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跌跪在地板上,言央終於歇斯底裏地哭叫出來,“為什麽?”


    就那樣跌跪在地板上,等崩潰的情緒像火燒遍全身後,才稍稍得以平複,言央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一絲不掛地伏在臥室門框上,伸手按開關。


    “啪”


    燈不亮。


    “啪,啪”


    燈不亮。


    “啪,啪,啪,啪”


    一如既往的黑暗,燈不亮了。


    客廳、廚房、浴室、衣帽間、客房、甚至燕綏的書房,全部的燈都摁不亮。


    停電了。


    屋裏一片漆黑,隻有慘白的月光從落地玻璃照進來,言央隻感覺陰森恐怖,房子瞬間像是陰曹地府,千百隻白骨森森的手伸向他,要把他也拉扯進去。


    慌亂地迴到臥室,言央抓過手機,出自本能地撥通了燕綏的電話。


    “嘟……嘟……”


    無人接聽,等不到最後,言央掛斷重撥。


    “嘟……嘟……嘟……”


    無人接聽。


    如此循環往複,直到……“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燕綏,真的不要他了。


    紅色的“燕綏”後麵綴著刺眼的數字11,下一個同樣是紅色的“燕綏”,是在機場的那天,也是這樣冰冷機械的女聲。


    往下,滿屏都是“燕綏”,或紅或黑,言央捏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返迴通訊錄,裏麵隻有三個聯係人,燕綏,花兒,奶奶。


    絕望地蜷縮進床頭櫃與牆壁的夾縫裏,言央緊緊抱住雙腿,把臉埋進膝蓋裏,咬著嘴唇拚命的不發出一絲聲音。


    不能發出聲音,否則爸爸會發現,會連小小的他一起殺掉,言央感覺臉上似有水痕劃過,一定是媽媽的血,或者那個叔叔的血,地上也有,地上一定有,它們正匯成河,要淹沒他。


    言央費力地把自己蜷縮得更裏麵,更裏麵,恨不得嵌進牆裏。


    房間裏似乎有聲音,遠遠近近,是爸爸的怒罵聲,皮帶抽在媽媽身上的“啪啪”聲,媽媽的哭喊聲,求饒聲,鄰居的竊竊私語聲,最後一塊白布蒙上了媽媽的臉,所有聲音開始愈來愈遠,緩緩消失……


    或許是餓醒,或許是冷醒,或許是自然醒,等言央睜開眼睛,臥室裏明亮如晝,天花板的吊燈像從未熄滅過似的璀璨地亮著。


    窗外有隱約的白光,言央知道,那是天快亮了。


    天亮了,他要離開,離開這冰天雪地的地方。


    言央沒有什麽需要帶走的,一本隻剩他一個人的戶口本,一張身份證,一張銀行卡,他自己的,這些便是他的全部。


    伸手,半途又收了迴來,言央看著書桌上的“薩博”手辦,是燕綏送給他的,後來叫室友幫忙寄了過來,那兩個月的甜蜜時光,讓他全心全意無怨無悔地撐了五年,還是換不來一聲燕綏的“我喜歡你”。


    “燕綏,我喜歡你,燕綏,再見,再也……不見。”言央喃喃自語,權當告別。


    開門,關門,下樓,漫天大雪飛舞,像是送別,也像埋藏,埋藏他的過往,他的癡心妄想。


    拉了拉口罩,言央把羽絨服的帽子套上,迎著清晨的第一縷光消失在冰天雪地裏……


    第15章 頭疼


    “叩叩……”


    房間響起敲門聲,伴隨敲門聲響起一個溫婉的中年女人的聲音,“阿綏,起床了嗎?”


    半晌,房間裏沒有迴應,溫婉的聲音再次響起,“阿綏,陳秘書電話打家裏來了,說你手機關機。”


    “好,我知道了。”房間傳出燕綏的聲音,中年女人便沒再說什麽,轉身下了樓。


    女人叫譚梅梅,四十七歲,富太太大抵保養得好,看上去像剛四十出頭的年紀,一派溫婉優雅。


    譚梅梅是燕綏的後媽,不是白雪公主裏的那種惡毒後媽,從燕綏十五歲來到哈城,說譚梅梅把他當自己親兒子對待也不為過。


    譚梅梅三十歲嫁給燕綏父親,倆人生了一個女兒,今年十五歲,在私立學校讀高一,叫燕炔,可能是一男一女,加上兄妹倆歲數相差整整一輪,他們家裏並沒有許多豪門家裏的那些勾心鬥角、貌合神離的狗血劇情,一家人稱得上是和和睦睦,甚至是溫馨。


    燕家家業涉及酒店,旅遊,運輸,家大業大,至於燕綏十五歲之前為什麽會在縉雲那樣一個小城鎮長大,留到後麵再說。


    頭痛欲裂,燕綏從床上坐起來,昨天跟戚畫喝得太多,最後怎麽迴來的都不知道。


    戚家跟燕家算是世交,兩家的爺爺當初一起創業,到他爸當家那會兒,兩家才分開,戚家主要往影視娛樂、餐飲跟大型商超發展。


    燕綏跟戚畫高中同班,大學同校,畢業一同迴歸家族企業,關係自然鐵,從高中一直鐵到現在的鐵。


    摸過手機,摁了兩下,沒電,“唰”的一下,燕綏把手機丟遠了一些,好像手機礙了他的眼一樣。


    昨天從言央那裏出來,心情太差,忍著脾氣開了一上午的會,下午實在煩悶,三點就約了戚畫去喝酒,戚畫二話沒說便答應了。


    去到酒吧,燕綏剛坐上位置,電話就響個不停,不是這個總就是那個總,約他不是吃飯就是喝酒,沒一樣正經事,燕綏嫌煩,索性調了靜音,真有什麽天大的事,萬能的陳秘書總有辦法聯係到他。


    燕綏的房間很大,除了臥室,盥洗室跟衣帽間也在其中,跟一個單獨的套房差不多。


    洗漱穿戴完畢後,燕綏還是把手機揣進了西褲口袋裏,心說:“跟一個死物置什麽氣,置也置不贏。”


    就像言央,這五年裏,不管燕綏怎麽刺激他,冷落他,他都從不生氣,同樣對他好吃好喝的小心伺候著。


    為什麽?


