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雖有太陽,且陽光看起來很好,但這落在身上因徹骨的冷風吹來,讓人基本上感覺不到多少暖意。


    “行,你在這等著,堂屋裏你娘專門給留了桌席麵,等你那位朋友過來,直接上桌動筷子就成。”


    王父說著,轉身準備進院門。


    也就在這時,舒穎和孟喬跟在孟三魁身後,由王母送到院門口,在幾人身後,是倆男青年一個拉著架子車,


    一個在後麵推,架子車上裝著洗刷幹淨的大鐵炒鍋和灶上用的一些廚具。


    很顯然,他們這是要送東西到孟家屯,準確些說,是送到舒穎家裏。


    “他叔,你們這就走啊?要不迴屋裏多坐會,你看今個忙的,我們都沒抽出空好好些許你們……”


    不等王父把話說完,孟三魁擺擺手:“老哥家裏正忙著,我們爺仨就不多打擾了,往後有時間,我再和老哥好好坐下嘮嘮嗑。”


    此時約莫下午三點中,天色看似亮堂得很,可冬日裏晝短夜長,一般臨近下午五點,就逐漸天黑,


    而這還是山外天色暗下來的時間,在這大山裏,實際上四點來鍾,天就已然暗淡下來,所以,為路上安全考慮,孟三魁自然不會在王家多停留。


    何況主人家已支付做席麵的錢,且給包了一個紅包,雙方交易完畢,實在沒必要延後再走。


    “好好好,改日咱哥倆坐下來好好嘮嘮。”


    王父笑說著,又再度謝了孟三魁一番,繼而目送舒穎三人漸行走遠。


    “在送人?”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王戰轉頭,就看到好友從他家院門外另一邊的小路上走過來,他當即笑容滿麵,點頭“嗯”了聲,說:


    “是來我家做席麵的孟大廚。不過,我站在這可是在專門等你呢,你倒好,眼見著要散席了才到。”


    來人沒有即刻迴應王戰,而是和王父王母先問聲好,方對王戰說:“一大早我正要動身過來,不料有鄉親到派出所報案,


    說家裏失竊,所裏當時沒其他人,我便和那位鄉親走了一趟,等忙完,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參加你完整的婚禮,對不住了。”


    好友這麽一解釋,王戰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他在好友右肩上輕捶一拳:“開玩笑呢,你咋還解釋上了,生分了不是?!”


    對方隻是笑笑,算是作迴應。


    見其一直望向那遠去的幾道身影,王戰心中疑惑,嘴上問:“認識孟大廚?”


    搖頭,王戰這位好友說:“不認識,我就是覺得……”


    “什麽?”


    話說到一半打住,這難不成是要和他打啞謎?


    王戰如是想著,招唿好友進院子,他沒繼續追問,因為他了解好友的脾性,隻要是不想說的,任你怎麽問,都不會開口。


    待客的席麵散了,親朋好友陸續別過,眼下王戰的三個嫂子手腳麻利將王母專門留的一桌席麵、要用到的葷菜迴鍋熱了熱端上桌,


    由王父和王戰的兄長們,及王戰本人陪酒,與王戰的好友圍坐在這桌旁邊閑聊邊夾菜食用。


    要說的是,前來參加王戰婚禮的這位顧姓好友,不是旁人,正是顧彥。


    數月前,他本一直在外尋找舒穎,忽然間接到上麵安排的任務,來東北這邊靠近邊境的一小鎮上任派出所所長,


    在不知道實情的人看來,顧彥一下子被從安城調到東北一犄角旮旯工作,身份由一市局刑偵大隊大隊長變成一小鎮派出所所長,


    且這小鎮不僅在邊境附近,關鍵是治安真不怎麽好,還有就是……交通不便,人口不多,窮得很。


    因而這樣的工作變動,在不知情人眼裏,完全是發配。


    不過,話又說迴來,有關顧彥的具體工作變動,整個安城市局,除過高句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也就不存在這所謂的不知情的人——知曉顧彥是東北某地的派出所所長。


    當然,安城市局和顧彥搭檔的副大隊長,以及顧彥手底下那一幫子兄弟,沒少就顧彥的工作變動做出猜測。


    但也僅僅是各自在心裏猜測,誰都沒有道出口,日常該怎麽工作照舊。


    “怎麽了?”


