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一幕反轉劇


    簡悅懿扶著蘇迴了宿舍,拉著她去了浴室:“先洗個熱水澡吧?”


    說罷,正要出去,蘇卻推開她:“別管我。”


    說這句話時,她沒有迴頭看簡悅懿一眼,但那滿溢的哀傷卻讓後者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慰她的話。


    蘇滿是倦意地走出浴室,走到她床旁的那張書桌前,從抽屜裏取出一尊彩繪木雕的神像,出神地望著。忽然就緊閉了雙眼,將神像放到自己頭頂,嘴裏嘀嘀咕咕地似在跟自己信奉的神祇說話。


    說著說著,眼淚就又流下來了。


    她驀地跪在地上,一句話脫口而出:“讓作惡者,得到他們應得的懲罰吧,我的主!”


    簡悅懿有些震動,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但是,當人們能夠依靠自己的能力做成某件事時,他們是不會去祈求神明的。隻有在對現實感到失望,而自己又對現實無能為力時,人們才會寄希望於神祇。


    就算無法改變整個社會,但隻要能改變一小搓人,那也是好的。


    她覺得,她應該做點什麽。


    想到這裏,她悄然退出寢室,並輕輕關上了宿舍門,給了蘇一個向神祈求安慰的獨處空間。然後轉身,她就去找了安吉拉。


    她耳聰目明,將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一路尋找之下,不管是鳥鳴蟲舞,還是樹葉沙沙,亦或是人聲鼎沸,都阻攔不了她靈敏的聽覺。


    當她路過一棟男生宿舍時,她聽到了安吉拉的聲音。


    “那個瘋女人,滿腦子裏隻有她的公理神!要是這個世上真有神祇這麽重視公理,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這些打著祂的旗號亂來的教徒!”


    安吉拉氣忿地念叨著。


    而她男友卻勸道:“別氣了,你先把濕衣服換了吧。瞧你,都凍成什麽樣了。”


    安吉拉冷哼一聲,接著,就是悉悉索索的換衣聲了。


    這莫名奇妙的對話,讓簡悅懿怔忡了兩秒。她隱隱覺得哪裏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


    幹脆依原計劃上樓去找安吉拉。


    她循聲而行,最後在一扇門前停住了腳步。


    她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正是安吉拉的男朋友。


    他一看是她找上門來了,嚇得趕緊把門一關!


    卻被簡悅懿眼明手快地抵住了門!她力氣又大,稍微一推,安吉拉男友就被推得往後跌了一跤!


    門後,安吉拉瞪大眼睛,呆若木雞。接著,又害怕地大喊大叫:“你想幹什麽?你想幹什麽?你們倆關係好,你就要幫著她欺負我嗎?”


    “欺負你?”簡悅懿覺得不可思議,“這麽冷的天,你往蘇身上澆了一桶冷水,還把她堵在廁所裏受凍,到底是誰欺負誰?”


    安吉拉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怎麽不問問她,是誰先動的手?是她先往我身上潑冷水的!她這個人做什麽都要要求完全性的公平公正,我找幾個人堵你,她就往我身上潑冷水!”說著,她指著地上的一堆濕衣,“你看看,我都被她潑成什麽樣子了!”


    簡悅懿一看,地上確實隨意扔著一堆像在水裏浸過的濕衣服。


    她拍了拍手:“幹得好。像你這樣歧視有色人種,有著莫名奇妙種族優越性的人,就該多潑你幾迴冷水,你才能清醒看世界!”


    安吉拉這迴真是氣得不淺,迴頭就從沙發上拿了個抱枕,要往簡悅懿那邊扔!


    “你敢扔試試看!”簡悅懿毫不吝惜地露出威脅性的表情。


    安吉拉頓時蔫了。但她扔是不敢扔了,嘴裏卻仍叫囂著:“你說我不清醒,我看你才是不清醒!你不過是個新生,都沒來幾天,就被蘇給哄騙過去了!你連她是什麽人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她是什麽人,但你是怎麽欺負人的,又是怎麽拉了一幫玩橄欖球的來堵我,我的眼睛是看到了的!”


    “你沒看到!”安吉拉振振有辭,“你看到的隻是矛盾的衝突點,卻沒看到矛盾是怎麽形成的!你說我是人渣,歧視有色人種,但你有想過嗎?m國是有法令,不準歧視黑人的!我是傻了,還是腦子有問題,把歧視她擺到明麵上來?”


    “……什麽意思?”


    “你去學校裏其它地方看看,有哪個白人會這麽明目張膽地歧視黑人?又有哪個黑人學生像她這樣老被針對的?是她自己莫名奇妙地跑去入了什麽公理教,信奉了什麽公理神,腦子有問題地一味要求公平公正。這世上哪兒有絕對的公正?”安吉拉罵道。


    罵了一段,覺得不解氣,又繼續罵:“你知道她是怎麽要求公平公正的嗎?教授上課抽學生答問題,沒抽她,她就認為是歧視黑人了。她自己一心撲到信教上麵去,期末考沒有考好,卻跑去質問教授,說教授故意給白人學生打了高分,又把他往歧視黑人上按!”


