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蒂亞斯的父母在跟何塞·巴登伯爵談論了幾句以後,沒多久葬禮便開始了。


    何塞·巴登悄悄的環視了一下參加葬禮的人群,發現除了馬蒂亞斯的父母以外,隻剩下原本木偶戲劇院裏的那幾個人,除此之外甚至沒有多一個人來參加這場葬禮。


    由於那場可怕的大火,將整個木偶戲劇院燒塌了,人們甚至沒能找到馬蒂亞斯的屍體,所以棺材裏放著的是馬蒂亞斯曾經穿過的衣服。


    馬蒂亞斯的棺材就這樣放在了一旁,神父開始為死者進行禱告:


    親愛的主啊,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裏,為這位年輕的孩子———馬蒂亞斯送行。他的生命如此短暫,卻給我們帶來了無盡的思考。


    主啊,我們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上可能沒有得到他應有的重視和關愛。他或許被忽略了,但在您的眼中,他是無比珍貴的。


    我們祈求您,讓我們從他的離去中汲取教訓,更加關心那些身邊需要幫助和關注的人。讓我們學會傾聽他們的聲音,給予他們愛和溫暖。


    主啊,請賜予他的家人和朋友們力量,讓他們在悲痛中找到安慰。幫助他們走出陰霾,重拾對生活的信心。


    我們相信,在您的懷抱中,小男孩將得到安息。他不再感到孤獨和被忽視,因為您會永遠陪伴著他。


    主啊,讓我們銘記他的生命,讓他的存在不再被遺忘。願他的靈魂在您的關愛下得到永恆的安寧。


    阿門。


    在神父的禱告結束了以後,便由馬蒂亞斯的父母上台致詞了。


    何塞·巴登就那樣坐在台下聽著,他感覺這兩個人說的全部都是謊話,他們在訴說著自己有多麽的愛馬蒂亞斯,對他有多麽的好,多麽的重視他。


    嗬,全是謊話。


    葬禮就這樣匆忙而草率地結束了,所有應該走的程序都走完了,但自始至終卻給人一種寒酸之感。


    不可否認,每一個必要的環節的確都有,然而也並未增添任何額外的儀式或活動,好讓人們能更深刻地緬懷已逝的馬蒂亞斯。


    整個葬禮顯得過於簡單、倉促,仿佛隻是為了完成任務般走過場,缺乏對逝者應有的尊重和追思。


    在場的人們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悲涼與失落,原本沉重的心情愈發沉重起來。


    然而現場並無一人對馬蒂亞斯的父母加以指責,畢竟他們方才剛曆經了那場駭人的熊熊烈火,或許此刻他們尚未完全從震驚中迴過神來。那場無情的大火幾近吞噬了他們畢生的全部積蓄,能如此迅速地為葬身火海的愛子舉辦這場葬禮,已屬難能可貴。


    沒過多久,參加葬禮的人們紛紛轉移至墓地處,靜靜守候著棺木入土為安。馬蒂亞斯的母親自始至終都在用手帕輕拭眼角,而她的丈夫則始終緊緊摟著她的雙肩,柔聲寬慰。眼前所見,活脫脫就是一對痛失愛子、心如刀絞的可憐父母。


    但一直冷眼旁觀的何塞·巴登,卻憑借其敏銳洞察力注意到一個細節:馬蒂亞斯母親用來擦拭眼角的手帕,非但半點濕潤痕跡全無,就連與她眼角接觸的那一小塊手帕角也是絲毫沒有被她的眼淚浸濕。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頭到尾何塞·巴登都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審視著這場葬禮,他不僅僅發現了馬蒂亞斯母親手裏的手帕沒有濕的這個問題,他甚至還發現了這位剛剛失去孩子的婦人,居然還化著妝。


    盡管僅僅隻是一個淡妝,但是也足夠讓何塞·巴登感到惡心了。


    這是對逝者的大不敬。


    同樣的,馬蒂亞斯的父親也一樣讓何塞·巴登覺得惡心,因為他不僅默許了自己妻子的這種行為,甚至還在一旁協助她,幫著她一起演戲。


    看著這一幕幕何塞·巴登不禁打從心底裏慶幸他沒有公開馬蒂亞斯還活著的這件事情,這樣惡心又畸形的家庭,還是趁早讓馬蒂亞斯脫離會比較好。


    想到這裏,何塞·巴登心中不由得一緊,下意識地略微握緊了手中牽著的馬蒂亞斯的手。


    自從踏入葬禮現場的那一刹那開始,何塞·巴登便始終牢牢緊握著馬蒂亞斯的手不放。一來,此刻場內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他擔心年幼的馬蒂亞斯會被人群衝散走失;


