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兩個月,沒人來問我要賬,也沒人去法院告我。


    那個所謂的榮祥浩哥,根本就是個騙子,珠三角我問遍了,沒人聽過他的名號。


    我被人擺了一道。


    我問德叔,那些錢是怎麽欠下的?


    德叔說,就是在珠海的時候,幾個人玩的好,吃飯,喝酒,玩妹仔,他沒有錢,浩哥就給他墊著,忽然有一天,浩哥說要債。


    德叔害怕阿妹知道,就一直隱瞞,妄圖在賭場上翻本,結果越陷越深,他問我要五百萬投資的時候,是他最困難的時候,如果那個時候我給了他五百萬,後麵的事就不會發生。


    我知道,這怪我,是我骨子裏太貪財了。


    並且,這些事發生的時候,都是德叔一個人,阿水沒有參與,阿榮也沒有參與。


    我勸德叔放寬心,江湖這麽小,早晚會遇到。


    實際上我很想一刀把德叔捅死,但我又怕德叔死了,我找不到那個所謂的浩哥,沒人見過他,隻有德叔見過。


    所以我不能讓德叔死,我還得天天給他寬心,讓他抱著小念恩玩耍,讓他不要有顧慮,早晚有一天,我會找到榮祥浩,我會讓他知道,招惹我周發是個什麽下場。


    除了我對德叔好,我老媽半隻眼都不想看德叔,看到他就來氣,孩子也不許他抱。


    張靈彥也不想看見他,她知道瞎子阿花的死是德叔造成的,雖然嘴上沒說,但麵上的表情在哪擺著。


    家裏兩個女人抱團,一起抵製德叔,德叔連家門都不能進,隻能住出租屋。我給德叔買了輛三輪,讓他收破爛。


    沒辦法,我手裏沒多少錢了,但阿妹還需要錢,她躺在醫院,每個月要兩萬塊。


    何若男倒是很寬心,說保安公司已經走上正軌,每個月有十幾二十萬的收入,雖然不管大用,但支付阿妹的醫療費綽綽有餘。


    老媽也在時不時地提,讓我抓緊時機,趕緊出手,何若男多好,大屁股大胸,人又長的壯。尤其是何若男來家裏的時候,她就滿臉堆著笑,說何若男跟念恩長的有母子相,又說念恩喜歡被何若男抱,還自作主張花了五十塊買了塊塑料玉鐲說是傳家寶,要給何若男戴上。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怕阿妹醒不來,所以給我提前預當。


    用她的話講:“你不要婆娘可以,娃兒得要個媽啊?那有孩子一出生就沒娘的?”


    並且,直接指出:“別提你那個小姨子,她不行,跟她姐一個身子骨,太瘦弱,再有,那孩子臉型太瘦,不富態,沒有何若男旺夫。”


    起先還能矜持些,到了最近越來越離譜,每天下午給何若男打電話,問她來不來家吃飯?今天買的魚,買的鴨子,今天包了餃子,吃完飯還不讓何若男走,說晚了就留下吧,工作那麽辛苦。


    實際上,大部分時間,我都在醫院,阿妹躺在哪裏,別人照顧我不放心。看到電視上植物人躺著舒坦,但真正自己攤上了,很多麻煩。


    植物人每天要換三四次紙尿褲,因為是營養液,大便還好些,但每天擦身是必須的,也要幫她做運動,防止肌肉萎縮,也要防止褥瘡,為了能喚醒她,我還要跟她講話,給她唱歌。


    這些事,醫院的護工是不會做的,隻能自己來。


    希望,在一天天的等待中,逐漸減小。


    臨近元旦的時候,老媽終於爆發了,“如果你要陪著她,你就在這陪著,我要帶孩子迴西北,從今往後,你就少個兒子,多個弟弟。”


    那天晚上,我把何若男留了下來,向她表白,請求她,做我兒子的後媽。


    這一刻,本來是很高興,很神聖的,但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隻是很平靜地在處理某件事,心裏沒有半點波瀾。


    何若男很嬌羞地同意了。


    我們洗澡,上床,做愛做的事。


    我剛放進去,才動了三下,她的詠歎調剛喊出第一個音,我就停止,不再動彈。


    我說,很久沒做過,炮彈積攢在門口,就這樣了。


    何若男一聲嗤笑,接受了我的說法。她說:“精滿自溢,我不怪你,不過下次你能不能先自娛自樂一發再跟我玩耍?你知不知道我對你有多期待?”


    她喋喋不休,從我們見第一麵的時候說起,說那其中的故事,我靜靜地聽,腦海裏卻想著阿妹。


    何若男說:“那天晚上在水庫邊,我隻是被嚇到了,根本沒暈,你這家夥,就乘人之危,我又不好意思醒來,以為你吸兩口就得了,誰知道,你越來越過分,要不是我聽見有人來,那天晚上恐怕就被你得手了……”


    第二天清早,她看著我道:“從今天起,你不要再去醫院,那個人,不再是你的妻子。”


    我搖頭拒絕:“怎麽可能?她還活著,不是死了。”


    何若男拉我過去鏡子邊,“看看你自己,你成什麽樣了?還有半點年輕人的精氣神嗎?你就打算這樣混一輩子?不想重新振作嗎?”


