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都是些膽大妄為的女子,昔日李秀來我家裏,阿妹送給她個信封,裏麵鼓囊囊的可不光是錢,還有一份信。


    並且,李秀還給阿妹迴了信,兩人你來我往相談甚歡,這些事情我都是蒙在鼓裏的,反正這邊李秀聽說阿妹出了事,連夜晚就坐車來了,在醫院裏跟張靈彥一番合計,得出結論,跑路要趁早。


    這邊忙著辦出院手續,那邊電話通知給李秀的同學,幫忙找房子,要單元樓,環境要好價格還不能貴,長期租住要伺候病人。


    當天辦完出院手續,張靈彥手裏捏了二十多萬,意氣風發,雇了輛的士跑中山,夥同李秀的同學一起,把阿妹抬去新租的房間,所需醫用器具全部重新購買,以後就在家裏療養了,反正醫院裏那一套張靈彥已經輕車熟路,不算什麽。


    李秀平時上課,忙自己的事,一到下課就來了,跟張靈彥聊天,看電視,做飯,並且不光她自己來,還總是帶著一大堆同學,動不動就集資吃火鍋,做大餐,日子過的好不自在。


    尤其對於張靈彥而言,看著那些大學生說話做事,那是不同的風采,是自己以前從未聽過從未見過的,比如說化妝,以前的殺蛇女整天吊著鼻涕,身上的泥灰都能做成一層鎧甲,可是跟這班大學生們混熟了以後呢?


    殺蛇女就變了個人,會穿衣服會打扮,偶爾去菜市場買個菜,屁股後麵都跟著一大堆豔羨的目光。就連那些大學生都經常羨慕地說,像阿彥這樣的人,不去做小三都可惜了。


    時間久了,張靈彥就飄了,覺得自己脫胎換骨了,跟之前不同了,樂不思蜀了,決定就在這中山過一輩子了,每天跟大學生們吃吃喝喝熱熱鬧鬧,一點都不孤單。


    為此,張靈彥迴去東莞,把我留給她的房子賣了,連裝修帶家具一起,賣了四十萬,成了個小富婆。迴到中山後,就把自己現在租的這間屋子買下來,打算在這紮根。


    渾渾噩噩混到國慶節,到處掛紅旗,搞慶祝,張靈彥這才想起,已經好幾個月沒和小妹通過電話,也不知道小妹最近過的如何,趕緊給小妹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這一問,小妹哭的眼淚哇哇,把個張靈彥埋怨了個半死,你倒是過的舒坦了,可害苦了我和大哥。


    一番言語,張靈彥自知罪孽深重,要趕緊和大哥見麵。然而這個時候,正是何若男生小孩,我自己中槍,兩人都躺在病床上,小妹來了隻能哭,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最後道一聲,罷了罷了,隨他去吧。


    這也就是後來小妹問我要錢的原因,她想接姐姐在身邊,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氣問我要錢。


    說起這要錢,也是一道心理難關,從法理上講,我跟阿妹並沒有結婚,連結婚證都沒扯,說句難聽的,我不認她們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這種事在當代社會並不少見,多少男兒騙的女子打胎流產,事後一句話都沒有。


    從人情上,我給小妹買房子,供她念書,上下百萬總有了,再加上我現在有了新老婆,家政大權未必管,她再問我要錢,容易令我難做。


    萬幸的是,小妹一句話,我就打過去將近千萬巨款,讓小妹萬分歡喜,這才通知張靈彥,想辦法把阿妹送香港,日日陪伴。


    現在的花銷雖然多,但小妹買了兩間底商門麵,每個月的租金就夠支出,因而經濟方麵不成問題,唯一的困擾就是,沒人陪阿彥聊天說話。


    阿彥不怕辛苦也不怕髒,但是沒人跟她聊天感覺老不大好,小妹倒是帶來過幾個同學,但和內地的同學不同,這班人講話是另一種味道,連每個標點符號都帶著沾沾自喜,說白了就是看不起內地人。


    哪怕張靈彥身上的衣服首飾都是名貴的,依然無法融入到當地人的圈子。萬幸,莎莎出現了,她和張靈彥一樣,都是窮苦百姓出身,同樣看不慣當地人做派,不同的是莎莎在學習適應,而阿彥則是拒絕改變,她反感這些。


    總之兩人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再加上小妹,三個人動不動就聚餐,火鍋啊煲湯啊炒幾個家常菜之類的,要找到和中山類似的氣氛。


    今天天氣格外好,張靈彥買了大豬腳,又準備了其他藥材,做了一鍋花生豬腳湯,要給莎莎打牙祭。


    萬萬沒想到,是我迴來了。


    高興過後,張靈彥就開始絮叨,把整個事情都說了一遍,然後說對不起,都怪我,假如我不去中山就好了,你也不會和大嫂離婚。


    事已至此,再說那些都無用,再說了,即便是她不去中山,事情逼到頭,我該跟何若男結婚,也必須得結,這個其實不是重點。


    而我現在最想的,就是安靜地看著阿妹,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莎莎退出去,要去參加演員試鏡。


