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笑起來,現在和楊樵一起上學,十年後和楊樵一起上班,這是他想象中的未來,他覺得非常美好。楊樵也笑了一下。十年後啊。十年後,他一定永遠離開了雲州,去了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楊樵這樣想著,心裏感到很悲哀。到了那個時候,無論他過著怎樣的生活,幸福或是不幸,圓滿或是孤單,身邊都不會再有薄韌了。薄韌還以為是自己揪了楊樵耳朵這個行為,惹得楊樵不高興了,又飛快想出了爛梗,想要逗楊樵笑。“我和你說個秘密,你肯定不知道,”薄韌道,“咱們班有三個人暗戀你呢。”這一下楊樵是真蒙了,鏡片後的雙眼睜到了最大,震驚的瞳仁裏倒映出薄韌不懷好意的笑臉。“不可能。”楊樵惶恐地問道,“誰?”“這三個人就是……”薄韌一手抓著扶杆,另一手的食指指向自己,已經憋不住要大笑了,說道,“我呀我呀我呀。”從此刻起直到下公交,楊樵再沒有搭理過薄韌,並且到站後一下車,他也沒有等薄韌,自己飛快地走了。第12章 早戀楊樵的耳朵是揪不得了。爛梗大王薄韌自以為是地得出了結論,好好好,以後不碰他耳朵就是了。距離本學期期末考試的時間,隻剩下半個月了。薄韌提醒自己,要認真學習,要更用功,要比期中有進步。他的期中成績不算太好,也不算壞,保持了他多年來的中庸水準,父母都沒有說什麽,他自己有點壓力。隻因為每年春節,薄維文都會帶妻子和兩個放寒假的兒子迴老家看望老人。到時見到了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老家還有一大群一年到頭隻見一兩次的親戚,當然會問學生崽的成績,每到這時,薄韌就會顯得很沒趣,隻能年複一年的成為哥哥薄韜的陪襯。他暗暗發誓要努力,然而到了政治和曆史課,無論如何也還是聽不進去,老師一開麥,他上下眼皮就打架。這是命運讓他偏科,人類都對抗不了命運的安排,何況他隻是一塊小餅幹。最後薄韌愉快地決定,還是執行老計劃,到考前一天再突擊文科算了。今天上午第二節 曆史課,他又睡著了,一節課睡了三次,每次約十五分鍾。醒來時已經是課間,二三節之間的大課間時長半小時,日常是要到操場集合做廣播體操,這兩天極寒天氣,廣播操也取消了。薄韌左右看看,教室裏睡倒了一大片,他身邊的位子空著,羽絨外套還掛在椅背上。他猜楊樵可能是去了洗手間,怎麽不叫醒他一起去?前排鄒冀和同桌也在唿唿大睡。薄韌伸了伸懶腰,又側趴迴桌上,他和楊樵的座位臨窗,窗外即是走廊。楊樵正站在走廊的圍欄邊,和羅林以及一個男生,三人好像在聊閑天。窗玻璃上有點水汽,薄韌看不清楚第三人是誰。他快速起身,拿了自己的羽絨外套,也沒好好穿,隨便披著,就跑去找楊樵玩。他一出教室門,羅林和那男生已勾肩搭背地一起朝另一邊走了。獨留楊樵自己半趴在圍欄邊,望著樓下校園。這幾天很冷,走廊裏冷冷清清,校園裏也隻有很少的人,並且都是很快步地經過,急匆匆跑迴有暖氣的室內。唯有靠近教學樓的綠化叢裏,有一個人影,薄韌看出那是個紮馬尾辮的小個子女生。前幾天下過雪,學校組織清理過積雪,綠化叢裏的雪當然不必清理,那女生正在玩那餘雪,已捏了一個小雪球放在一旁,又去捧了點雪。薄韌倚著教室門框,看看楊樵,又看看樓下那女生。感覺楊樵看得很專注,始終沒發現薄韌就在他斜後方的門口。薄韌等得沒了耐心,走到他身後,伸手想揪他耳朵,提醒他快注意到自己,忽又想起他不喜歡,改成掐他的臉。楊樵冷不防被驚了下,猛地迴過頭,見是薄韌,才笑了一下。薄韌認為他有心事,自己當然有義務要做樹洞,便兩臂從背後環著楊樵,說:“怎麽了?不高興嗎?跟我說說。”“……”楊樵像三明治的夾心,被夾在薄韌的胸膛和圍欄之間,感覺怪怪的,表示反對吧,會顯得更怪,他把臉轉迴去朝向外麵,說:“沒有不高興,就是有點累。”高中生們的輕鬆快樂很是珍貴,日複一日的疲累才是常態。從早到晚加上自習有十節課,薄韌經常是困了就睡,楊樵隻有課間和自習會稍稍打個盹。“剛才和羅林一起那是誰?”薄韌道。“高三的,”楊樵道,“找羅林有事。”“啊,我知道是誰了。”薄韌恍然記起了是哪位高三學長,剛開學時還曾一起踢過兩次球,但高三課程太緊張,後來就沒再見過了,倒是記得他和羅林是鄰居關係,“他好像是住羅林家樓上。”楊樵心不在焉地說:“應該是吧,聽到說讓羅林幫他帶什麽東西迴家。”“嗯。”薄韌看楊樵沒穿羽絨外套,道,“你冷不冷?”他長得太快,何靜娟給他買的羽絨服專門選大了一碼,大點能耐穿些,披著就更像件大衣,他這時敞開它,把自己和身前的楊樵一起包了起來。“……我我我不冷啊。”楊樵拒絕得太慢了,暗自懊惱。那位高三學長,就是秋天在學生車庫門口曾見過一次麵的,那個口哨男。當時這學長誤解了羅林的玩笑話,最初還以為楊樵是女生。剛才還是他自己主動提起了這事,不然楊樵完全沒想起曾經見過他。