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事。”楊樵以為他在為自己擔心,反過來安撫他,做出了解釋,“就是親戚們一直介紹對象,煩了。你有什麽意見要發表嗎?”薄韌道:“我沒意見,我……我沒有意見。”楊樵道:“好,掛了。”而後他看到群消息,鄒冀一個人狂歡了起來。我是鄒冀:好耶!恭喜木頭總開啟新生!我是鄒冀:木頭總請客,大擺宴席!我是鄒冀:吃頓小燒烤也行我是鄒冀:那發個紅包?結束通話的薄韌也終於在群裏冒泡。我算哪塊小餅幹:唧唧別鬧我是鄒冀:這是好事啊楊樵發了朋友圈,宣布自己就是傳說中的男同性戀。然後他再次切迴到了群對話框。木頭:沒錯,是好事啊他開始發群紅包,連發了幾十個才收手。這動作帶著點泄憤,滿含了他壓抑許多年的情緒。對親近的人出櫃是一迴事,對整個世界出櫃,又是另一迴事。今天起,他徹頭徹尾,是真正的自己了。從正月下到二月裏,雲州接連下起了幾場雪,白茫茫地一層層覆蓋人間,又逐漸消融。在這春雪之中,發生了幾件事。其一,鄒冀和顧遙偶遇了一次。在雲州市行政服務大廳,顧遙趁寒假來辦些手續,鄒冀雇用的送水工人有事請假,他來替工人送桶裝水。兩人在大廳裏迎麵遇上,顧遙怔住。鄒冀推著水車,大方地先打了招唿,說自己還有事要忙,又笑著先與顧遙道了別。其二,薄維文和何靜娟會審薄韌。他們以為楊樵的朋友圈是發給他們看的,因果鏈條非常清楚,事實基本可以認定。當時薄韌輪崗生涯中最討厭的一個師父出現了,每天焦頭爛額,雪天路滑,還被父母奪命連環call叫迴了家。被父母審問了,他一整個大懵逼,半晌才迴答說:“你們猜對了一半……是我想和楊樵談戀愛,他還不一定願意。”何靜娟問:“這是什麽意思?”薄韌如實告訴了父母:“我喜歡他很久了,他應該也喜歡我很久了,我們還沒有正式談過這個問題。”父母兩人麵麵相覷,很快他們就“楊樵是不是喜歡薄韌”辯論了一場。薄維文用楊樵如何優秀的論點,來拉踩自己這不懂人情世故的電工兒子,歪理扯了一通,把薄韌辯得也有點懷疑……他有如此不堪嗎?不過薄維文本質上也覺得楊樵是喜歡薄韌的。他最後還是問薄韌:“那你在等什麽?為什麽不和楊樵談開這事?”薄韌道:“就……那方麵的問題,我還沒能完全解決。”“……”薄維文擔心道,“早看早好,不要諱疾忌醫啊。”“……”薄韌炸毛道,“才不是那個!”那是哪個?這就要說到其三了。一個夜裏,白天剛下了一場桃花雪。薄韌最不順心的一次輪崗結束,得到一天休息日,和好友們聚在一起吃火鍋。鄒冀說了他和顧遙偶遇的事,隻講事實,沒有態度,然後自斟自飲,一不小心便喝多了。他撲在楊樵懷裏哭個不停,楊樵也有點酒意上頭,和他抱頭痛哭。薄韌看不下去,把鄒冀拉開,鄒冀又調轉方向,撲在薄韌懷裏,繼續哭個不停。薄韌對他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看法,道:“高中時顧遙就喜歡你,你那時候畏首畏尾,現在知道哭了?晚了都。”“你不要這麽說他!”楊樵剛陪哭了一會兒,眼睛有點紅,也有點生氣,指責薄韌道,“他怎麽畏首畏尾了?顧遙也沒有明確說過喜歡他。”薄韌道:“你敢說你沒看出顧遙喜歡他嗎?”楊樵道:“那隻是青春期的好感,誰說有好感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了?反正你不要說他。”“你能不能別護著他了?”薄韌被鄒冀蹭了一身鼻涕眼淚,又不知道為什麽楊樵突然批評起自己,火大得很,說,“當時他膽子如果大點,當時就和顧遙在一起了……他就是慫。”這話像迴旋鏢,射中了他自己。楊樵攤手道:“在一起,然後呢?高考後就異地,那還不早就分手了?”