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旗奪花魁,宮人門一起遊戲,褚蒜子眼看拔得頭籌,猛聽一聲悶吼,定睛一看,隻見花魁後麵,竟然走出一隻黑熊,張牙舞爪,熊眼貪殘,如視獵物。與褚蒜子直視相對,不覺一身冷汗,戛然而出。


    狗熊乍現,褚蒜子頓時心神慌亂,從小江南長大,哪裏見過黑熊。嚇得丟了手中令旗,轉身就跑,那黑熊拔腿就追,沒跑幾步,便跌倒山林,翻滾出去。


    翻身再看,隻見那黑熊血口張開,縱身撲來,“我命休矣。”一聲絕叫,褚蒜子自歎難逃一死。正在這千鈞一發之時,隻聽“嗖”的一聲,一支雕翎射來,“嘣”的一聲正中黑熊要害。


    已經伏地待死褚蒜子抬頭一看,隻聽這畜生慘叫,一頭栽倒在身旁,沒了動靜。


    熊口脫生,一串馬蹄聲傳來。隻見馬上一人,手握一張大弓,身著便服,正是內史司馬勳。一看褚蒜子伏在地上,嚇慌了神。


    司馬勳趕忙翻身下馬,跪倒近前:“王妃莫慌,內史司馬勳前來護駕。”褚蒜子這才從驚魂未定之中,緩過神來。聽見狗熊叫聲,守護在山間的羽林衛紛紛趕了過來,護駕左右。


    這司馬勳怎麽來的?原來褚蒜子被宮裏小太監接走之後,主簿勝含便迴到府上,見司馬勳懶洋洋待在府上,吊兒郎當,若無其事一般。


    勝含便問:“內史如此悠閑,身形放浪,若被王妃看見,必然訓斥。”


    司馬勳道:“主簿若無事,不如對飲幾杯,皇後接王妃郊外賞玩,我等豈不悠哉?”


    “啊?”勝含著實一驚,趕忙問道:“為何不打招唿,幾時走的?”


    “那是皇後懿旨,為何跟你招唿,走了不到一個時辰。”


    “快...快去,為王妃護駕。”


    司馬勳打量一番勝含,冷笑道:“主簿多慮,有宮裏車馬護送,何必管那麽多閑事。”


    “內史哪裏知道,王妃此去,兇多吉少,唯恐有不測。”


    司馬勳大驚,問道:“光天化日,平白無故,主簿何出此言呐?”


    “內史莫問,你即刻前往太平山,跟隨王妃左右,形影不離,可保無憂。”


    “你這主簿,說的嚇人,究竟何故?”


    “快去快去,不可耽擱。”勝含把司馬勳推出院子,一再叮囑,又喊道:“我那匹馬趕緊牽去,不可耽擱。”司馬勳不知緣故,催馬馳去,出了東城門,直奔太平山下。


    來到山下,已有諸多羽林衛把守,見得司馬勳策馬而來,把守山路的羽林執起長槍,高聲喝道:“哪裏來人,快些駐足。”


    司馬勳是吳王府內史,哪裏把這些羽林衛放在眼中。馬上本無兵器,隻有勝含隨吳王打獵馬鞍上掛的一張大弓。司馬勳順手抄弓,又不敢枉殺羽林衛,司馬勳顧不得許多,隻將一張空弓,對向羽林衛。把守要道的羽林衛,以為是真箭,如同驚弓之鳥,慌忙躲避。


    空放一弦,馬踏如飛,突破把守,直奔山路而上,一群羽林衛隻得大唿小叫追趕,這便是褚蒜子奪魁之前,聽到的一陣熙攘聲亂。真可謂:


    黑熊逍遙畜生狂,太平山頂烏風張。


    威猛縱身鋒爪利,雕翎封喉止叢崗。


    再說褚蒜子驚魂未定,更無心遊戲,騎在司馬勳那匹馬上,司馬勳牽馬在前,一群羽林衛跟隨左右,一並下了山。此時,杜皇後聽說山上突顯黑熊,帶著一起嬉戲的宮娥,趕忙聚到山口,才見馬上的褚蒜子,衣裙被荊棘刮裂,還掛帶枝土,狼狽而來。


    幾個宮娥扶著褚蒜子下馬,褚蒜子手腳癱軟一樣,杜皇後牽著褚蒜子的手,問道:“妹妹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太平山,哪裏來的黑熊?”


    “我也不知,眼看將取花魁,那黑畜生就在山頂石亭,突然冒出,甚是兇猛。”


    杜皇後看了倍加憐惜,說道:“幸好府上隨從,護駕及時,這若有個好歹,讓本宮如何給吳王交待。”


    “黑畜生已死,既然有熊出沒,宮室也不宜久留,免得再生禍端。”


    “妹妹說的極是。”杜皇後一邊招唿車馬,一邊命人收隊迴宮。一場危難化作虛驚。


    迴到府上,沐浴梳洗,心有餘悸的褚蒜子一人坐在屋中,心中依舊迴想著遭遇黑熊之事,這時吳王司馬嶽也上朝迴來,匆匆迴府,來到房中。


    “聽說蒜子今日出去,遭遇黑畜生,可曾傷及?”