這學長向楊樵問起薄韌去了哪,可他問出來的卻是:“你老公薄韌呢?沒和你一起?”現在楊樵迴想,那時自己的臉色一定非常不好看。男生之間互相叫“老婆”鬧著玩,不是什麽怪事,反向叫老公就不一樣了,可以說非常奇怪。隨後那學長就被羅林拉著走了。楊樵那口氣也隻好悶著,無處發作。薄韌從側麵觀察他,見他垂著眼睛,當他還在看樓下,道:“你是不是一直在看那個女生?想去玩雪嗎?”“啊?”楊樵沒有在看任何人,隻是單純地發呆,視線很快鎖定到了薄韌說的是誰,胡亂應了聲,“啊,是挺有意思的。”那女生已經完成了“作品”,捏了一個迷你雪人,從綠化帶裏出來了,兩手捧著雪人,歡天喜地跑迴了教學樓裏,應該是要拿給朋友一起賞玩。也是一個很生動活潑的人呢。楊樵被她的快樂感染到了,不禁笑了起來。薄韌觀察到了這個細節,心裏莫名一動,忙又看樓下,那女生已經跑沒影兒了。楊樵從不和他聊女生相關的話題,他自己也不怎麽愛說女生們的事,隻偶爾提起哪個女明星長得好看,楊樵每次都會附和他,表示嗯嗯是很漂亮。但楊樵從來沒有主動和他討論過任何一個女生。他以為這是因為楊樵沉迷讀書,還沒開那方麵的竅。遇到很漂亮的女同學,薄韌自然也會多看幾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楊樵給與關注的次數就很少,薄韌一直當他是看不清楚,沒反應過來有美女。剛才堆雪人的那女生,就不是薄韌遇到會迴頭看的類型。薄韌恍然道:“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嗎?”“什麽?”楊樵這才意識到薄韌是在問那一方麵,霎那間表現出了對這話題的抗拒,道,“不要亂說!你離我遠點好不?你不熱嗎?”“怎麽跟我還害羞啊?”薄韌退了半步,心裏又生出了不滿,說,“你怎麽這樣?你是要衝擊名校的種子選手,絕對不能搞早戀。”“……”楊樵迴頭看他,道,“你才早戀。誰要早戀了?”“最好是真沒有。”薄韌將信將疑,比劃了個插眼的動作,道,“小心點,餅幹watching you!”“神經病啊你。”楊樵道。薄韌立刻就明白自己究竟是在不滿什麽。搞什麽啊?他每天都和楊樵在一起,楊樵發生了任何變化都應該在他的掌握之中。睡醒的鄒冀從教室跑出來,看見他倆在外麵,當即擺出一個騎摩托車的姿勢,道:“wc、wc,走了走了,上車就走不用等。”薄韌過去到他身後,做了個抬腿上摩托車的姿勢,兩人就騎著“摩托”去上廁所了。“……”楊樵沒眼看,轉身迴了教室。“摩托”風馳電掣抵達男廁。薄韌把他新鮮出爐的煩惱,在噓噓中對鄒冀講了一講。在他認知裏,楊樵就應該是晚熟的,是遲鈍的。怎麽能在他沒注意的時候,木頭也能偷偷長出少男心?這決不允許。鄒冀這一聽不得了,噓得都不順暢了,破口罵道:“你神經病啊!”薄韌完全沒有覺得自己有毛病,更沒察覺這毛病日積月累,已經病入膏肓治不了了,還振振有詞道:“他是我的老婆,我老婆思春,我居然不知道,這像什麽話?”“那怎麽著啊?”鄒冀道,“將來他要談戀愛,還得找你申請嗎?”“當然了。”薄韌道,“我談戀愛之前肯定也要先和他說一聲的,這很公平。”也有道理……有個屁道理。鄒冀險些被帶進邏輯的陰溝裏,問道:“他要是不喜歡你女朋友,讓你換一個呢?你怎麽辦?”薄韌果斷說:“不可能,隻要我喜歡,他肯定支持我,反過來我對他也一樣。”鄒冀道:“那還提前說什麽說,這不是脫褲子放那啥,多此一舉嗎?”“不是,”薄韌非常堅持,道,“這是必須有的環節,不然我和他這些年在幹嗎?白好了嗎?你眨什麽眼,聽懂了沒有?”鄒冀一想不明白就會飛快眨眼,誠實地說:“我完全聽不懂。”薄韌解釋道:“我這麽說吧,如果沒有這個環節,那對我來說,他和你還有什麽區別?”鄒冀一下懂了,傷心欲絕、目眥欲裂,悲憤道:“餅幹呐,對你來說,我和他區別有這麽大嗎?”“也還好吧。”薄韌也很坦率,道,“我不能沒有他,有你沒你倒是沒太大差。”鄒冀道:“我……真想呲你一身啊。”薄韌道:“來啊!誰怕誰啊!”旁邊路人同學大聲製止不文明行為:“你倆是不是有病啊!!!”薄韌和鄒冀人模人樣地迴到教室。羅林正坐在薄韌的位子上,和楊樵說話。“學長沒有別的意思,他就是那種說話很隨便的人。”羅林來替鄰居道歉,說,“他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呢。”楊樵能說什麽,隻能裝大度地說:“沒什麽。你也別放在心上。”“什麽事?”薄韌過來,貼臉發問。“沒事,不要問了。”楊樵道。羅林也覺得這事說出來容易增加尷尬,起身擺了下手,便迴自己位置去了。緊接著上課鈴聲響。薄韌坐下,還不住打量楊樵表情,道:“到底什麽事?不要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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