    聞著麵前桌上兩道葷菜飄來的香味,顧彥眸中情緒漸生起伏,他不自主地在其中一道葷菜盤中夾了一筷子,這剛送入口中,神色驟然怔住,緊跟著他情緒激動,哪怕竭力遏製,依舊難掩眸中的激動,他放下筷子,抓住王戰的胳膊,急聲問:


    “能不能……能不能告訴我,這兩道菜是……這兩道菜是誰做的?”


    語聲發顫,顧彥手指他麵前的那兩道葷菜,那兩道香味讓他倍感熟悉,吃到嘴裏完全是他熟悉的那個味道的葷菜,問王戰。


    “老顧你別激動,你想知道我幫你問問便是。”安撫好友一句,王戰看向王父和三位兄長,就聽王父說:“這桌上的菜要麽是孟大廚做的,要麽就是孟大廚的閨女劉大夫做的。”


    沒錯,不管是在孟家屯,亦或是在孟家屯相鄰的幾個屯裏,大家現如今稱唿舒穎都是劉大夫,可見舒穎的醫術在各屯裏相當有名氣。


    一聽王父的話,顧彥再顧不得其他,他起身:“我需要見到那位劉大夫!”說著,他人已走出堂屋,朝院門口疾奔。


    王戰先是一怔,隨之緊隨其後。


    王父和王戰的兄弟們麵麵相覷。


    “爹,老四那位朋友看著很不對勁,他該不會遇到了啥事?”


    說話的是王戰的長兄,名王寬。


    “有老四在呢,我們別瞎摻和。”


    王父從衣兜裏掏出煙鬥點燃,時不時吸一口。


    “老顧,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追上顧彥,王戰語帶關心問。


    “我懷疑她是我未婚妻,不,她肯定是我未婚妻!”顧彥直接跑起來,王戰滿心不解,跑在顧彥身側。


    “你就不能細說說?”


    受好奇心驅使,王戰迫切想知道好友未婚妻的事兒。


    顧彥沒做聲,他順著之前看到舒穎幾人走的方向一路往前追。


    被調到東北這邊做任務,數月來,他一旦有空,就四處走訪,看看能不能……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小丫頭,他的小穎。


    結果一無所獲。


    但他並未氣餒,畢竟這大山連綿起伏,屯子多,又一個個相距有些距離,要想短時間走遍每個屯子,走遍大山裏每個屯子,根本不可能。


    基於此,他心裏不慌,更何況……更何況他還有不少省市沒去,有不少大山沒去找,他堅信隻要他不放棄,總有一天能把人找到。


    不料,就在今日,他竟然遇到了奇跡,他敢肯定、及確定,那兩道菜絕對是他的小丫頭做的,至於小丫頭被人稱為“劉大夫”,這其中必有故事。


    “小穎!”


    看到前方百米外的身影,那身影上身著黑紅小格子棉襖,下著黑褲,頭上包裹著一條紅毛線編織的圍脖,打眼看,身影的主人看似笨重得很,但這不難理解。


    太冷,不穿得厚實點,受凍的是自個。


    而就背影來看,顧彥自然無法斷定其主人就是他的小姑娘,可那兩道菜的味道做不了假,加上王父說的,顧彥知道,“劉大夫”是他的小姑娘無疑。


    哪怕她眼下衣著笨重,哪怕他尚未看到她的正臉,他已然能百分百確定,小穎,他的小丫頭此時就在他眼前不遠處。


    距離在逐漸縮短,顧彥清冽磁性難掩激動的嗓音再度出口:“小穎!小穎……”他一遍遍喚著他深愛小姑娘的名字,


    這個名字在近一年裏,沒少被他在夢中喚出口,可每每夢醒,他心痛至極。


    舒穎腳步微頓,她有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心生疑惑,這“小穎”竟然和她的名字一樣,和她在本源世界的名字一樣。


    迴過頭,舒穎朝後看了眼,見兩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迎麵跑過來,且其中一人嘴裏喚“小穎”這個名字就沒停過。


    “姐,你在看什麽?”


    孟喬忽然問。


    “沒什麽。”


    收迴視線,舒穎疑惑更甚,他們現在走的這條山路上,除過他們爺仨和走在他們前麵,送廚具和炒鍋到她家的兩個小夥子外,


    再就是她剛迴頭看到的那倆人,眉心微擰,舒穎又朝山路兩邊看了看,且放目遠望,沒看到第二個女孩子,一時間,她不得不感到奇怪。


    “小穎”無疑是女孩兒的名字,而山路上僅她一個是女的,如此一來,那一聲聲喊“小穎”的男子在叫哪個?