    二來,則是由於這個原因——畢竟對於年僅如此之小的馬蒂亞斯來說,要獨自麵對自己的葬禮實屬殘酷之事,何塞·巴登憂心忡忡,生怕孩子會因無法承受而產生身體或心理上的不適。


    因此,他緊緊拉住馬蒂亞斯的手,以便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任何異常狀況並及時應對。


    感覺到何塞·巴登伯爵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手後,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馬蒂亞斯不禁感到十分溫暖。


    然而,與何塞·巴登伯爵所想象的截然不同,自從葬禮開始的那一瞬間起,馬蒂亞斯心中便一片空白,毫無波瀾。他宛如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默默觀賞著這場隻屬於自己的獨幕劇。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群有著血緣關係、名義上稱之為父母的人,在舞台上如泣如訴地哀悼著自己。可實際上,這些人平日裏對他漠不關心,甚至視若無睹。


    尤其當他注視著那位被稱為母親的女人時,更是心生鄙夷。隻見她因棺材即將入土為安,而不斷地用手帕擦拭著麵龐,看似悲痛欲絕。但馬蒂亞斯早已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眼角並未淌下哪怕一滴真正的淚水。


    馬蒂亞斯在心生鄙夷的同時,也心存慶幸,還好他和“路易”離開的這裏。


    在棺材徹底的下葬,被土埋的嚴嚴實實的以後,何塞·巴登帶著馬蒂亞斯跟木偶師夫婦表達了自己內心的哀悼以後便離開了。


    ..................


    直到何塞·巴登與馬蒂亞斯重新坐上馬車,他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馬蒂亞斯頭上的帽子。


    馬蒂亞斯身上被燒傷之處,經過莉迪亞精心醫治後已大有好轉,甚至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明顯的疤痕。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馬蒂亞斯的半邊臉龐仍舊布滿了猙獰可怖、觸目驚心的傷疤。


    其實莉迪亞本打算幫馬蒂亞斯除掉臉上這些駭人的印記,就連何塞·巴登也勸告他接受治療,將那道傷疤抹去。


    但馬蒂亞斯卻堅定地表示:“這是屬於我的新生,從今日起,我已然徹底改換麵容。”仿佛這道傷疤並非瑕疵或缺陷,而是一種象征,見證著他的蛻變和成長。


    不僅僅是這半張臉上的燒傷,甚至連馬蒂亞斯那隻在火災中被燒掉的眼睛,他也表示自己不想要接受治療。


    對於馬蒂亞斯臉上留下這麽大一張傷疤,莉迪亞和何塞·巴登都害怕,這會不會對馬蒂亞斯以後的生活造成什麽影響。


    但是見馬蒂亞斯的態度堅決,他們也沒有強求。


    何塞·巴登小心的用手觸摸了一下馬蒂亞斯臉上的傷疤,仿佛生怕把他給碰疼了一樣。


    “你感覺怎麽樣?還好嗎?”對於那一場充滿了虛偽與欺騙的葬禮,何塞·巴登一個成年人都覺得惡心,他害怕會不會對馬蒂亞斯造成心理陰影。


    “沒關係的,因為那既是我的葬禮,也不是我的。”但是馬蒂亞斯卻看的很開,他已經與曾經的那個自己徹底割裂了,無論他的父母對葬禮上的他有什麽樣的態度,他也無所謂了。


    見馬蒂亞斯這麽說,何塞·巴登也沒再說什麽,兩個人就一起坐著馬車迴到了何塞·巴登的宅邸裏。


    然後白天的時間一切如常,莉迪亞給馬蒂亞斯檢查檢查身體,順便跟著艾達一起幫助他做一做康複訓練,然後馬蒂亞斯就全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跟“路易”說話。


    直到晚上的時候,事情就有了不一樣的轉折了............


