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狗右手托著四本書,伸出了大橋的鐵欄杆,隻要手一鬆,就會掉進下麵的河水裏去。


    橋下是一條大河,河水很深,嘩嘩作響,夜色伸手不見五指,四周沒有任何照明工具,書掉下去就會隨波逐流,立刻會被衝得無影無蹤,想找到比登天還難。


    在綁匪的眼睛裏,這可是無價之寶。怎麽可能看著張二狗將寶貝毀掉。


    大個子叫了一聲:“不要啊,二狗叔,有事好商量。”


    張二狗說:“你們先放了我女兒。”


    “不行,你先把書交給我們!”


    張二狗冷冷一笑:“以為我傻啊?把書交給你們,你們還會放了小曼?一定會殺人滅口。”


    “那你說怎麽辦?”


    “你們先放人,放了小曼,我就把書交給你們。”


    “可你如果耍花樣怎麽辦?”


    “嗬嗬,我人就在這兒,命也在這兒,可以用我的命,換我女兒的命!”


    小曼在那邊一聽,女孩抽泣了一聲,想不到張二狗可以為她死。


    “二狗叔,別聽他們的,他們根本不是人!”


    張二狗也知道這夥人不是人,簡直是牲口。


    而且,這幫人跟在沙漠無人區襲擊他的那幫人,還有上次綁走他的人,根本不是同一撥。


    如果說s市的博物館跟公安是第三撥,那麽這幫人應該是第四撥。


    他們的目的全都一樣,都是大梁山的四本古書,也是大梁王的寶藏。


    這撥人或許是s市的無賴混混,或許是某些公司聘請來的綁匪。


    他們沒有蒙麵,選擇這麽個黑暗的地方,就是擔心張二狗看清楚他們的臉。


    他們不怕張二狗,但是害怕王天昊。


    這可是王天昊的未來老丈人,你欺負他老丈人,王天昊不追殺你到天涯海角才怪?


    大個子抽搐了一下,衝身後的人大喝一聲:“放人!亮這老家夥也耍不出什麽花樣!”


    大個子妥協了,因為他們人多勢眾,張二狗是人單勢孤。他不怕張二狗耍賴,除非他腦袋夠硬,禁得住七八個人的亂捶。


    後麵的人手一鬆,小曼就像脫離籠子的小鳥,一下子衝張二狗撲了過來。


    “二狗叔,嗚嗚嗚嗚……。”女孩一下子紮進二狗的懷裏哭了。


    張二狗抬手撫摸著小曼的頭發安慰她:“不怕,不怕,二狗叔來了,沒事了,真的沒事了。你先走,上去摩托車迴到醫院去,通知陳隊他們,隻有陳隊才能保護你的安全。千萬別迴頭。”


    小曼問:“那你呢?”


    “我沒事,隻要把書交給他們就行了。”


    小曼覺得不妥,女孩不知道那是四本什麽書,為啥所有人都想得到,但是明白那一定是二狗叔的寶貝。


    現在二狗叔要用祖傳的寶貝來換她,小曼感激不盡。


    “二狗叔,小曼不走!我走了,他們難為你咋辦?”


    張二狗說:“沒事的,快走!記著,上去摩托車,別迴頭,二狗叔一會兒就來!走啊!”


    張二狗把小曼推開了,小曼戀戀不舍,隻好上了摩托車。


    輕騎摩托車沒有熄火,頭盔還掛在車把上。


    小曼上了車,帶上頭盔,再次迴頭留戀了張二狗一眼,油門一擰,摩托車開走了。


    看著小曼的身影走遠,張二狗終於虛口氣。


    大個子問道:“二狗叔,現在可以把書交出來了?”


    張二狗微微一笑:“四本破書,以為我多稀罕啊,給你們!”


    張二狗說著,將手裏的四本書甩了過去。


    大個子一把接住,用手電在書本上晃了晃,發現這四本書分別是《朱子家訓》《醒世恆言》《喻世明言》《警世通言》。


    這四本書的外表跟古書一樣,還是線裝本,但根本不是大梁山留下的那四本。


    大個子知道上當了,眼睛騰地變得血紅:“張二狗,你竟然欺騙我們?”


    張二狗說:“你們隻是說要書,又沒說要什麽書,這四本書就是我整天看的,很不錯,你們應該學學裏麵做人的道理!”


    “去你麻隔壁!竟然陰我們?不想活了?弟兄們,揍他!!”


    大個子大手一揮,身邊的七八個兄弟揮拳就衝了過來,直奔張二狗。


    張二狗雖說會點三腳貓功夫,對付一兩個還行,可一下子上來七八個,他就沒招架之力了。


    他也沒打算活著迴去,隻要小曼安然無恙,老子死不足惜。


    所以張二狗往地上一頓,雙手抱上腦袋,心說隨便吧,愛怎麽打怎麽打!大不了這一百多斤豁出去了。


    這幫人真的出手了,而且出手很重,拳拳直奔要害,在他的肚子上一陣猛捶,張二狗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然後,他們在他的肚子上踩,嘁哩喀喳,踩斷了他好幾根肋骨。還一腳一腳踢他的腦袋。


    其中一腳踢在了他的太陽穴上,張二狗就暈死了過去。


    他的嘴巴裏,鼻孔裏,耳朵裏,全都流出了鮮血。


    最後,大個子讓幾個人把張二狗拖了起來,猛地掄起一根鐵棍,直奔二狗的後腦砸了過去。


    咣當一聲,張二狗的後腦挨了重重一擊,人也被打飛了,從大橋上飛落而下,直接掉進了下麵的河水裏。


    河麵上濺起一片水花,張二狗掉進水裏就沒有冒上來。


    大個子一棍將二狗打下大橋,他也後悔了,出手太重了。


    旁邊的一個兄弟說:“老大,搞出人命了,咋辦?”


