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郝兵進來,孫新仁放下手中的文件,招唿他坐下。郝兵說:“孫書記,今天我好感動,也很受教育。”

    孫新仁不解地問:“又有什麽事能讓咱們的主席感動了?”

    郝兵仍很激動地說:“真的,我真的在好長時間沒這麽感動了。今天的事,真的不一般。”

    原來,今天上班郝兵安排完工作後,就到家屬區訪問去了。

    社區王主任前天來礦工會,對郝兵說,有一個工亡家屬,最近遇到點事,去找社區,問有沒有串房的人,她們想串個大一點的。社區手頭沒有她所要的房源,所以,就來礦上問郝兵有沒有這方麵的信息。郝兵問是哪一家,主任說是劉曉英家。一聽劉曉英家,郝兵當時心裏一震,那是前年礦上冒頂事故遇難礦工的遺屬,那個遇難礦工還是我的一家子呢,以前沒聽說要串房子呀。社區主任走後,郝兵想既是工亡家屬提出這樣的要求,一定是有什麽困難了,所以,今天一大早,郝兵就去了家屬區。

    郝兵對這一帶很熟悉,逢年過節,郝兵都要到這裏走訪一些人家,看看有什麽困難,聽聽有什麽要求。家屬區的那些職工家屬對郝兵也很熟悉,有什麽事,都願意對他說說。社區主任與郝兵非常熟悉,每次郝兵來,她都主動地跟著東家進,西家出的。就是在平時,這個社區主任也非常熱情,隻要職工家屬找到她,不論什麽事,她都會盡量解決。

    郝兵徑直來到9號樓一單元301室。這戶人家現在的女主人叫劉曉英,是北嶺煤礦工亡礦工的遺屬,現在在燈房子上班。她丈夫原是二采區掘進隊隊長,叫郝連清,為人憨厚實在,幹起活來不藏奸不耍滑,是連續多年的公司勞動模範。

    那是三年前的一天,郝連清領著掘進隊的工友們正在幹活,突然,他見一塊頂板鬆動,一塊塊碎石正在往下落,他大喊一聲:“冒頂了,快閃開。”說話遲,那時快,他一個健步衝一去,把在石頭底下幹活的礦工推開,可是他卻被砸在底下。被他推開的礦工叫徐洪亮,在郝連清掘進隊已經幹了五六年了,與郝連清相處得非常好,是多個腦袋差個姓的朋友。他正在彎腰幹活的時候,隻聽一聲喊,他還沒有直起腰的時候,就被推了一把,他一個踉蹌,身不由己地向前搶了兩步後,趴在地上。等他迴過頭來時,隻見一塊桌麵大的石頭砸在郝連清的身上。他趕緊迴過頭,顧不得石塊還在往下落,就衝過去,用手搬那壓在郝連清身上的石頭。可是怎麽也搬不動,這時,聽到喊聲的礦工也都聚攏過來,用撬棍撬的撬,用手搬的搬,七手八腳地把一千多斤重的石頭頂起來,把郝連清從石頭下麵拽了出來。徐洪亮跪著抱起郝連清的頭,大聲地喊著:“大哥……大哥……”

    可是,郝連清一點反應都沒有。

    其他的礦工也大聲地喊著:“隊長……隊長……”

    郝連清還是沒有任何知覺。一個礦工用手指背在郝連清的鼻孔下試了試,眼淚當時就下來了,他呆呆地看著郝連清,突然大喊一聲:“隊長,你不能不管我們啊!”

    “大哥……大哥……”徐洪亮聲嘶力竭地喊著,震得小石塊直往下落。

    “隊長……隊長……”大家異口同聲地喊著,整個巷道蕩起迴聲,由近到遠,由遠到近。徐洪亮和大家嗓子都喊啞了,郝連清仍沒有任何動靜。

    “大哥,你睜開眼睛啊!你說話呀!大哥……”徐洪亮大聲地喊著,眼淚淋濕了衣衫。

    一個歲數大一點的礦工止住了哭聲,對徐洪亮說:“洪亮啊,隊長已經走了,再哭也沒有用了,咱把隊長帶迴去吧。”