    因為他不愛,他不愛自己,正如五年前在寢室門口聽到的一樣,言央隻當他是金主,是大款。


    下樓,見保姆正在餐廳忙活,燕綏問:“東西送過去了嗎?”


    “送了,剛迴來。”保姆說,“昨天送過去的還一樣沒動。”


    “看到他人了嗎?”


    “沒有,臥室門一直關著。”


    “嗯。”燕綏皺了皺眉,說了句,“每天都要換新鮮的。”


    “好的,知道了,燕總。”保姆說,看燕綏往大門走,又說,“早餐好了,不吃了再走嗎?”


    燕綏沒迴話,徑直往大門走去,手機沒電,他也不想打電話給林越,隨手抓起一把車鑰匙,打算今天自己開車去公司。


    前腳剛進辦公室,陳秘書就跟了進來。


    “什麽事這麽急?”燕綏脫了外套,坐到辦公桌後邊的辦公椅裏問。


    “慶豐旅業的範總願意再降價百分之五出售他的公司,急著問你要不要,一大早給我打了三四個電話,像催命似的。”陳秘書掛好燕綏脫下的大衣說。


    “你怎麽迴答?”燕綏問,陳秘書跟了他爸十年,早就是商場老狐狸。


    “我說您恐怕不願意,讓再降百分之三,您或許會考慮,他猶豫半天,說想一想。”


    “你去查查他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先不急著迴複他。”慶豐這些年運營的不錯,一直是盈利狀態,沒必要如此火急火燎的要脫手。


    “順便查下他還跟哪些公司聯係過。”燕綏一邊給手機插上電源線一邊說。


    “好。”陳秘書應聲。


    “沒什麽其他的事,你先去忙吧。”燕綏說。


    “對了,昨晚你那個……來找你,在公司門口等了差不多兩三個小時,誰說都不頂用。”陳秘書說,他實在不想管老板這些私人的事,但人跑到公司門口來,總歸是不好看,人家保安人微言輕,不明真相,也不敢亂來,萬一呢……那飯碗就得整沒了。


    “誰?”燕綏一臉莫名其妙,總歸不會是言央。


    “我哪認識,一年輕男孩兒,長得標標致致的。”陳秘書說,一臉“搞什麽名堂”的表情。


    “好了,我知道了。”想了想,燕綏無情地補充說,“下次再有類似的,直接叫保安趕走,趕不走……拖走也行。”


    “……”


    “還有事嗎?”燕綏看陳秘書一臉看冷血動物的表情,問。


    “沒有,那我先去忙了。”陳秘書說著,出了辦公室。


    手機充了電便自動開機,“叮叮叮”地一陣響,爭先恐後的。


    燕綏拿起來粗略掃了一眼,多是電話,點進去,剛才說的範總有兩個未接電話,其餘就是些可有可無的,除了那個醒目的紅色“央央”。


    十一個未接電話,看時間是昨天下午五點半,燕綏盯著電話,心說“難不成是昨天早上扔下主動獻身的他走掉,以為自己煩他了,所以慌了?要打電話來道歉?”


    想到這裏,燕綏索性不去管那十一個未接電話,心裏想著讓他慌張一下也好。


    今天肯定還會給他打電話,他等著就好。


    公司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看不完的合同,做不完的決策,燕綏沒來由的一陣煩悶,“啪”的一下,大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震得旁邊的桃美人都顫了顫。


    外邊天色將暗,言央沒有再給他打電話。


    頭疼。


    第16章 黑卡


    哈城的天黑得早,剛過五點,外麵就麻黑一片。


    燕綏站在落地玻璃前,抬眼看去,公園裏一串串路燈像一條條蜿蜒的蛇,在紛紛揚揚的大雪裏蠢蠢欲動。


    今天的大雪一直沒停,他也好久沒有帶言央好好出過門了。


    “言央。”燕綏恨恨地想,“為什麽他就不能因為那些瘋傳的風流韻事質問他一句?為什麽在自己故意冷落他的時候不主動給他打個電話?為什麽身體明明不舒服的時候還要費力迎合他?為什麽平安夜以來受了那麽多委屈跟痛楚,還可以毫無怨言地一絲不掛地躺到他的身下?”


    讓他愛得如此患得患失。


    等天完全黑下來,燕綏終於按捺不住,撥通了言央的電話。


    按捺不住的始終是他,他不想讓言央感覺自己離不開他。


    偷偷地跑迴去抱著人睡一會兒的事,他沒少幹,言央睡覺跟磕了安眠藥似的,睡得死死的,竟一次都沒發現。


    想到這裏,燕綏不自覺地輕扯嘴角,露出一個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笑,隨著電話裏一聲一聲的“嘟嘟”,燕綏的笑逐漸凝固、消失……


    言央竟然沒有接他電話。


    從來沒有過的事,言央幾乎不出門,更遑論現在天已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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