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同班男生看到楊樵的qq昵稱叫“木頭”,笑問:“怎麽起了這麽個名字?”初中就和楊樵是同學的那個男生,對此事是半個知情人,楊樵以前被盜的那個號也叫“木頭”。不等當事人楊樵迴答,這男生就替他答道:“就是你們班薄韌給他起的啊,薄韌那時候去我們班玩,楊樵對我們介紹他,說是三班的小餅幹,他就惱了,以牙還牙地報複起來,說楊樵是我們一班的小木頭。”眾人都隱約聽說過薄韌的“黑曆史”,嘻嘻哈哈地笑起來。那男生又笑著說:“當然我們班的人不這麽叫楊樵,我們要尊稱他一聲木頭哥。”等大家笑聲淡了,楊樵才補充道:“其實還因為我反應慢,才說我像塊木頭。”男生們一時嘩然,道:“你還反應慢?月考你好幾科都是滿分,誰敢說你反應慢?”楊樵一指正馳騁球場的薄韌,道:“也是他說的。”一眾同學們完全沒覺得楊樵哪裏反應慢了,不隻表現在卓越的成績上,日常中的楊樵也常常表現得很聰敏慧黠。大家反而一致認為薄韌總是很著急,做什麽事都要一陣風地去做,等不了片刻,完全活在當下的一個人。不過楊樵的遲鈍並非薄韌的誤解,隻是那些遲鈍時刻,隻在薄韌麵前表現得比較多。而當楊樵不和薄韌強綁定,不以“薄韌的親親竹馬”形象被薄韌強行帶入眾人視線時,他個人的獨立屬性是“安靜,高智商,似乎腹黑,但肯定無害的學霸”。學生們對這款同學,常常抱著幾分崇拜感和距離感,大部分時候盡量隻遠觀。現在就屬於少部分時候,雙方都卸下了學霸光環和濾鏡,無所顧忌地在一起玩耍。又有同班男生開玩笑,來“挑撥離間”,對楊樵道:“餅幹一定是背地裏嫉妒你很久了,才故意這麽說你,這種行為叫pua。”還有好幾個人笑著附和:“就是,肯定是在pua你了。”“啊?”楊樵一臉驚恐,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嗎?我現在才反應過來。”“……”男生們安靜數秒,忽然理解了他是在表演“反應慢”,一下又哄笑起來。薄韌聽到這邊好不熱鬧,非常好奇,趁沒人傳球給他的空檔,興衝衝跑過來問:“什麽事那麽好玩?”楊樵還沒迴答,男生們搶答道:“楊樵啊,你們家楊樵最好玩了!”“?”薄韌短暫疑惑,很快伸出手指,飛速把男生們指了一圈,威脅道,“都離我老婆遠一點啊!”那邊羅林卻是要傳球給薄韌,薄韌見狀趕忙急轉彎式跑迴,險些打滑,一副要球不要“老婆”的狼狽模樣。男生們哈哈大笑。楊樵覺得這很無聊,跟著一起敷衍地笑了兩聲。“我來了。”鄒冀來了,提了一大包好吃的,招唿眾人,“嗟!來食!”眾人在零食麵前毫無氣節,也毫不客氣,歡天喜地上來瓜分了那一大包零食。鄒冀自己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他挨著楊樵坐下,從外套裏摸出預留的小熊餅幹和吸吸凍,把餅幹給了楊樵。楊樵一邊吃餅幹,一邊關心他:“你怎麽了?垂頭喪氣的。”他哀怨地看看楊樵,開始一吐苦水。考完試後同學們都在放鬆地休息,鄒冀沒和其他男生一起來操場,而是留在教室裏,鼓起勇氣想找顧遙玩,還特意去給顧遙買了零食,但零食和他本人一起,遭到了顧遙的禮貌拒絕。楊樵奇道:“你從哪看出來顧遙愛吃零食的?”鄒冀吸溜著那支吸吸凍,說:“這都很好吃的啊,會有人不喜歡嗎?”“所以這都是你愛吃的東西。”楊樵道,“你要討好接近人家,不是應該投其所好嗎?怎麽用你自己的愛好去討好別人,能被你討好到才怪。”鄒冀若有所思,很快說:“你談過戀愛嗎?和女孩搞過曖昧嗎?就來教我了。”他實際上是聽進去了,已經開始琢磨如何改變策略。看他一副呆傻思索的模樣,楊樵也不管他了,轉過頭看薄韌踢球。薄韌踢球一貫是很好看的,即使是過去還當小餅幹的時期,一旦上了綠茵場,也是一個能擁有很多帥氣時刻的男孩。楊樵當然沒談過戀愛,更不可能和女孩搞曖昧。他剛才對鄒冀說那話,是基於社交常識的意見。同時他也有過成功的實踐。若幹年前,剛上幼兒園,他很想和班裏那個叫薄韌的小孩一起玩,悄悄觀察了薄韌的好惡和習慣。薄韌喜歡吃蘋果,不愛吃梨,愛吃小麵包,不愛喝牛奶,所有玩具裏最喜歡的是球,睡醒後第一時間要人抱抱,不然就會哭。楊樵憑借投其所好的策略,順利成為了薄韌的好朋友。但是?楊樵完全想不起來,當時為什麽那麽想和薄韌玩?完全不記得了。踢了半下午球,放學時間,校門開了,一夥人就地解散,各迴各家。薄韌過來,楊樵要把穿他的外套脫下來還他。