    “大哥,你是為我死的。大哥,你是為我死的。”徐洪亮已經喊不出聲了,嘴張得很大,聲音沙啞得快聽不見了。

    那個歲數大一些的礦工說:“徐洪亮,你他媽聽明白了,人死不能複生,這個地方不能久留,快把隊長抬上去。”聽了他的話,大家七手八腳地要抬郝連清的屍體。徐洪亮沙啞地說:“不,不!”他一手托住郝連清的背部,一手托起腿彎,然後自己一條腿先弓起來,另一條腿也隨著起來,他站直了腰,托抱著郝連清一步步向上走去。大家夥也都默默地跟著他,緩緩地向上走,誰也不說一句話。遇到狹窄的地方,有人上前協助徐洪亮一把。遇到低矮的地方,有人上前按一按徐洪亮的頭。幾次有人要換一換徐洪亮,都被他無聲地拒絕了。就這樣,徐洪亮一直用手托著郝連清,一步步地往上走。

    深邃的井巷裏,一片微弱的頭燈光,有節奏地晃動著,一張張沾滿煤塵的臉上,讓淚水衝刷成兩條明亮的溝,很亮。

    到了車場子,已經準備好了人車,可是,徐洪亮就是不肯上,一定要堅持自己托抱著上去。眾人沒有辦法,隻得由著他,也都跟在他後麵,一步步往上走。每次入井升井,沒覺得井巷有這麽長,今天他們覺得井巷真長,他們走了好長時間,走了好遠的路,才見到了井口的光亮。

    來到地麵,早有一輛礦山救護車等候在井口門前。救護人員早把擔架擺在地上,示意徐洪亮把郝連清的屍體放在上麵,可是徐洪亮說什麽也不肯。於是,眾人把徐洪亮連推帶抬地送上救護車。在車上,徐洪亮仍然用手托抱著郝連清。從井下到井上,他始終一個姿勢地托抱著,一動不動。

    救護車停在礦醫院的太平間門前,打開車門,人們把徐洪亮接下來,又護送他托抱著郝連清進了太平間。到了一張床前,人們讓徐洪亮把郝連清放在上麵,徐還是不肯。眾人沒辦法,隻得上前從他手裏,奪了下來,放在床上。一位醫生模樣的人上前給郝連清進行清洗。這時人們發現,徐洪亮雙臂仍然彎曲著,仍然保持著托抱郝連清的姿勢。走過來一位醫生,想給徐洪亮捋一捋,可是雙臂怎麽也捋不開。再看徐洪亮,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兩眼睜得大大的,直直地看著前方,任憑大家說什麽,他都沒有任何反應。這時,醫院院長讓那個醫生馬上把徐洪亮帶到診室去,可是,不管醫生怎麽說,徐洪亮都不說話,也不動地方,不管醫生怎麽拽他,也拽不動。這時,上來幾位礦工,連拉帶拽地把徐洪亮拖走了,徐洪亮機械地跟著走了。

    進了病房,醫生把徐洪亮按倒在床上,徐洪亮沒有什麽反應,但雙臂仍僵硬地彎著,雙眼仍直直地瞪著。

    醫生抓住徐洪亮的雙手,逐漸用力往下壓,隨著醫生用力,徐洪亮也跟著坐了起來。醫生沒想到能僵直到這種程度,汗珠馬上就下來了,他叫旁邊的一個護士立即去找院長。聽了護士連唿哧帶喘地敘述,醫院院長急忙來到病房。院長到近前一看,徐洪亮還是隨著醫生力量僵直地坐起、躺下。院長過來,一隻手放在徐洪亮的肩上,一隻手試探著往下搬徐洪亮僵彎了的手臂。可還是搬不動,院長不敢用力了。看到徐洪亮不言不語,兩眼瞪著直直的,院長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徐洪亮沒有什麽反應。他想了一想,出了病房讓人把剛才一起來的礦工叫來。不一會,來了幾名工友,院長對其中一個歲數大一些的說了點什麽,礦工先是疑惑,後是點頭。隻見他在工友們的簇擁下,走到病床前,拉著徐洪亮的手說:“洪亮,是我,你聽見了嗎?”徐洪亮沒有反應。他又說:“洪亮,你看見我了嗎?”徐洪亮還是沒有反應。這時,他出乎意料地給了徐洪亮一巴掌,並大聲喊:“徐洪亮,你起來,跟我去找隊長去。”隻見徐洪亮一激淩,一下子用手撐著床坐了起來,眼睛也活泛了些,他左右看了看說:“隊長在哪?大哥在哪?在哪啊?”見他醒過來,院長趕緊上前,捋了捋徐洪亮的胳膊,這時,胳膊已經能伸開了。徐洪亮看看這屋的環境,又看了看大家,邊下床邊說:“大哥在哪?我找大哥去。”院長卻拽住徐洪亮的手,讓他坐下,用手又捋了捋徐洪亮的兩隻胳膊,又在大臂肌肉處揉搓了一會,見沒有什麽問題了,示意礦工們可以走了。於是大家把徐洪亮領到了太平間。

