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梁齊身為一國之君不便在他國久留,兩國達成和平協定又參加了新帝的登基儀式,也是時候返迴北方。至於司徒劍,這個耶律梁齊剛剛認下的九女兒,卻死活不肯跟隨她的父王迴國去。

    “你不肯跟父王迴去?”耶律梁齊一臉傷心地看著正襟危坐的司徒劍。

    “女兒久居中原,已經習慣了汴國的生活,而且司徒夫婦對女兒有養育之恩,女兒身為人女不能不盡孝道。”

    看到遼王麵露不悅,司徒劍已然跪倒:“還請父王原諒女兒,成全我報養育之恩!”

    “宏珠”耶律梁齊深邃剛毅的眼眸難得地出現一絲軟弱,“你母親走得早,我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你的……”

    “父王,女兒不孝,還請父王成全!”額頭與地板相撞的聲音在偌大的廳堂裏顯得分外清楚。

    “罷了,我耶律家的人曆來性烈,若真不允你恐怕將來是要怨為父的。”高大英俊的遼王上前扶起女兒,“你也別先高興,我畢竟應承過你母親,所以在你報完養育之恩後必須返迴遼國。至於這個報恩時間嘛……就你自己定吧。”

    “謝父王!”司徒劍感激地看著自己的生父。雖然隻有短短十幾天的相處,司徒劍卻能處處感受到耶律梁齊對自己的寵溺。

    “不過,既然你已經貴為公主,就必須要有公主該有的樣子。”不去理會司徒劍投來抗議的目光,耶律梁齊微笑著繼續說道:“汴國皇帝已經答應賜你公主府,供你在此居住。不過父王倒是希望宏珠可以盡早迴國與父王共享天倫啊!”

    “女兒會盡快迴到父王身邊的,願父王龍體康健,青春永駐!”恭敬的送別是對這個血親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司徒劍低頭眼眸中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掙紮。

    “宏珠,父王走了,你,多保重!”高傲的王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轉身在眾人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九公主,我們迴去吧,大王已經離開多時。”蕭蓮奉命留下保護這位新晉公主,此刻瞧著司徒劍滿臉的不舍心中似有千斤錘咚咚咚地敲個不停。

    司徒劍站在官道邊看著滿天的黃沙漸漸沉澱。

    “多麽奇妙啊,那種苦澀的空虛的感覺,是我那從未謀麵的母親在唿喚嗎?”

    “什麽?”吃驚地看著喃喃說出此話的司徒劍,蕭蓮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迴答。

    “大小姐,老爺和夫人請您迴府,宮裏來人傳旨了。”當蕭蓮被自己亂七八糟的心情折磨得透不過氣時,翠兒氣喘籲籲縱馬前來。

    “看來,皇帝的動作挺快的嘛。”

    勒轉榪頭,不去理會蕭蓮,司徒劍狂奔迴府。

    司徒夫婦和宮裏來的太監已經在大廳等候。

    “司徒小姐,哦,應該稱九公主,雜家可是等候多時了。”那太監雖笑容滿麵卻頗有微詞。

    “勞煩公公了。”司徒劍微微俯首算做了個賠禮,然後才和司徒夫婦一起跪下接旨。

    那太監囉囉嗦嗦講了半天,總結起來就兩件事,一是汴、遼兩國皇帝商議後決定,為加強兩國幫教,特任命司徒劍為遼國駐汴國使臣,有權處理在汴國內發生的一切涉遼事物。二是賜封司徒劍為永寧公主,並賜公主府一座,財物侍從若幹。

    “謝皇上隆恩!”接過那一卷黃布,司徒劍抬頭看看自己叫了十五年的爹娘,心中難免覺得有些淒涼。

    “爹!”

    好不容易打發走來傳旨的太監,司徒劍本想和司徒若蘭好好談談,沒想到還未開口司徒夫人已經帶著一幹人去為她這個新晉公主收拾行李去了,一副越早走越好的樣子。司徒劍這才出聲叫住也準備匆匆離開的父親。

    司徒羽溫文爾雅一代大儒,此時臉上也略顯尷尬之色:“你母親不過是不舍你離去,所以這幾日脾性也差些,你多多體諒才是。”

    司徒劍強忍淚水:“是女兒的不是,讓爹娘擔心了。”

    “你平日雖頑劣但也是通曉事理的孩子,要知道你母親一直將你和文兒、蓉兒一樣看待,你作為姐姐本應護著妹妹們才是,怎知你會如此糊塗!”司徒羽搖頭,眼中惋惜之色更甚指責。

    司徒劍越聽越不對:“爹所雲何事,女兒有些糊塗。”

    司徒羽以為司徒劍裝傻,於是擺手歎道:“罷了,原本這男女之事就沒有對錯,何況和親確實是一個消除兩國戰禍的好法子,但……念及你母親含辛茹苦將你養大,你也不該摻和進妹妹的婚姻裏才是。”

    司徒劍心下大驚:“爹,您誤會了,女兒確實和宇文洛沒有什麽,更沒有想過摻和進小文的婚姻裏去!”

    司徒劍言辭懇切,不像在耍詐撒謊。

    “那你說說上次你在宮中無緣無故失蹤多日是何緣故,又為何在生日當天昏倒在皇上懷中。”覺得事有蹊蹺,司徒羽也就不追究司徒劍對當今皇上的言辭不敬。

    心道今日若還有隱瞞,誤會隻怕越來越深。司徒劍當下不敢怠慢,原原本本地將自己和宇文洛之間的點點滴滴都說明白,包括自己當日中伏以及日後種種都講得清清楚楚。

    “想不到那韓靖枉為一代大將,不僅心胸狹小,下手還如此狠毒!”司徒羽聽完女兒的描述後難免憤憤不平,“昨日早朝,他還有意探我口風想迎娶蓉兒,我怎會將蓉兒交給這等小賊!”