“你先穿著吧,”薄韌渾身散發著運動後的熱氣,道,“一會兒到車庫裏再給我。”楊樵就依舊穿著這件於他而言稍大一點的外套。薄韌又道:“你都三天沒和我睡了,今天去我家嗎?去吧。”楊樵道:“去啊。”他如今不再是過去的小學生、初中生,也會擔心去別人家太多,有可能遭到薄韌父母的討厭。不再像過去,薄韌一發出邀請,他就不假思索地去了,現在是間隔幾天才會去一次,還學著大人的模樣,時常買些水果牛奶,也積極幫忙做家務。薄韌就覺得楊樵是想太多。他爸媽不知道多喜歡楊樵。楊樵如果肯加入他們這個家庭,薄維文一定會連夜趕迴老家燒香祭祖,因為那意味著他們又能擁有一個能考上名牌大學、光耀門楣的家族紫微星。而薄韌自己,屆時就又獲得了去扮演牽馬書童的大好機會呢嗬嗬嗬嗬。到學生車庫外,薄韌從入口進去取電瓶車,楊樵直接走到出口等他。羅林和一個楊樵不認識的男生一道,各自騎著輛山地車,並排從車庫裏出來,羅林衝楊樵吹了聲口哨,問:“又等薄韌呢?”楊樵道:“是啊,明天見。”“明天見,先走了!”羅林也沒停下,騎著車從楊樵麵前經過,揮了下手。兩人過去後,羅林身旁那男生問羅林:“是你們班的嗎?”羅林答道:“對,他是薄韌的老婆。”“那是個女生嗎?”那男生認得薄韌,詫異地迴頭打量楊樵。羅林自以為開了很成功的玩笑,騎在車上還樂不可支。楊樵還穿著薄韌略大一號的外套,正低下頭玩手機。北方冬日裏白天短,傍晚五點多太陽就已西沉,手機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的臉,銀邊鏡框架在挺拔的鼻梁上。無論怎麽看,也不是一個女生的模樣。羅林已經朝校門外騎出去了。那男生單腳撐地停下,衝楊樵吹了聲口哨。楊樵以為還是羅林,轉頭看過來,和男生一對視。那男生也沒有說話,又騎車走了。莫名其妙。楊樵茫然地想了想,確信自己不認識這人,從沒見過。薄韌騎車從車庫裏出來,見楊樵好像在看什麽,就也順著他的視線朝校門方向看過去,恰好有兩個女生正說笑著出門,單從發型和側顏看起來,是兩個漂亮的女同學。“哎!”薄韌把電瓶車急停在楊樵麵前,佯裝不滿道,“怎麽自己偷偷看美女?要看也應該等我來了再一起看。”“……”楊樵脫了外套給他,道,“下次一定。”迴家路上,薄韌騎著電瓶車,後座載著楊樵。深秋的傍晚比白天冷多了,楊樵把兩手插在薄韌上衣的衣兜裏。“你還記得小時候嗎,”楊樵問薄韌道,“我們兩個是怎麽玩到一起的?”薄韌說:“記得啊。”楊樵是隨口一問,以為薄韌必然不記得了,聽到這個答案,心道不好,當年自己仿佛小舔狗的事,薄韌居然還記得?薄韌卻道:“我主動找你玩的啊!你剛開始根本不理我!”楊樵:“啊?”“啊什麽啊?”薄韌道,“第一天我找位子坐,看你自己,就問你,我能不能坐你旁邊啊?你當時還挺酷,迴答我說不能,你說你就喜歡一個人待著。”楊樵有神道:“還有這事嗎?你別編來騙我啊。”薄韌道:“騙你是小狗。”楊樵問:“然後呢?”薄韌說:“我很有骨氣的,當然就不理你了啊,你想自己待著就自己待著吧,後來……”薄韌止住了。楊樵說:“後來怎麽?”薄韌說:“忘了。”他可沒忘啊!是現在說出來有點丟人。楊樵裝小酷哥,不理他,也不讓他坐自己旁邊,薄韌很不高興,還有點記仇。到午睡的時候,楊樵被老師帶去上廁所還沒迴來,薄韌也有點想上廁所,憋不住了,左思右想,惡向膽邊生,爬起來尿在了楊樵的小床上……三四歲的小孩,那可真是全方位的離譜。薄韌自己的行為很離譜,楊樵迴來後也很離譜,不知道怎麽楊樵那小腦瓜子一抽,居然誤以為是自己弄濕了床,第一天上學,他也不敢和老師說,站在那裏對著濕了的小褥子抹眼淚。薄韌的良心現長出來了,叫楊樵過來,讓他跟自己一起睡。楊樵就擠在薄韌的小床上,倆小孩臉對著臉,薄韌還裝好人呢,替楊樵擦眼淚。那之後,楊樵就對他很好了。薄韌:“……”他是真的快把這事忘幹淨了,被楊樵這麽一提醒,記憶大複蘇,全都想了起來。那時候自己還不到四歲,小小年紀,怎麽會這麽壞?靠啊,薄韌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居然是個人麵獸心的天生惡童!到家樓下的車棚,薄韌存電瓶車,楊樵站在旁邊等他。他很是羞慚地看了幾眼楊樵。楊樵道:“怎麽了?忘帶家門鑰匙了嗎?”薄韌道:“沒有,我哪有那麽粗心。”他決定對楊樵好一點,彌補自己小時候幹過的惡事,雖然他認為自己對楊樵一直就都很好,也許還可以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