    這時,醫護人員剛給郝連清清洗完,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正要把一塊白布單從下到上蓋在郝連清身上。徐洪亮見了,幾步衝上去,一把奪過白布單,趴在郝連清的屍體上放聲大哭。眾礦工見狀,流著眼淚把徐洪亮架走了。

    郝連清早年喪父,是他的老母親把他和妹妹拉扯大。初中剛畢業,郝連清就說啥也不念了,找到父親的朋友,要下井當礦工,要掙錢供妹妹上學。他媽媽哭著喊著讓他上學,可是他卻鐵了心要下井。

    別看他歲數小,可是到了井下,他卻超乎尋常地冷靜和機靈,幹活也很有門道,腿腳也十分靈便,嘴也很甜。沒多久,他就成了班上不可缺少人物。有了他,班上總有笑聲,他要是不下井,每個人都能感覺得到,因為,當人們習慣地喊:“小郝,小郝。”時,卻沒有人答應。

    就這樣,一晃五六年過去了,郝連清早已成了個大小夥子,早已成了一名響當當的礦工。他什麽活都幹過,什麽活都會幹,而且還都幹得很好。

    在他妹妹上大學的那年,他娶了個媳婦。要說郝連清的婚事,大家都說那是新版的《小二黑結婚》。郝連清的媳婦叫劉曉英,人長得秀氣不說,幹起活來幹淨利落,在礦上燈房子工作。她的工作就是給下井的礦工發礦燈,等到礦工升井後,再把礦燈收迴來,放在充電架上充電。在她上班不久,就注意到一個很特別的小夥子。隻要劉曉英上班,十有八九都能看見他,或是白班,或是夜班,總能見到這個身影。再一個就是這個小夥子非常謙和,不多言不多語,不管見誰,先是一笑,說話辦事都很文明。不象有些礦工那樣,連吵帶嚷,還時不時地就來點葷話,越有女人越逞能。最引她注目的是,這個小夥子的照片,年年粘在礦上的光榮榜上,年年被評為勞動模範。漸漸地,劉曉英對郝連清就由注意上升到關心。同樣發礦燈,她都盡量把新的礦燈給他,實在沒有新的了,也會挑個電量最足的給他。事還真巧了,那一年的年末表彰會上,倆人竟肩挨肩坐在一起。當互相認出對方的時候,都莫名其妙地臉紅了。打那以後,劉曉英總是早來一點,晚走一會,不為爭勞模,就為能見到郝連清。不管郝連清是領礦燈,還是交礦燈,劉曉英都會主動地過來,有時說句話,有時靦腆地一笑了之。

    又過了不知多少個班,每次郝連清來領礦燈的時候,劉曉英都會再遞給他一個飯盒。等交礦燈時,連飯盒一起交給劉曉英。時間長了,燈房的老大姐們,隻要見郝連清來了,就主動地撤到一邊,讓劉曉英來接待這個小勞模。

    再往後,燈房子的老大姐,問劉曉英用不用她當個媒婆。劉曉英總是說根本沒那麽迴事,盡瞎操心。不過,這位老大姐感受到了另一種信息,劉曉英對郝連清更關心了,而且對自己也比以前親熱了許多。其實,劉曉英對郝連清從心眼裏看中了,她認準了,這樣的人,才是自己心目中的靠山。當她試探著說這事的時候,她那當礦工的老爸沒意見,可是,她媽媽卻極力地反對,說俺的閨女,論長相,論人品,論過日子都是百裏挑一,又是高中畢業,怎麽也得找一個象樣的人家。怎麽能象自己那樣,隨便嫁給一個下井的煤黑子呢。這輩子,她算當夠了礦工的妻子了。每次從礦工吃完飯一出門,她的心就懸起來了。一到下班時間,就情不自禁地向外張望,看看迴來沒有。如果稍微晚一點露頭,心就砰砰直跳,如果再晚一點,那就坐臥不寧了。有一次,劉曉英她爸升井後,沒有迴家,直接和朋友喝酒去了。等很晚迴來後,看見老伴還在飯桌邊上坐著呢。他一看臉色不好,就趕緊過來陪笑臉,可是她就是不理他,而且還好幾天沒讓他碰她。原來,那天晚上,她左等不迴來,右等不迴來,後來實在坐不住了,衣服都沒換,就找到井口去了。到井口後,才知道老伴和朋友給一個礦工過生日去了,她才又生氣又放心地迴家了。後來她對劉曉英的爸爸說,我並不是反對你出去交際,人活在世上,沒有朋友怎麽行呢?但是,你不知道人家天天心懸著惦記你嗎?以後不管你幹什麽去,你都要先迴家告訴一聲,省得人家惦記。這種日子,她是過夠了,所以,她不想讓女兒再步自己的後塵,說什麽也不讓劉曉英當礦工的妻子。