    大個子將手裏的鋼管一扔,瀟灑地說道:“扯唿!咱們走!”


    就這樣,他們揚長而去。


    直到最後,張二狗也不知道這幫人的來曆,他們到底是誰,s市的公安也沒查出來。


    曾經有過往的人看到了橋麵上的打鬥,也看到有人被打進河裏。


    等到小曼帶著陳隊趕過來,哪兒還有張二狗的身影,早不知道被水衝到哪兒去了。


    小曼急壞了,一邊哭一邊嚎叫:“二狗叔,你在哪兒啊,別丟下小曼不管!別丟下小曼啊!”


    陳隊長也義憤填膺,大喝一聲:“找!”


    於是,幾個公安開始繞著河堤尋找,一直找出去二十裏地,也沒有發現二狗的屍體。


    他們覺得張二狗死定了,橋麵上到處是血,還有衣服的碎片。


    從半夜找到天光大亮,不要說二狗,狗毛也沒有發現一根。


    張二狗就那麽在s市失蹤,他的死宣布了大梁山四本古書同樣不知所蹤。


    因為那四本書就在他的手裏,他消失不見,四本書的下落也就沒有了。


    以後五六天的時間,小曼往警隊跑了不下七八次,每次都來問警方的搜尋結果。


    可陳隊長卻一個勁地搖頭,勸她想開點,張二狗恐怕兇多吉少。


    小曼一個勁地啼哭,不相信二狗叔就那麽死了。


    這是多好的一位叔叔啊,也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更是讓她心動的男人。


    她想起了跟張二狗第一次見麵,男人疑惑的眼神,慈祥的麵容。


    想起二狗幫他還債,跟財務公司的人談判,想起二狗在醫院裏照顧娘,無微不至。


    想起張二狗幫著她開起了家具廠,手把手教她各種家具製作的奧妙。


    想起張二狗教她做人,二狗叔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本來可以給你很多錢。但是錢再多,都有花完的一天,我把祖傳的木工絕技教會你,等於給了你一個鐵飯碗,一張漁網,這輩子都會吃喝不愁。


    在別人的眼睛裏,張二狗狗都不如。喪盡天良,欺男霸女,壞事做絕,但是在小曼的眼睛裏,他就是個英雄。


    二狗叔,你去了哪兒啊?到底去了哪兒?難道你就這麽丟下小曼不管了?我會很可憐的。


    小曼尋找了二狗可能去的任何地方,包括二丫的三聯公司,包括大癩子的麻將館。


    二丫對二狗的遭遇同樣感到同情,歎息不止。她很想把s市發生的一切打電話告訴四妮。


    可是她擔心四妮無法承受。再說又沒找到二狗的屍體,說不定他還沒死。


    來到大癩子哪兒,大癩子對小曼隻是敷衍,說張二狗在哪兒管我屁事,他又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他兒子。他的生死跟我無關。


    小曼說:“他可是你鄰居,你們一起遠在他鄉,難道一點也不牽掛?”


    大癩子鼻子哼了一聲:“你懂個屁!他是我的仇人,我爹跟我娘都是他害死的,這老家夥死不足惜。”


    小曼想不到大癩子會這麽絕情,隻好悻悻返迴了家。


    她懶得幹活,懶得接生意,甚至家具廠也懶得迴,滿腦子都是張二狗。


    迴到村子裏,忽然女孩靈光一閃,二狗叔會不會就在家裏。他從前一直在家的。每次迴家,都會看到他熟悉的身影。


    於是,女孩充滿了信心,一下子撲進家,進門就唿喊起來。


    可家裏卻空空如也,哪兒也看不到二狗的身影。


    男人的氣味還在,熟悉的身影好像就在眼前,可她再也看不到他,摸不到他了。


    小曼蹲在地上哭了,聲淚俱下,仿佛失去了全世界,整個心都被掏空了。


    ……


    張二狗沒有死,而是被水流衝到下遊。他完全失去了記憶,被打傻了。


    這次挨打,是張二狗一生中最大的挫折,幾乎要掉他的命。


    那一棍打在後腦上,將他的後腦骨給打碎了,人也暈死了過去。


    這條河很寬,水流量也很大,下遊有很多分支。


    張二狗被衝進了一條水溝裏,水溝的旁邊是莊稼地。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在河邊,身上纏滿了水草。


    或許就是這些水草的遮掩,陳隊長才沒有發現他。


    他晃晃腦袋,啥也想不起來了,自己是誰不知道,從哪兒來不知道,為啥在水裏,也不知道,大腦一片空白。


    他也失去了說話能力,張開嘴巴隻能啊啊叫。


    用手一摸,後腦上都是血,兩條腿也腫的跟水桶差不多。


    他強撐著爬起來,一步一挪,一瘸一拐,上了溝岸。


    莊稼地的不遠處是一個村莊,非常貧窮。


    他不知道那個村莊叫什麽名字,隻是覺得有人的地方就能活下去。


    爬進村子以後,天色早就黑透了,大街上一個人也看不到。


    他就斜斜靠在一段土牆上,傻愣愣發呆,整夜整夜的嚎叫:“啊!啊!啊——!”


    他的叫聲就像野狼,也像是孤魂野鬼,把村子裏的人嚇了個半死。


    有膽大的老人穿起衣服,拿起手電筒到大街上查看,發現是個乞丐。


    這乞丐渾身泥濘,一臉鮮血,腦袋腫得像鍋盔,手臂腫得像檁條,兩條腿也非常粗大。


    他的一身傷痛引起了水腫,而且開始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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