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瓶可不是筆筒,那玩意飛在半空還帶拉絲,砸在我胸口就濺開一片,我臉上,脖子上,胳膊上到處都是黑墨。


    如此就過分了,惠紅英上前去勸,跺著腳叫道:“阿爹~”


    旁邊的劉老板也坐不住了,起身用胳膊阻攔惠老板,口裏道:“勝哥莫要動怒,有話慢慢講,都是小孩子來的。”


    那邊的胖子也偏著腦袋慢悠悠道:“惠老板這樣就不好啦,小孩子要慢慢教,這樣大聲嚷他聽不進去的。”


    惠老板卻在拍桌子,連續氣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忽而雙目圓睜,指著我怒道:“仲有你的頭發,我有沒有講過染迴來?為什麽還是白毛?當我的話是耳旁風咩?”


    說著又伸手在桌上摸東西,劉老板立即按住他的手,“好啦,年輕人喜歡這樣,很酷嘛,你是老古董啦。”


    惠老板卻不聽,左右看著,口裏叫道:“我的剪刀呢,快拿剪刀來,我親自給他變迴來。”


    那邊一團亂,我卻是蒙的,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到底怎麽個情況?聽那惠老板的意思,打我罵我都是輕的,完全是拿我當兒子一樣訓。


    又聽說他要剪刀,不用說,這肆想剪掉我的一撮白毛,這怎麽使得?剪了多醜?還是染黑好些,當下我就著身上的墨汁,朝我頭上的白毛上抹。


    那邊胖子看見,哈哈大笑,紙扇點著我道:“惠老板不要找了,他已經自己染迴來了。”


    那邊兩人才停下,劉老板啞然,惠老板則一拍桌子,氣的胸脯直喘,扭頭不看我。


    惠紅英趕緊過來戳我,催促道:“快去給阿爹認錯。”


    我特麽就懵了,給誰認錯?他是你阿爹又不是我阿爹,我吃飽了撐著到處認爹?


    那胖子依然在笑,“小孩子嘛,打打鬧鬧很正常,我們年輕時候不是一樣,有什麽好氣?你看我都不氣。”


    如此我就聽明白了,還是因為殷公子的事,應該是姓殷的挨了打,人家家長找來了,這幫人就喊我過來撒氣。


    惠老板氣咻咻地盯著我,沉聲命令道:“還不去給你殷伯父敬茶賠禮?”


    果然如此,那個胖子是殷老板。


    就算再笨,我此時也明白了,殷公子挨打,他老爹出麵,結果惠老板替我扛下這個雷,今晚這樣子是要說和。


    他用東西甩我,罵我,不過是做給殷老板看,表明家長的態度,明著訓我,暗地裏卻告訴對方,這孩子我已經當親生的看,我隨時能收拾,你們收拾就不行。


    我小時候調皮被喊家長我大也是這做法。


    當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要去太師椅中間茶幾上端茶,給人道歉。


    走到跟前才發覺,無論殷老板也好,劉老板也好,其實個子都不高,但是坐在哪裏就給人感覺很高大,骨子裏散發著高人一等的氣息。


    我這邊端了茶,規規矩矩的鞠躬,雙手敬上,請殷伯父飲茶。


    關於敬茶謝罪是老派江湖做法,做錯事的敬茶,擺低姿態,祈求對方原諒,對方肯喝,所有矛盾就此揭過。對方不喝,那就得重新說話。


    殷老板很和氣,接過茶小酌一口,道:“你給你大佬打電話,快點放了我的仔。”


    我這才反應過來,挨打的那人不在這裏,那應該是在警察局。


    正要拿出手機撥號,劉老板卻抬手道:“應該快到了。”


    話音未落,房門外一陣嘎嘎響,有三四個人的腳步聲,惠紅英過去開門,三四個人依次而入,最前麵的,是腦袋上纏著紗布的殷公子,臉上也有兩處烏青,走路歪歪斜斜,一瘸一拐,想來是挨的不輕。


    後麵則是梁警官,一臉英氣,昂首挺胸,走進來環顧一周,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咦了一聲,過來問:“怎麽搞的?”


    我當然不會說是被人潑了墨,隻說自己不小心弄的,但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麽迴事。


    第三位則是梁警官的頂頭上司,分局王副局,進來後朝著裏麵三位笑,匯報一般道:“醫生講一些皮外傷,不礙事。”


    話音落殷公子就吼一句:“收聲!”王霸之氣四溢。說完眼睛轉一圈,拿了個圓凳坐了,一條腿搭上來,不停地顛,眼睛死死盯著我,那眼珠裏都發紅,應該是毛細血管破裂導致。


    我懶得看他,心裏隻送他兩個字:活該!