    要是一般的女孩子,在母親苦口婆心、現身說法麵前,早就重新考慮了,在軟硬兼施、威逼利誘麵前,早就讓步了。可是劉曉英卻不是這樣的女孩,她越來越堅定地向郝連清靠近,越來越堅決地認為,隻有郝連清,才是自己的意中人。她非常絕情地對媽媽說:“你就死了那份心吧,我是非郝連清不嫁。”

    見閨女這樣堅決,老媽納悶了,這個郝連清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能讓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這麽癡情。後來,她在熟人的帶領下,來到礦上,在郝連清不知情的情況下,把郝連清好頓了解。大家對郝連清的看法、態度都很不錯,都說這孩子將來會有出息的。迴來後態度有點好轉,但還是沒有鬆口。她想來個冷處理,耗上一段時間,待女兒意誌滑坡了再說。可是,她沒有想到,她倒是冷處理了,可是劉曉英卻熱處理上了,已經公開地、認真地和郝連清談上戀愛了。還買了盒高級月餅,當做中秋禮物,送給班上的老大姐。老大姐受寵若驚,馬上就明白劉曉英的來意,十分高興地到劉曉英家來做工作。劉老太太在幾麵夾擊下,敗給了自己的女兒,終於同意了這門親事。

    劉曉英嫁過來後,把婆婆當作自己的媽媽,孝敬有加,有好吃的先給老人家吃,有點錢,就給老人家買新衣裳。樂得老人家張口閉口兒媳婦好,兒媳婦孝順。一年以後,家裏添了個小女兒,給這個家增加了不少的歡樂。這個小家庭,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快快樂樂地生活著,讓整個家屬區的人羨慕死了。那些給礦工保媒的時候,都拿郝連清和劉曉英說事,說你看人家不也是礦工嗎?你看人家那日子過的有滋有味,人還有出息。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沒有想到,正當郝連清幹得正紅的時候,卻遭遇了不幸。

    噩耗傳到家中,這個家的天塌了,當即亂成一團。郝老太太當時就昏厥過去了,劉曉英也站立不住,倒下身去不省人事。與礦上領導一起來的醫生,立即上前施救,過了好大一會,倆人才蘇醒過來。

    劉曉英醒過來就哭,哭暈了就睡,醒過來還哭,後來,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郝老太太的眼淚都哭幹了,想起來就哭著叨叨幾句,有時人們能聽懂,有時人們根本聽不懂。女兒放學迴來,一見這陣勢,嚇得媽呀一聲,撲在媽媽的懷裏大哭不止。

    劉曉英的母親過來了,一邊安慰老太太,一邊勸說自己的女兒,還一邊流淚。郝連清的死,對她也不啻一記炸雷,她的心也碎了。自從女兒嫁給郝連清後,她看到小兩口和和美美,小日子甜甜蜜蜜,心裏比什麽都高興。再說郝連清媽長媽短地圍前圍後,心裏有時還真有點過意不去呢,人家郝連清對她就象親娘一樣,沒有一點虛情假意。這十多年來,她一直把郝連清當成兒子,有時對他比對自己兒子還好。可是,這麽好的姑爺,怎麽能說沒就沒了呢?