    “還有,我看到一隻流浪貓可憐,就把它養在宿舍裏。她又不高興了,說為了公平公正,她也要養一隻貓。偏偏我和她養的貓都是公的,兩隻天天打架!氣得我把她的貓扔出了宿舍。這又變成歧視黑人了!你知道她怎麽做的嗎?她把我的貓從樓上摔下去,摔死了!這樣的人誰會喜歡?”


    說到這裏,安吉拉忍不住衝著簡悅懿吼叫:“她就是個腦子有問題的人!你跟她待久了,小心也變成她那樣!”


    她話說得難聽,簡悅懿聽得眉頭深蹙,對她道:“我自己有眼睛,我自己會看。你最好記住自己今天都說了些什麽,假如事情跟你講的不一樣,那我們之間要算的帳就多了。”


    轉身離開。


    下樓之時,她還在想,本來是找安吉拉算賬的,結果卻聽了一幕反轉劇。一時之間,還真搞不清楚誰是誰非。


    安吉拉剛剛的樣子看上去不像在說假話,但她情緒那麽激動,有些地方說不定添了不少的油,加了不少的醋。


    她想起穿書之前,她曾看過的一篇散文,那人提到m國白人時,說的是,白人看到華人其實也是客客氣氣,很有禮貌的。但對方那種客套是建立在他們對有色人種深入骨髓的輕視上。他輕視你,他不說,因為他覺得你夠不上他的對手,連半分情緒都懶得用到你身上。


    這種說法其實很有點偏頗,假如m國真的不認為華國的飛速發展有可能影響到它,就不可能一直有“華國威脅論”存在。


    但這種言論要是放到m國黑人這群祖上是被奴役的奴隸身上,倒很是說得通。


    確實,黑人運動在m國社會曾經那麽激烈過,激烈到政府不得不頒法案保護黑人的基本權利。白人怎麽可能那麽蠢,把歧視擺到明麵上來呢?


    他們隻會暗戳戳地在各方各麵讓黑人淪為二等公民而已,比如在薪金上克扣他們,不給黑人在職場上晉升的機會,讓他們無法享受到最好的教育和醫療等等。


    從這點來看,白人並不無辜。且不說蘇是否真的對種族歧視過分敏感,就算她真像安吉拉說的那樣,那也是因為她感受到過太多不公正了。


    想著想著,她忽然想起安吉拉說到的,被蘇摔死的那隻貓。念頭突然就轉到顧貓貓身上了,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麽可愛的貓咪,居然有人舍得摔死?


    對蘇的同情頓時消了一多半。


    唔,這是兩邊都該挨打的情況,她想。


    簡悅懿迴寢室時,蘇已經不在了。倒是蘇之前拿出來的那尊神像,還擺在書桌上。


    她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這尊彩繪木雕的神像看上去有些像巴西裏約熱內盧國家森林公園裏那尊38米高的耶蘇像,不管是衣服、神情,還有張開雙臂的姿勢都一模一樣。


    惟獨是臉不一樣。


    耶蘇是有胡子的,可這位神祇卻沒有胡子。五官雖說很是英俊,卻明顯跟耶蘇的畫像不一樣。


    就好像是……一個盜版耶蘇一樣……


    她心裏略覺怪異,忽然就想起來安吉拉說的“公理神”了。


    但她不願胡亂揣測,也就沒繼續瞎想。


    兩個多小時後,蘇終於迴來了。她看上去滿麵春風,甚至小聲地唱著基督教的三大聖歌之一《奇異恩典》。


    奇異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前我失喪,今被尋迴,盲眼今得看見……


    簡悅懿看她那麽高興,好奇地問了一句:“你是信天主教的,還是基督教的?”蘇信的不是公理教嗎?


    天主教和基督教所信奉的都是同一位天父。而天主教被認為是耶蘇基督親自創立的教會,當它發展到1517年時,馬丁路德神父出於對教宗的不滿,而另行創立了新教,是為基督教。


    “我信奉的是公理教,可不是這兩個教。”說著,蘇坐到了簡悅懿的身邊,親昵地對她道,“你也進公理教吧,這樣,我們禮拜天就可以一起去做禮拜了。”


    “公理教允許教眾唱別教的聖歌嗎?”簡悅懿更好奇了。好像不管是哪個教,都要求教眾要對本教有忠誠度的吧。要是允許教眾唱別教的聖歌,那教眾不是很容易被別教洗腦嗎?


    蘇笑了:“我們教信奉的天父,跟基督教是同一位,所以《奇異恩典》我們也能唱。但我們教有一個優於天主教和基督教的地方,那就是,他們的耶蘇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我們教的聖人卻還在人間指引著我們前行。”


    她按住她的肩膀,雙眼閃閃發光:“你不心動嗎?別教的人根本沒法跟神溝通,但我教有聖人在,我們可以依靠他最直接性地跟天父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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