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屹看了一眼,是杜庭政。距離他剛剛打電話過去,隔了二十分鍾。“你進來也行,”蔣屹對著手機說,“我在洗澡。”金石:“……那我還是在外麵等吧。”“都可以,”蔣屹講話還是冷冷的,興致不高,“掛了。”掛斷金石的電話,蔣屹盯著新的來電顯示片刻,接聽了。第一時間誰都沒有講話,話筒兩端一起沉默著。以往打電話都是蔣屹先說話,杜庭政聽著比較多,偶爾迴應一兩句,倒也相得益彰。這次蔣屹不開口,就顯得兩人的沉默明顯突兀起來。蔣屹吹幹身上的水,不願意再穿剛才那一身衣服,還好隨身的包裏有換洗的短袖和內褲,便翻出來穿了。杜庭政那邊終於開口道:“剛剛在跟誰打電話?”蔣屹冷冷道:“朋友。”杜庭政又沉默下來,這次換了蔣屹來說:“沒事掛了。”杜庭政頓了頓:“你二十分鍾以前給我打電話,什麽事?”蔣屹想起來,二十分鍾之前,好像的確是自己先給他打的。那會兒是要興師問罪,現在洗了澡,把腦子冷靜了,又覺得沒必要。“想問問你,搬家怎麽沒跟我說一聲?”蔣屹心平氣和地問。聽筒裏傳來杜庭政低低的唿吸聲。蔣屹:“我迴到家,家裏是空的,什麽都沒了,如果是你,你慌不慌?”不等杜庭政出聲,他自顧歎了聲氣:“我慌死了。”“慌什麽?”杜庭政問。“以為家裏進賊了。”蔣屹說,“你在做這種事之前能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你這樣我覺得……”他停頓了兩秒,才低聲說:“有點不尊重人。”杜庭政的字典裏不知道有沒有‘尊重’和‘人’這種彰顯優良品質的詞語,他從小金尊玉貴,受到的教育便是想要什麽便拿過來,最好自己不用伸手,便有人遞到跟前。隨心所欲,言出必行,執行能力強得令人發指。誰知杜庭政轉而再次問了一遍:“你剛剛在跟誰打電話?”蔣屹:“……”他忍不住看了手機一眼,似乎透過屏幕在打量杜庭政本人。敲門聲又響了響,大概是金石擔心他洗的太久暈倒在浴室了。蔣屹暫且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他。他真是受夠了:“杜庭政,你別是腦子真的有病吧?”即便杜庭政不說話,蔣屹也能想象到他的表情。必然是眼窩立體瞳孔漆黑,唇角不高興的微微垂著,僅靠氣勢就能壓的一屋子的人不敢吭聲。蔣屹顧不上那些了,他要憋屈死了。“我跟你談尊重,你別顧左右而言其他,”他忍不住抬高聲音,“反正不是跟你,我打電話找你的時候,你在開會,我也沒有問你跟誰開會,開的什麽會!”“我承認,身份地位可以決定很多事情。但是我不怵你,我從一開始就表達過,我希望跟你平等的、自由的發生關係,而不是充當滿足你私欲的飛機b。”“你能做到,我們還有的睡,你做不到,那就拜拜,杜先生。”杜庭政一直聽著他說。直到蔣屹說完最後一句,才道:“你說什麽。”這聲音已經比平時要低沉太多。但是他們相隔千裏,蔣屹確信他不會即刻出現在眼前,這給了他充分的底氣。“沒聽清?”他反問道,帶著嘲諷和挖苦說:“你這麽厲害,無所不能,手機應該有自動錄音功能。如果哪一句沒有聽清楚,那可以調出錄音來多聽兩遍。我可以掛了嗎?”片刻後,杜庭政沉聲道:“你以為我在廣州,夠不著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我本來就可以。”蔣屹說,“我勸你不要撕破臉皮。”杜庭政低低笑了一聲,他很少泄露出這一類表達心情的語氣詞:“要說拜拜,你可以試試,看我能不能夠得著你。”蔣屹屏息問:“怎麽?”杜庭政緩緩道:“杜家有監控,我的臥室裏也有。如果我想,它會出現在你辦公室的電腦裏。”他的意思是,杜家臥室裏有監控,那必然把他跟杜庭政晚上幹的那點事錄下來的清清楚楚。如果到時候把杜庭政的臉一遮,片一發,甚至不用動圖,單用幾張截圖就能讓蔣屹身敗名裂。