    鏡子裏,我的精神恍惚,眼窩深陷,胡渣唏噓,標準的一個頹廢青年,和我記憶中那個總是精力旺盛的壯小夥有天壤之別。


    “你不想給她報仇嗎?那還等什麽?你現在還拿得起刀嗎?”


    老媽也在旁邊絮叨:“你還年輕,路還長呢,兒子這麽小,媳婦又那麽漂亮,有什麽不滿足?”


    何若男出門上班,說阿姨我走了。


    老媽立即追上去,“傻孩子,叫什麽阿姨,叫媽。”


    何若男盡管是女漢子,但和西北女爺們相比還是落了下風,扭捏了半天喊了一聲媽,飛也似的跑了。


    迴來後老媽就像完成一件天大的事,抱著孩子在我麵前晃,“昨天晚上做避孕措施了嗎?我可告訴你,何家姑娘傻,沒什麽心眼,人家不要錢,也不嫌你是二婚,你可得抓緊時間把她給拿下,不光是睡覺就完了,你得讓她懷孕,對了,我給阿妹那本書呢?快拿給她看看,按我的方法做,保證還能生個兒子,哎哎,你關門做什麽?你關門我就不說了?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買票迴家,你不想看我,你爸可是電話催了好幾迴了。”


    關上門,我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我心裏什麽都懂,什麽都明白,就是提不起勁,我也想很快散發活力,恢複到以前那個狀態,去滿世界裏找榮祥浩哥,我想,我想了很多次,就是提不起勁,我隻想每天看著阿妹,哪怕她隻是靜靜的躺著。


    下午再去醫院的時候,張靈彥對我說:“大哥,你以後不用來醫院,我在這裏伺候大嫂,你去做你該做的事。”


    我看著張靈彥,她的鼻炎已經治好,臉上也沒有那些雀斑,頭發梳的很順,衣服也穿的得體,她已經是個大美人,不再是那個隻會吊著鼻涕發呆的村姑。


    我說:“照顧病人很辛苦的。”


    她搖頭:“大嫂不是病人,她是我大嫂,在這個世界上,我再也沒有親人了,我隻有大嫂和你。”


    她的語氣很平靜,表情也很平靜,但眼睛裏出來的光,卻是那麽憂傷。


    我看了阿妹許久,而後道:“每天給她擦洗,換紙尿褲,讓她運動,翻身,說不定,那天她就會醒來。”


    張靈彥急切點頭。


    我又道:“那個害死阿媽的人,我一定會找到他,讓他付出代價。”


    我迴到家裏,把胡子刮了,頭發也剪了,穿上鎖子甲,帶了甩棍和短刀,往樟木頭去。


    想了許久,我忽然明白,對方逼著我簽賬單,卻不來問我要賬,不是因為他們不喜歡錢,而是因為他們怕了。他們自己也沒想到,阿妹會一睡不醒。


    他們知道,隻要他們出現,我就會順藤摸瓜找到他們,一個植物人的阿妹,已經威脅不到我。相反,隻要被我抓到一個,他們一夥人都得完蛋。這說明什麽?


    對方了解我,這是熟人作案。


    他們知道我的住址,知道我長什麽樣子,知道我老婆長什麽樣子,他們對我無比了解。


    熟人能有誰?我又得罪過誰?


    我不知道,我得罪的人太多,我得一個個的排查。


    我先去找了惠紅英,再次向她打聽,珠三角有沒有類似於榮祥浩這個稱唿的人物。


    惠紅英情緒很差,“怎麽?還想著報仇?我都跟你說過了,榮祥浩這個人是捏造出來的,根本沒有這號人物。另外,你知不知道後天是什麽日子?”


    我一陣愕然,“後天是什麽日子?”


    惠紅英盯著我,冷冷的道:“後天我必須走了,你跟不跟我走?”


    我搖頭,一臉尷尬:“不是已經講好了,她沒死,我得照顧她,暫時不能走。”


    惠紅英拿出一根煙點了,吸一口,而後道:“今天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現在,給你一根煙的時間你考慮,到底跟不跟我走。”


    我就燥了,質問道:“你神經病嗎?我家裏現在什麽狀況你不明白嗎?我怎麽跟你走?”


    惠紅英眯著眼,緩緩道:“我有沒有對你說過,等她生完孩子,無論結果如何,你都得跟我走?”


    我就笑了,以前是顧慮太多,我可以虛與委蛇,現在我無所顧慮,你還想壓著我?


    我直接起身,看也不看,轉身離去。


    江湖這麽小,我用心找,總能找到那個殺千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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