    張靈彥退出去,並且拉走了一臉茫然的美莎,病房裏隻留下我一個,靜靜地看阿妹。


    一年多沒見了,她還是在沉睡。看上去,似乎是胖了些?不對,這不是胖,這是人長久處於睡眠狀態造成的皮肉鬆弛。還有她的頭發,上麵許多頭皮屑,且油膩,這是長久未洗頭造成的。


    身上倒是擦的幹淨,可是那瘦骨嶙峋的模樣叫人看著害怕,那個印象中肉唿唿的小美人呢?


    我打來熱水,先給她洗頭,洗完頭再用吹風機吹。完了又給她仔仔細細的擦。床上的被單也該換換了,我摸著她的後背非常熱,這個需要勤翻身,偶爾也換個姿勢睡覺。


    當前的情況,並不是說張靈彥伺候的不好,事實上她伺候的非常好了,植物人本來就是病人,長期不運動肌肉萎縮腸胃功能不好內分泌不好這都很正常,我怨不上任何人。


    等這一切都做完,我就握著阿妹的手,尋思著說些什麽,可臨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緊緊握著她的手,希望她能感受到我的溫度,然後睜開眼睛。


    可是無用,她沒有感受到我的溫度,但我卻感受到,她的指甲長了,該剪剪了。


    病房裏沒有指甲刀,我去外麵問護士要,發現張靈彥和美莎都坐在外麵長凳上,見我出來,兩個人一起看。


    我揮揮手:“阿彥,帶這個女人去你住的地方,今天晚上,我在這裏守夜。”


    張靈彥領命,招手讓美莎跟她走,美莎蒙查查,不知所措,我揮揮手,她就被張靈彥拉著走了。


    我借了指甲刀,迴去給阿妹修指甲,修完手指甲修腳趾甲,修完後還要打磨的異常光滑,讓她舒服。


    小妹來了,讓我迴去休息,被我拒絕,同樣的理由,你們誰都別來吵我,我自己守著她。


    晚上八點,護士查房交班,看著我的眼神非常怪異,卻沒說什麽,偷偷去外麵護士站打電話,似乎是在問張靈彥,病房裏麵那個男人是誰。


    再後來,護士看向我的目光就柔和了許多。


    夜裏十點,護士過來催促,“周先生,您可以迴家休息了,這裏交給我們請您放心。”


    我搖頭拒絕:“我放心你們,但我就是想陪陪她。”


    何若男電話過來,責問我怎麽還不迴來,我電話裏直接說道:“我找到阿妹了,她在香港,今天晚上我陪她,你先睡吧。”qb17


    那邊沉吟少許,問:“她醒了嗎?”


    我說沒有。


    何若男迴:“你注意身體,明天迴來,兒子想爸爸了。”


    掛了電話,我對著阿妹的臉龐發呆,靜了許久,拿出手機給老家打電話,告訴老媽,“叫李念恩來,讓他喊媽媽。”


    念恩將近兩歲,語言會的不多,但喊媽媽沒問題,在我老媽的引導下,對著電話一聲聲地喊媽媽,奶聲奶氣,聽的我肝腸寸斷。


    阿妹,你兒子喊你了,你怎麽就不醒呢?


    餘光恍惚間,阿妹的手指似乎抖了下,激動我的大喊,“兒子,快叫,大聲叫,多叫幾句媽媽。”


    那頭念恩咯咯地笑,卻不願意叫了,氣的我破口大罵,不聽話迴去要把他摔死,那頭兒子奶聲奶氣地學我,不聽話~摔死!


    我就哭了,“兒子,爹求你了,再叫幾句媽媽。”


    那頭哼哼唧唧,兒子不說話,倒是老媽的聲音傳過來,在那頭問:“咋了?誰要聽娃叫媽?”


    我迴:“我找到阿妹了,娃叫媽她有反應,我估計再多叫幾聲,她就有可能醒來。”


    那頭無人應答,然後電話斷了。


    阿妹的小手指又抖了下,我欣喜若狂,再次撥打電話,那頭接了,是老媽,恨恨地道:“你瘋了麽?阿妹現在哪裏敢醒?她醒來何若男咋辦?你腦子糊塗了?這點事還不明白?”


    我愣了,阿妹醒來,何若男怎麽辦?


    無論怎麽辦,也比現在好啊,她現在躺在這裏,什麽都不知道,跟死人又有什麽區別?


    我得讓她醒來啊。


    我沉聲道:“何若男那邊你不用管,我搞的定,放心好了,現在趕緊叫娃過來,現在趁她有反應,趕緊叫。”


    老媽蠻橫地迴一句:“休想!”而後掛了電話,再打都不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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