    劉曉英醒過來,在媽媽的勸說下不哭了,但非要現在就去礦醫院,看郝連清。郝老太太聽說後,也吵著鬧著要去醫院。郝兵見老人家歲數大,過於悲慟,怕出現意外,勸老人家緩一緩,等身體恢複一些再去。可是老人家好說不行,歹說也不中,就象小孩一樣固執,堅決要去。見此情景,郝兵把醫生叫到身邊問:“可憐天下父母心呐,老人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你再檢查一下,如果有可能的話,就讓老太太去看一看吧,人之常情啊。”那位醫生過去給老人家檢查身體去了。這時,郝兵叫來幾個礦機關的女同誌,分成三夥,分別照顧好郝老太太、劉曉英和女兒。郝兵又組織社區、礦社保科、工資科通知郝連清的親屬。

    郝老太太領著劉曉英和孫女,一下車,就直奔太平間。劉曉英離挺遠就看見徐洪亮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床上蒙著白布單,她知道那就是郝連清。於是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前去,邊跑邊叫著:“連清啊,連清!” 她趴在郝連清的身上,撕心裂肺在大哭起來。她邊哭邊說:“你個死鬼呀,你個沒良心的東西,咋就扔下俺們孤兒寡母不管了呢?以後叫我們咋過呀!你醒醒啊!你說句話呀!”劉曉英使勁地搖晃著,郝連清的屍體隨著床動著,她仿佛看到郝連清要和她說話,卻聽不見聲音,她就更大勁地邊搖晃邊說:“連清,你說話呀?你說吧,我聽著呢,你說吧。”

    這時,郝老太太也被人攙來到郝連清跟前,她沒有哭,隻是默默地看看兒子,不言不語。突然,她伸出手要打郝連清,卻被攙扶著她的人把胳膊架住了,而沒有打在郝連清的臉上。這時,老太太狠狠地說:“你這個不孝的兒呀,你的心太狠呐,你……你……,你怎麽就能扔下老娘不管了呢?你……”還沒說完,就昏厥過去,倒在攙扶她的人的懷裏。人們七手八腳地把她抬到病房去了。

    這時,徐洪亮走到劉曉英麵前跪下說:“嫂子,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大哥呀!”

    聽徐洪亮這麽說,看他淚流滿麵的樣子,劉曉英止住哭聲道:“別…別…,別這樣,洪亮兄弟。別說是你,就是別人,他這個人也不能看著啊。”

    郝兵示意攙扶她的人把她攙走,可是劉曉英就是不走,兩腿軟軟的,被人攙扶著,似乎要癱在地上。她邊哭邊大聲說:“不,我不走,連清和我有話要說,我要聽他說話呀!”郝兵見狀,讓人趕緊拿把椅子,讓她坐下,讓人扶著她點。劉曉英坐下後,喘了幾口氣,神情也緩過來一些,仍流著眼淚說:“連清啊,你不是說過幾天要帶我和小可心去旅遊嗎?我不去了,你陪我說說話就行了。連清,你說話呀?”

    郝兵上前來說:“弟妹呀,人死不能複生,你要堅強點,你要振作起來,一家人就指望你了。你看看,上有老人,下有孩子,你必須得堅強點啊。”

    聽了郝兵的話,劉曉英真的止住了哭聲,靜靜地看著郝連清,許久放久,她長舒了一口氣說:“連清,你放心吧,有我在,這個家散不了,這個家散不了。就是……就是……,就是聽不見你說話了,聽不見你說話了……”她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郝連清的屍體火化完了,礦上按最高標準進行了撫恤,孫新仁關照讓劉曉英隻上白班,不上夜班,好照顧家裏的一老一小。

    喪事剛辦完,徐洪亮來到他經常來的郝大哥家。見到老太太,他撲通一聲就跪下來,連磕了三個頭說:“從今以後,我就是您的親兒子,您就是我的親娘。從現在起,這個家的活我來幹,這個家的事我來辦,您不嫌棄我的話,我就管您叫媽。”他又跪轉過身來對劉曉英說:“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嫂子,以後家裏有什麽事,你盡管吱一聲,小弟沒有二話。”

    徐洪亮還沒說完,郝老太太就老淚縱橫了,忙說:“快起來,快起來,好孩子。”

    徐洪亮叫了一聲:“媽。”隨即又磕了三個頭,然後站了起來。

    劉曉英倒了一杯水給徐洪亮說:“洪亮兄弟,你不要過意不去,你哥早就把你當作兄弟了。這事擱在你身上,你也會這麽幹的。什麽都別說了,就象你哥還活著一樣,以後這還是你的家,你想來就來,你想吃什麽嫂子就給你做。”

    “嫂子……”徐洪亮哽咽了,眼淚也滴在衣襟上,劉曉英也哭了。

    見狀,郝老太太說:“咱今天說好了,啊,從今個起,咱誰都不興哭了,再哭,俺這老太太眼睛就哭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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