喝酒喝光了。”小鈴鐺純潔美麗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哀傷。

    段雲州心裏歎息,忽然想到:自己不問清楚,就直接把錢給酒鬼,真的是做好事嗎?

    他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剛剛化成的碎金,捏成兩個小小手鐲,將表麵光澤掩去,灰撲撲的毫不起眼,遞給小鈴鐺:“小鈴鐺,你戴上,需要錢的時候還可以拿出來用。不要告訴你爹吆。”

    小鈴鐺不接,她的大眼睛認真盯著段雲州:“叔叔,你是不是要自殺?”

    啥?段雲州嚇了一跳。

    小鈴鐺很嚴肅地道:“去年有個商人被馬賊搶劫了,他把剩下的財產全部送給了青楓城的人,然後就自殺了。”

    原來如此。段雲州一拍腦袋,怪不得她偷偷跟在自己身後呢,看見自己隨便送人錢財,以為自己也要自殺。真是個善良的孩子。

    段雲州整理下自己的衣服,拍拍灰塵,正色道:“我保證不自殺。叔叔這麽做,其實是受人之托。有個人,在青楓城做過馬賊,他死了以後很後悔,就托夢給我,讓我把他的財產都拿出來分給青楓城的老百姓。所以啊,我就去他的藏寶洞裏取出了財寶,全部分給你們啊。”

    “真的?”小鈴鐺大眼睛忽閃忽閃,將信將疑。

    “你想啊,如果是我自己的錢,我怎麽舍得白白拿來送人呢?”

    小鈴鐺想了想,點點頭笑了:“嗯,好吧。我相信你。”她撫摸著段雲州送的手鐲,非常歡喜,兩隻眼睛都笑得眯成了月牙:“還沒有人給我送過禮物呢!”

    說著話,麵條熟了。小鈴鐺加上鹽末,每人盛了一碗。

    段雲州並不需要吃飯。但是他不願意辜負小鈴鐺的一番心意,接過來美美地吃掉。

    小鈴鐺非常勤快,吃完麵就開始洗碗洗鍋,段雲州被一個女孩子服侍,感覺渾身不自在。他左右無事可做,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暗中運用法力,運起《萬物造化經》,將一間屋子地下三尺厚的泥土都變成了黃金。

    就算小鈴鐺的酒鬼老爸喝酒醉死了,這些黃金也可以讓小鈴鐺一輩子不愁吃穿。

    小鈴鐺又燒水給段雲州洗漱,段雲州心中忽然生出家的感覺。這三間破屋子仿佛隨時要爛掉了,卻給他無比溫馨的感覺,就算是黃沙賭館的奢華廂房,也無法和這三間屋子相比。

    入夜了,段雲州吹滅燈火,躺在小鈴鐺父親的床上,他手撫摸著胸口的刺青。

    前世他也曾經有過溫暖的家庭,到底是誰,曾經讓自己魂牽夢縈?自己什麽時候才能積攢到足夠的功德呢?

    隔壁傳來小鈴鐺熟睡時輕柔的唿吸聲。這是他在塵世上遇到的第一個無私關心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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