    “老顧,你確定沒認錯人?”


    眼看著距離前麵幾道身影越來越近,王戰想了想,禁不住說:“對方如果真是……”


    “她一定是!”


    顧彥打斷王戰:“我不會認錯。”嘴上這麽說著,顧彥心裏這會子卻五味雜陳,明明是他的小丫頭,但她對他的聲音,


    對他喊出來的名字似乎沒什麽特別反應……不,不是似乎,她是真得沒多大反應,隻是迴過頭望了他一眼。


    這就讓他禁不住要多想了,莫非……莫非小丫頭她頭部受過傷,導致失去過往記憶?否則,她不該不認識他,不該不對他的聲音,對他喊出的名字做出應有的反應。


    “小穎……”


    腳步聲近在身後,那飄入耳廓的聲音夾帶著說不出的傷痛,不說舒穎不得不停下腳步,就是孟三魁和孟喬,


    及前麵送鍋灶和廚具到舒穎家的倆小夥子也停了下來,轉身看向顧彥二人。


    “兩位同誌,你們這是?”


    孟三魁眼裏寫著疑惑,看向顧彥和王戰,最終他將目光落在王戰身上:“王戰同誌,你們……”


    “孟叔,事情是這樣的,我這位朋友說……”後話到嘴邊,王戰忍不住停頓了下,方再度啟口:“我這位朋友說他認識劉同誌。”


    “不是認識,我們很熟,她是我的未婚妻。”


    顧彥開口,他這話顯然是對孟三魁說的。


    這一刻,別說孟三魁怔住,舒穎和孟喬亦怔愣當場。


    男人逆光站著,相貌俊美,身形頎長挺拔,帶著些許暖意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仿若給他撒上一層碎金,


    他直直地看著她,神色專注深情,卻又難掩傷痛,他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和她說……


    舒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難道……難道她真實這人的未婚妻,不,準確些說,是她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是這男人的未婚妻?


    長而卷翹的睫羽微顫,半晌,舒穎問:“未婚妻?同誌可有依據?”


    “小穎,你是不是頭部受過傷導致失憶了?”


    雖是在問,但顧彥心裏已有答案。


    倘若他的小丫頭不是失憶,她不會不認他,不會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他,想到這,顧彥心痛難耐,漆黑如墨的眸中痛色加劇。


    舒穎嘴角動了動,遲遲沒有做聲。


    孟三魁仔細打量顧彥好一會,說:“甜甜是我的幹女兒,去年年跟前,我在我們屯子附近的山坡底下……”


    將如何救下舒穎和舒穎失憶、人舒穎做幹閨女的事兒一一道出,孟三魁問出和舒穎同樣的話:“要我相信同誌你是我家甜甜的未婚夫,還請拿出依據。”


    顧彥掏出錢包,而後,他動作輕柔,從錢包裏取出一張照片給孟三魁和舒穎看:“如果這樣還不信的話,我可以打電話請小穎的家人親自過來……”


    掃了眼顧彥手上的照片,孟三魁落實照片的人確實是舒穎,但他沒有就此便相信顧彥所言。


    他抬手製止顧彥往下說,而是問:“假如你說的屬實,那麽我想問下,我家甜甜為什麽會被人綁到這大山裏,


    你可知,要不是我抄近路迴家,正好途徑那處山坡底下,甜甜她即便不被山裏的大家夥吃掉,也會在昏迷中凍死在山裏。”


    顧彥正欲做聲,一道十分焦急,且夾帶著哭腔的聲音從小溝屯方向傳過來。


    “劉大夫!劉大夫救命啊!”


    王戰一聽是二哥王林的聲音,連忙迴頭,拔腿迎上對方問:“二哥,是咱家出什麽事了?”


    “是你二嫂,你二嫂她難產了……”


    王林哭得滿臉鼻涕眼淚,一到舒穎跟前,就要跪下求求舒穎前去家裏救他婆娘和肚子裏的娃兒。


    “你別這樣,我這就和你去家裏。”


    舒穎在王戰沒反應過來前,一把將王林扶住,接著她看向孟三魁:“爹,你和喬喬先迴,迴頭我自個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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