    “妾妃無事,今日真是晦氣,太平山從無聽說有黑熊出沒,偏偏今日,被我趕上?”


    “愛妃平安便好,幸有勝含及時建言,命內史前去,否則不堪設想。”


    褚蒜子道:“這事到是奇了,勝主簿怎知今日有險禍而來?”


    跟在吳王身後的勝含,一時被問住,去看吳王,司馬嶽接話說道:“呃...勝含自幼便是本王伴讀,博學多才,好占卜兇吉,多有智謀。”


    “原來如此。”褚蒜子沒想到王府一個小小的主簿,如此神機妙算,幸好勝含差遣司馬勳前去,要不然自己真誤入熊口。


    ......


    晚間明月,皎潔照人,一潭微波輕蕩湖麵,走過宮苑中的幾塊青石,晉成帝司馬衍望見皇後杜陵陽獨坐廊下,一人惆悵。成帝走過來問道:“皇後一人獨坐,還為偶遇黑熊之事?”


    “皇上也聽說了。”


    “褚妃名門之女,即便不嫁吳王為妃,也要嫁其他王侯,皇後何必耿耿於懷?”


    “皇上不必管臣妾的事,臣妾自有辦法。”


    成帝問道:“依朕看來,今日遭遇黑熊,莫不是皇後有意為之?”


    “皇上多心了,臣妾再嫉妒,也犯不著弄隻黑熊,在太平山禍害褚妃,是她自己倒黴。”


    “江東唯有的黑熊,皆是遼東部族朝貢所贈,否則太平山哪裏來的黑熊?”


    即便猜到緣由,晉成帝依舊對杜陵陽一往情深,看著杜皇後不高興,成帝安慰道:“皇後所需,朕百依百順,吳王與褚妃,已是夫妻,就別再為難他二人了。”


    杜皇後道:“皇上若真想讓臣妾高興,到也不難,臣妾熟讀典籍,精通六藝,為平日所好。可惜近來,陰天下雨宮苑裏難以練射,想在宮中搭建一所練箭的射殿,還望陛下恩準。”


    “皇後所求,朕無不應心,待到明日早朝,眾臣商議,看看建在哪處宮苑合適?”成帝道。


    “那臣妾先謝過皇上了。”


    “皇後不必耿耿於懷,今晚朕陪在這裏......”


    杜皇後打斷道:“皇上不必相陪,迴去歇著吧,臣妾也倦了。”


    ......


    等到次日早朝,百官進見,奏報一番政事,成帝司馬衍道:“朕聽說,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禮、樂、射、禦、書、數,皇室必修。近來多雨,宮苑練射,多有不便,朕欲在宮中再造射殿,便於練射,諸位愛卿合算一番,造個射殿,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庾冰奏道:“啟奏皇上,宮廷之內,荷香園最為寬敞,填平池塘,再建宮舍,可做射殿。”


    “嗯......”成帝點點頭,說道:“卿家所言,正合朕意,就填平荷香園,建射殿。”


    大臣何充奏道:“會稽、餘姚一帶,今夏旱情嚴重,一升米暴漲至五百錢。江東今歲艱難,還望陛下,節省開支,賑濟災民。”


    “百姓疾苦,朕自知曉,填平荷香園,營建射殿之事,酌量減少花費便是。”


    庾冰道:“微臣估算,即便建個簡素的射殿,也要黃金五十斤。”


    庾冰道:“雅和園到也可營建,粗略估算,需黃金三十斤。”


    “三十斤......”成帝又遲疑一番,說道:“江東諸地災情未定,花費巨大,這營造射殿,趁早算了吧。”


    庾冰道:“陛下聖明。”眾官員也紛紛齊唿聖明。


    司馬衍當堂否決了新建射殿之事,帶著幾分愧疚迴到宮裏,看到杜皇後一人,獨自下棋,黑白棋子交相落下。成帝輕步走到身側,說道:“皇後一人執子,何其寂寞?”


    “臣妾一個人慣了,勝敗全在一人,有何不可。”


    “陛下乃當世明主,能心憂子民,臣妾幸甚,社稷幸甚,不建也罷,獨自下棋,不也好麽?”


    成帝見杜皇後沒有一絲笑意,情緒低沉,又安慰道:“不如待到,明年開春,朕在鍾山之下,玄武湖畔,設營圍獵,為皇後盡興。”


    “若真如此,臣妾先謝過陛下。”


    “何必多禮,朕為皇後所願,不遺餘力,射獵之事,定會安排妥當。”成帝順手落下一枚棋子,接過棋局。


    杜皇後嘴角微揚,說道:“快要午膳了,陛下有幸,就接著下吧,臣妾告退。”


    看著皇後杜陵陽姍姍而去,晉成帝司馬衍也沒了興致,一把推開棋盤,獨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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