蔣屹確定他能幹得出來。“你是個人渣。”他評價道。杜庭政歎了聲氣,言語當中帶著一些作弄人的語氣:“想必你的同僚們不知道你私底下有多浪。”他低笑了一聲,聲音通過手機的聽筒傳到蔣屹的耳朵裏:“你的學生應當也很樂意看你脫光了衣服叫的模樣。”蔣屹站在無人的客廳裏。他穿著短袖,這在北京的深秋已經很不適宜,即便室內開著空調,也使他渾身顫栗。蔣屹望著窗外片刻,這幾天可能下過一場雨,離開時尚且茂密的樹冠如今已經寥寥無幾。剩下的也盡被染黃了。蔣屹猛地深吸了一口氣,靜靜地問:“你會發嗎?”杜庭政的聲音沒有那麽惡意了,也靜靜地:“可以一試。”“有種你今天就發。”蔣屹收迴視線,望著窗簾下光禿禿的榻榻米笑了一聲,咬著後齒道:“明天我就飛去國外,這輩子都不迴來。”第38章 不翻臉了蔣屹周四周五沒課, 說要講課都是借口。昨天掛了杜庭政的電話,他沒跟金石去小桑林看新房子, 也沒有去鶴叢家裏睡。主要是擔心杜庭政狗急跳牆不當人,找鶴叢的麻煩。在沙發上對付了一宿,早晨醒來的時候渾身都疼,脖子似乎還落枕了,轉頭的時候很費勁。所有人都靜悄悄,跟無數個清晨一樣。沒什麽特別的。蔣屹昨天那麽硬氣, 一是不確定他到底有沒有在臥室裏安裝監控。正常人誰會錄這個。二是氣氛到那裏了,他不反抗,杜庭政以後會越來越過分。如果他們還有以後的話。現在看著這風平浪靜的模樣,杜庭政應該是沒有發對他不利的東西。那可能還真的會有以後。到了單位,推開久無人進的辦公室, 把窗戶通通打開透風,清晨的風微勢弱, 隻能微微撩動辦公室裏幾幅尚未裝裱的字畫。蔣屹把字畫放的靠裏了些,想著過幾天去裝裱好放家裏。幾分鍾後, 辦公室門被敲響, 蔣屹不由一愣,他沒約學生,也沒約朋友。一時間心裏種種不好的猜測都湧上心頭, 最先衝到腦海裏的就是:杜庭政真的把床照發出去了。門又被敲了幾下, 蔣屹忐忑不安地過去開門,門拉開, 外麵站著院長和旁邊跟著的幾位學校的主任。蔣屹愣了愣, 餘光打量自己的辦公室尚且算整潔,勉強笑了笑:“院長?主任, 您幾位這是?”院長也笑著,幾位主任也笑嗬嗬,一起進了他的辦公室。蔣屹一頭霧水地給他們倒茶,這些老家夥們便四處溜達著,看書法的看書法,看國畫的看國畫。蔣屹瞧著他們也不像是看到了什麽的模樣,便踏實下來,招唿喝茶。三三兩兩入座後,院長仍舊慈祥地笑著,率先喚了他一聲:“屹啊。”蔣屹答應了,也笑了:“怎麽了這是,您有話直說。”院長說:“課時費和活動經費已經上報了,月底打到你的公務卡上。”蔣屹鬆了口氣:“不著急,院裏預算寬鬆了再報也行。”主任們對視一眼,齊齊笑起來,有的說“瞞得緊”,有的說“恭喜”,有的說“以後常迴家看看”。蔣屹隻能賠笑。院長清了清嗓子,喝了他倒的茶水,道:“隔壁院祝老師調去研究院的時候,我心裏就一動,心說可別哪天你也走了。果然,叫我料定了,如今你要走,我們這群老家夥,都來送送你。”蔣屹心裏不由一動。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主任接過話去:“這兩年多虧了你,我們才能這麽安定,一把老骨頭也實在是經不起奔波勞動。”“領導們說的哪裏的話,”蔣屹心裏隱隱有了猜測,但不敢確定,違心道,“年輕人本來就該多幹點,我倒是要感謝各位領導給我曆練的機會。”大家又齊齊笑作一團。其實除了外派總是選蔣屹去,還有早八和晚八連起來上太要命,這裏的工作環境還是很不錯的。老教授們都隨和,養花的養花,養鳥的養鳥,沒有什麽勾心鬥角的壓力。蔣屹跟著笑了一陣,給他們添茶。“手續都辦好了,調令一出,這兩天加急走的流程。”院長道:“我們商量了一下,把你手底下的學生分了,你不用管這個,安心的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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