    馬蒂亞斯左翻右翻的躺在床上睡不著,他覺得白天的葬禮總少了點什麽,他應該去自己的墓碑上給自己獻一束花才對。


    “你覺得呢?路易?”馬蒂亞斯從床上坐起身子,詢問“路易”的想法。


    “路易”表示了同意。


    於是馬蒂亞斯便從床上坐起來,從房間裏的花瓶裏挑了一束白色的小花以後,便決定從窗戶偷偷翻出去前往白天的墓地的地方。


    但是馬蒂亞斯才剛打開自己房間的窗戶,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好吧,也沒那麽誇張。


    其實就是馬蒂亞斯剛打開房間的門,就遇見了站在走廊上的安德魯了。


    安德魯手裏還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還放著兩碟蛋糕。


    原本安德魯是害怕白天經曆了那樣一場讓人覺得惡心且反感的葬禮,以後馬蒂亞斯會睡不著覺,於是他便去廚房裏拿了兩塊蛋糕,想要過來跟馬蒂亞斯談談心。


    原本安德魯是想著如果馬蒂亞斯醒著的話,自己就跟他一起吃了這頓夜宵,如果馬蒂亞斯睡著了的話.......... 那麽這兩塊蛋糕就都是自己的了。


    但是很明顯的,安德魯想了兩種最有可能發生的可能性,卻唯獨沒有想到這種。


    在聽明白了前因後果了以後,安德魯進到馬蒂亞斯的房間裏,將手裏的托盤放到了房間裏的桌子上麵。


    馬蒂亞斯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般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他低著頭,眼睛死死地盯著地麵,仿佛要把腳下的地板看穿似的。


    此刻的他心中充滿了恐懼和懊悔,因為就在這深更半夜的時候,他竟然獨自一人偷偷摸摸地從房間裏跑了出來。


    對於大多數孩子來說,如果犯下這樣的錯誤,肯定免不了一頓嚴厲的訓斥或者懲罰。馬蒂亞斯自然也深知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如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要去墓地是吧........”安德魯緩緩的說道,同時扭頭看一下馬蒂亞斯的方向。


    馬蒂亞斯其實大氣都不敢喘,他感覺自己死定了,自己絕對免不了一頓責罰了。


    “.......我陪你一起去,這個時間點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然而很明顯的是,馬蒂亞斯想多了,安德魯完全不會因為馬蒂亞斯大半夜的偷偷溜出去而生氣。


    事實上的是...........在安德魯小的時候,這種事情他都不知道幹過多少遍了。


    “走吧,事不宜遲。你不是要去送花嗎?”安德魯拍了拍馬蒂亞斯的肩膀,示意他跟上自己。


    馬蒂亞斯在經曆過最初的驚訝以後,很快便快步跟上了安德魯,順帶把“路易”也帶上了。


    ...............


    該怎麽形容這件事呢?


    一迴生二迴熟,而安德魯幹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兩迴的事情了。


    全程安德魯都表現的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一樣,帶著馬蒂亞斯穿梭在城市裏的各種小暗巷裏,且沒有被一個人發現。


    最終,安德魯帶著馬蒂亞斯來到了他們的目的地。


    原本隻要馬蒂亞斯把那一束小花放在他自己的墓碑上,然後他們就算完成任務就可以迴去了。


    但是,天不隨人願............


    安德魯和馬蒂亞斯現在躲在一個較高大的墓碑的後麵,觀察著那個在墓地裏鬼鬼祟祟的人影..........


    從背景看,那個人很高大,而且是一個男人手裏拿著一個巨大的鐵鍬,正在挖著他腳下的墳墓。


    其實原本麵對這種情況,安德魯和馬蒂亞斯甚至很可能會無視這個男人,但是偏偏這個男人不偏不倚的挖的就是馬蒂亞斯的墳墓。


    這讓安德魯和馬蒂亞斯都搞不懂了,麵前的這個人究竟想要幹些什麽呀?


    如果是在白天的時候得知了這裏剛有一個小孩子下葬,想要去墓裏挖點東西,淘一點值錢貨的話,那麽應該也知道馬蒂亞斯的父母並不是什麽慷慨的父母,墓裏麵應該不會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才對。


    安德魯和馬蒂亞斯就這樣躲在暗處,靜靜的看著那個男人,幹著偷墳掘墓的事情,他們都想搞清楚,這個男人挖開剛剛下葬的馬蒂亞斯的墓,究竟是想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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