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鯉本以為這密室應當不會太深,但跟在沈晏背後進去,便被裏頭的寒氣激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黑黢黢的洞口一進去,就是一道向下、極陡的樓梯,每一階都隻有巴掌寬。


    沈晏和趙鯉不得不側著身子,慢慢往下走。


    這種環境若是出現變故,會非常危險,因此兩人都保持著警惕。


    沈晏堅持走在前方,趙鯉看著他寬大的後背,隻得握著刀柄,小心地禁戒著四周和頭頂。


    所幸這段台階並不算長,很快趙鯉便感覺前方有一絲光亮閃過。


    又下了幾步,一間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密室,赫然映入眼簾。


    這密室正中擺放著一個銅鼎,裏麵燃燒著熊熊火焰。


    這裏的檀香香氣更是重得讓人鼻子發癢。


    而右手邊,趙鯉赫然看見供桌前擺放了一整麵牆的牌位。


    但與普通祭祀不同,這些排位都是醬紅底,鮮紅的字跡。


    案桌上供奉的,也不是給死者的白燭白線香,而紅燭黑香。


    趙鯉湊近一些,仰頭去看。


    最上層最大的牌位上,寫著一個名字:“柴衡之靈位。”


    她隱隱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正想詢問沈晏,就看見他鐵青的臉。


    趙鯉愣了一下之後,猛然記起。


    柴,大景皇族姓氏。


    而柴衡赫然就是當今天子的名字。


    即便是趙鯉對皇權並無多少敬畏,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些人在這裏設靈,顯然是想咒死皇帝,不,不隻是皇帝。


    趙鯉再定睛一看,皇帝牌位之下第二排,沈之行、沈晏的名字也赫然在列。仟千仦哾


    這下趙鯉便明白,為何那個靖寧衛會麵色鐵青了。


    在這些靈位的兩邊,掛著一些血紅色的幡子。


    上麵寫著:白蓮下凡,萬民翻身。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趙鯉淺淺唿出一口氣。


    這下事情便又不是某個勳貴那麽簡單了,這樣的大案,必然殺得血流成河。


    沈晏還皺著眉,在看那滿牆的牌位,趙鯉知道他應該是在對照朝臣的名字。


    趙鯉沒有說話幹擾他,而是吹亮帶著的火折子,四處探查。


    就在這時,中間銅鼎的火焰突然閃爍了幾下,似乎是裏麵的油脂耗盡,將要熄滅。


    焰光忽明忽滅的跳動,趙鯉忽地察覺到地麵有些什麽。


    她蹲下身去查看,


    青石地麵上,被人為地刻出一些石槽,裏麵填充著一些粉末。


    趙鯉輕輕撚起一些,在指腹上細看,發現是一些礞石灰。


    這些填充滿礞石灰的石槽,組成了一些詭異的線條紋樣。


    趙鯉站起身仔細端詳,便發現這些線條連接著密室左右兩邊擺放著的兩口的大黑缸。


    而缸上,畫著一個腹部裂開巨大裂口的無臉女人,一根臍帶從女人的腹中伸出。


    臍帶末端是一個呱呱哭泣的紅色嬰兒。


    趙鯉猛地明白了些什麽。


    這些白蓮教的瘋子!


    他們將擄來的孕婦,剖腹取子。


    再將母親的屍首和嬰兒屍首分置在藏魂缸中,一左一右擺放。


    又用隔絕陰陽的礞石在地麵布陣。


    被活著剖腹取子的母親,心中牽掛永遠是腹中胎兒。


    而將足月的胎兒已經有了魂魄附體,想要迴到母親的腹中,想要出生。


    母子連心,他們的魂魄可以感應到彼此近在咫尺。


    卻被礞石斷絕陰陽,永遠也找不到去對方身邊的路。


    真正的咫尺天涯。


    以這樣陣勢邪法撩撥的母子,會在一日日的尋覓無果後,怨煞衝天。


    這些人就是意圖用這樣的煞氣,來詛咒牌位上的人。


    趙鯉猛地握緊了拳頭,如果沒有猜錯,整個密室牆壁地麵都是特製的,能聚陰囚煞。


    銅鼎中的油脂,也應夾雜了缸中母子的屍油。


    這樣點起火盆時,可以安撫住缸中怨靈,讓她們暫時平靜。


    但一旦火盆熄滅,母子煞的兇戾又會爆發。


    “沈大人,走。”


    趙鯉掃視一圈,沒看見燈油在哪,眼看火焰將熄,來不及解釋,急忙將沈晏推出密室。


    身後焰光搖晃,趙鯉剛將沈晏推出密室,那鼎中的火焰呲一聲熄滅。


    兩人置身在黑暗中之中。


    “走!”


    沈晏不是那種關鍵情況,問東問西的傻逼。


    在趙鯉推了他一下後,就反手拽住趙鯉的手,反客為主拖著她往上走。


    黑暗之中,他們不能視物,但沈晏速度極快,眨眼間,已經能看見出口透下來的光。


    出口越來越近,沈晏先一步踏出,手還拉著趙鯉的腕子,趙鯉跟隨其後。


    就在趙鯉隻差一步出來時,她猛的腳下一絆。


    餘光可見一根血紅臍帶從黑暗中探出,纏住了她的腳脖子,不停順著腿向上,往她腿間鑽。


    黑暗中可聽一聲嬰孩的啼哭。


    那孩子發現了女性母體,想要迴到溫暖的子宮中。


    趙鯉一隻手被沈晏拉著,另一隻手反手抽刀撩去。


    前朝將軍一生長伴左右的佩刀煞氣衝天,刀刃一接觸紅色臍帶,便發出滋滋的聲音。


    臍帶一刀兩斷,黑暗中那嬰兒的哭聲瞬間更加慘烈。


    趙鯉後脖領一緊,拎貓一樣,整個被沈晏提了出來。


    而後沈晏從身後將她攔腰抱起,往後退開。


    趙鯉腿上纏著的半截紅色臍帶,在接觸到陽光後,冒出一陣陣青煙,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蜷縮成幹巴一小截。


    “快把供桌抬迴去!”


    趙鯉顧不得自己像是個娃娃一被沈晏攬腰抱在懷裏,對著房中其他靖寧衛喊道。


    沈晏衝出來時,房中靖寧衛便嚇了一跳,此時聽趙鯉喊,急忙動作起來。


    他們剛剛將供桌擋迴洞前,那根腸子似的紅色臍帶又沿著階梯爬了上來。


    就像一條紅色小蛇,在地上簌簌爬動,立在洞口,左右探了一下。


    隨後目標明確地指向趙鯉。


    即便此時房中還有陽光也不管不顧,想要伸過來。


    隻可惜剛探出頭,擋在洞口供桌上的白玉蓮花燭台發出一陣神聖潔白的光暈。


    那臍帶就像是接觸到什麽可怕的東西,嗖的一下,整個縮迴密室的洞中。


    黑暗中,嬰兒的哭聲頓時尖利。


    “填迴去,填迴去。”


    趙鯉雙腳離地,還掛在沈晏的懷裏,指著那堆從地上起出來的青磚。


    這時,她才扭頭對沈晏道:“沈大人,可以放我下來了。”


    沈晏眼神遊移了一下,麵無表情道:“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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