薄韌:“……”他忽然固執起來,他一定要在這件事上說服楊樵。高中時如果沒有因為一些原因錯過,他們早就有了很好的結果。“唧唧那時候就要跟她去上海讀書的,”薄韌道,“就是因為還沒有戀愛,顧遙還潑他冷水,他才放棄了這個決定,如果他們那時候就是戀人,他就跟著顧遙去上海了,哪有異地?怎麽會分手?”楊樵道:“那他當時就去讀民辦本科了,畢業後在上海送外賣嗎?外賣員有個金融博士女朋友,你覺得可能嗎?”“……”薄韌簡直心絞痛,強詞奪理起來,說,“他……他當時是要去美國的,你要是不出餿主意,他就去了,現在起碼讀個水碩再迴來,也不至於就在上海找不到一份工作吧。”楊樵道:“去美國?你是不知道後來發生哪些事了?這才多久啊,你就失憶了是吧?”薄韌要氣死了。他真的要氣死了。“照你這麽說,”薄韌道,“唧唧無論怎麽做,他們兩個就不可能有好結果,你是這個意思嗎?”“我不是這個意思。”楊樵像在公司裏和團隊成員們開會,道,“我隻是糾正你的說法,就算真能重來一次,現在也未必就更好,任何時候,都不要美化當初沒選的那一條路。”薄韌道:“你……”“住了吧!”鄒冀坐直了身體,道,“我……我同意木頭總的話。”薄韌:“……”楊樵登時酒醒了一半,他以為鄒冀醉昏過去了,不會聽到這些,忙道:“不是……你別多心,我跟餅幹鬥嘴玩呢。”鄒冀卻道:“你說的很對啊,再來一次,我高中就表白了,就和顧遙早戀了,現在也不一定有好結果。”“……”楊樵求助地看向薄韌。薄韌卻憤怒地看著楊樵。楊樵隻以為自己說太多了,是自己錯了,內疚地說:“她……她高中應該也是喜歡過你的。”“我知道。”鄒冀對此卻很坦然。他不是當初那個小男孩了,很多事長大後再迴憶,變得比發生時候還要更清晰。“但是我從來就沒覺得,這些年我錯過了什麽。”鄒冀道,“我心裏有她,這是我自己的心,這是我的一部分,我現在很愛這一部分的我自己。”這讓他成為了今天的他。假如真如薄韌所說,在某一個節點他選擇了另一條路,現在的他就必然不是如今這個樣子。他看著楊樵,道:“別人不懂,你應該懂我啊。”楊樵點了點頭。他也沒有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所有的愛恨都是他的一部分,使他成為了完整的他。兩人笑了起來。薄韌沒有懂,狐疑道:“你們什麽意思?”“沒什麽意思。”楊樵笑道,“我們文科生一思考,上帝就發笑。”薄韌道:“解釋解釋,我能聽懂。”鄒冀擺手道:“你聽不懂,你又沒愛過誰。”薄韌急了,道:“我怎麽沒有?”兩人都看著他。薄韌有點緊張,他抬手搭在楊樵肩上,認真地注視楊樵的雙眼。楊樵笑著看他,還歪了歪頭,似乎知道他有話要說。“我一直,”他很認真地對楊樵表白道,“我一直都很愛你。”“我知道,”楊樵也拍了拍他,道,“我也一直很愛你啊。”薄韌:“……”“你倆這麽多年了,怎麽一直這麽肉麻?”鄒冀也笑起來了。他暈頭轉向地端杯子喝水,以為是茶,喝進去發現還是酒,忙換了個杯子重新倒茶。“木頭總,”鄒冀其實有感覺到薄韌今年好像有點不一樣,此時也有點故意拱火,道,“都出櫃了,還不找個男朋友嗎?”“找,”楊樵笑道,“馬上就找。”鄒冀說:“找個小狼狗唄,你這種性格,最適合搞年下小弟弟了。”薄韌:“……”“你怎麽知道?”楊樵道,“我都不知道我適合什麽。”鄒冀說:“除了文化課搞不懂,我什麽都懂!你這種霸總受,很受歡迎的。”薄韌:“……”楊樵道:“誰說我是受了?我是攻啊。”薄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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