    第四個則是賈鎮長,進來就一陣自責,說自己今天在外地調研,才幾個小時不在,這裏就發生這種惡性事件,鄭鎮長在家坐鎮,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雲雲。


    沒人理會他的聒噪,各自找凳子坐下,我將身子向後挪了挪,站在遠處,看他們各人鬥法。


    惠老板從桌子後麵出來,關切地詢問殷公子傷情,叫來慶叔,去拿老爺子珍藏的上好老山參,要給殷公子補補身子。


    殷老板卻黑著臉,嗆聲道:“無需拿山參,不成器的東西,丟人現眼不夠,沒打死他都是輕的。”


    這時我才看出來殷老板的厲害,他哪裏是在說兒子,分明是在講我,臉色異常難看。想來,他之前接我的茶,應該還沒見到他兒子被打的何種慘狀,否則怎麽樣他也不會接的。


    那邊劉老板打著哈哈,起身道:“現在大家都到了,我來問一問,兩個年輕人,你們為什麽爭執呢?”


    這裏就看出劉老板的實力,那邊坐的三巨頭,他的年齡最小,幾乎跟殷公子一般大,卻稱唿對方是年輕人,而且看他說話的語氣表情,隱隱還高惠老板和殷老板一頭,氣場大的嚇人。


    他問話,殷公子把頭扭到一邊,不搭理他。


    他也不氣,把目光轉向我,目光裏滿是和藹可親。


    我沒上過這種場合,隻能臨場發揮,斟酌著措辭,用平靜的語氣道:“其實今晚是個誤會,我隻是聽說有人在酒店搞事,但沒想到是殷公子,如果知道是他,決計不會有這樣的衝突。”


    我說的很誠懇,很認真,就好像我沒有想要fuck殷公子mather一樣。


    那方劉老板也聽的很認真,末了隻問一句:“那你們到底是為什麽呢?”


    這時殷公子手臂一揮,“不要說了。”而後盯著我,麵目猙獰,道:“我隻問一句,你一個拉皮條的,對阿英是真心的嗎?”


    這話就有些誅心了,要打就打要戰便戰,拿話侮辱我是什麽意思?


    後麵劉老板卻悶哼一聲,轉臉喝茶。


    殷老板就沉聲道:“你不要亂講話,什麽叫做拉皮條的?惠老板的姑爺怎麽可能是拉皮條的?”


    那邊惠老板的臉色更難看了,映的整個房間都要變黑,看來對我拉皮條這個身份很敏感。


    這時梁警官卻站出來說話,看著眾人道:“我想各位對我小弟有些誤會,我小弟隻是跟酒店朋友關係好,他自己的身份是中安保衛公司的董事長,中安保衛大家可能沒聽過,但何老板大家應該知道,沒錯,中安保衛就是何老板的千金和我小弟一起創辦的,我的話講完了。”


    這番話說的給力,幾個人都麵麵相覷,劉文輝皺著眉頭問,“那位何老板?是前不久被雙開的那位?”


    梁警官就笑,“是他。”


    如此,幾個人就明了,各自轉臉看我,各自好奇,其中惠老板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但還是不用正眼看我。


    “我不管他是做什麽的,我隻問一句,你對阿英是真心的嗎?”殷公子怒了,死咬著這個問題不放,像條瘋狗。


    說完看向惠老板,哼哼冷笑,“惠叔叔可能還不知道,你的好女婿,在外麵有……”


    “夠了!”這次說話的是惠紅英,氣鼓鼓的,滿目哀怨,而後身子一扭,推門出去,外麵傳來登登的高跟鞋敲地聲。


    如此殷公子就傻了眼,他想攻擊我,結果把惠紅英給攻擊走了。


    一時間寂靜無聲,最終還是劉文輝打破僵局,問殷公子,“你想怎麽辦?”


    殷公子扭臉不看他,生悶氣。


    換了誰都一樣,被打成豬頭,心情都好不了。


    劉文輝又問殷老板,“您覺得呢?”


    殷老板就笑,“小孩子家家,沒緊要,隨便他們啦。”


    這話說的有技巧,隨便他們啦,恐怕真的隨便解決了他就要翻臉。


    劉文輝就抬頭看我,皺著眉頭,問:“我們見過嗎?”


    我搖頭,正色道,“我見過你,但你未必見過我。”


    劉文輝忽然手一拍,點著我道,“我知道你,應該是上個月,你在我的酒店門口搞事。”


    如此說法倒是驚豔了我,讓我瞪大眼睛,他怎麽知道我在皇後酒店門口搞過事?我記得當時他進去酒店裏麵,外麵打架他壓根沒閃麵。


    劉文輝就對著兩邊老板嗬嗬笑,“是這個仔,沒錯的,我記得他,在我的酒店門口,打了尊龍國際的瘋子炳,後來被瘋子炳上百號小弟追殺,我沒說錯吧?”


    我去!這廝的消息真靈通,他當時肯定在某處看了,不然僅憑道聽途說,他不可能認出我來。我不禁為劉文輝的超強記憶力感到敬佩,果然要做人上人必然有過人之處。


    換做是我,肯定記不得誰是誰。


    看著兩邊老板驚異的神色,他還笑嗬嗬地介紹,“小夥子很勁啊,一個人打好幾個,阿炳個頭都被打爆了,哈哈,果然是少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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