    司徒劍擔憂道:“韓靖那廝行為卑劣,怕他使手段,以後蓉兒還是少出府為妙。”

    司徒羽點頭:“那是當然。你也要盡快和你三妹解釋清楚才是,不要讓這麽一個誤會弄得全家都不得安寧。”

    “後日廟會,蓉兒替德妃娘娘上國安寺還願,你到時同去,進宮後一定向娘娘解釋清楚。”

    司徒劍一律應承下來。

    “罷了,這些事就暫時這樣吧,你母親這邊我會替你解釋清楚的。現在你身為公主,擔負的是兩國的和平,以後做事切忌魯莽,你母親收拾完畢今日就搬去公主府吧,那邊的東西一應俱全,如果還有差的,迴來取便是。”

    “爹!”司徒劍雙膝跪地,雖然公主府離此處不遠今又得到父親的諒解,但總覺得踏出這個門就好像再也迴不到過去了。

    “你真是,堂堂一國的公主,怎是說跪就跪的?”司徒羽眼中也顯出水光但仍舊虎起臉來。

    “不管我到底是什麽人,爹娘永遠都是爹娘!司徒劍叩謝爹娘的養育之恩!”

    司徒羽仰天長歎:“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你,好自為之吧……”

    廟會當日

    司徒劍好不容易甩掉身後的一大幫侍衛,蕭蓮也出奇地沒有死纏爛打地跟來。

    “蓉兒!”已有幾日沒有見到司徒蓉,此時越發顯得親切。

    “大姐,你怎麽一個人來了……”因為要替德妃和未出世的皇子求平安符,此刻國安寺周圍已是被侍衛團團圍住,原以為是蚊子都不能飛進來一隻,可是…… 司徒蓉隻有瞪大眼睛看著自家大姐,看來大姐的功夫又精進不少。

    “我要隨你進宮看望小文,自是不方便帶太多人,但若是我自己去她又不見,所以就打算借你的光啦。”司徒劍說的輕鬆,可司徒蓉看得是一臉心疼。

    “平安符已求到,待方丈大師取來德妃要的文蘭,我們就可迴宮複命。”

    “好。”

    司徒蓉見老方丈端出文蘭忙迎了上去,司徒劍趁著兩人寒暄索性站在司徒蓉身後四處打量起這個不大的佛殿。

    佛殿是用上好的黑玉鋪砌而成,四周掛滿了黃色的布簾,中間一尊金碧輝煌的如來佛像,佛前供奉著牛羊瓜果和煙霧彌漫的香燭,底下是兩個做工精致的蒲團。

    整個佛殿幹淨得有些異常,司徒劍暗自思量卻不得其解。

    “這文蘭的不僅顏色奇特,連香味都稱得上是萬中無一,難怪德妃娘娘對此物情有獨鍾,慧凡大師真乃神手!”司徒蓉小心地將含苞欲放的黑色植物抱在懷中。

    以謙虛聞名於世的慧凡此時也不禁露出些得意:“出家人不打誑語,不過這文蘭原本生長在遼境險地,在中原地區能種活此物的恐怕也僅此一家了。”

    “在下也曾今聽聞此物,雖生長於暗室但卻能在陽光下煥發七彩,據傳還有起死迴生的功效。”

    “這位公子所言不虛,公子博學真是令人佩服,阿彌陀佛!”慧凡這才將司徒蓉身後其貌不揚的紫衣公子好好打量了一番。

    “小姐,時辰不早,是該迴宮複命了。”司徒劍看出老方丈眼中的疑惑,不想節外生枝,於是扮起侍衛來。

    “傳令下去,迴宮!”

    拜別慧凡,司徒蓉一行浩浩蕩蕩地離開國安寺。剛出寺門,阿木馬仿佛通人性般不知不覺地走到主人身邊。司徒劍從容上馬,和其他幾個大內侍衛一起在最前麵為司徒蓉的馬車開道。有些人開始還對這突然出現的紫衣公子感到驚奇,但見他自信滿滿地和大內高手並行,並不顯突兀,片刻後竟也生出本就是這隊伍裏的親近之感。

    國安寺雖是國寺,但距京城還是有些距離,否則疼愛孩子的司徒文也不會讓其姐代為出行。

    隊伍行至城郊突然聽到廝殺聲,隨行的一些太監宮女慌亂不已。

    “停止前進,保護馬車!”領隊的禦林軍侍衛長吳宇大手一揮,禦林軍立刻將馬車團團保護起來。

    司徒劍手按腰間,警惕地看向前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吳宇向自己投過來關心的一瞥。

    未及多想,喊殺聲已近。

    “大膽賊人,還不快束手就擒!”韓靖惡狠狠地在馬上叫嚷著,其後跟著數百士兵。

    他們所追的人正施展輕功快速向這邊飛來,因為移動速度過快竟連相貌也看不太清,但那一身雪白的袍子卻是相當的醒目。

    “好俊的輕功!居然連千裏馬都追不上。”

    “不對,那人好像受傷了。”

    ……

    雖然是緊張的時刻,但武者的天性讓禦林軍的大內高手們不由得發出聲聲感歎。

    “都住嘴!現在是討論的時候嗎?”吳宇一反往日的平和怒斥下屬。

    話音剛落,那白衣人已至眼前,司徒劍心裏七上八下,正考慮是否出擊,吳宇已飛身過來將白衣人擊出丈遠。

    師父!

    司徒劍心驚,但對上吳宇遞過來安撫的眼神,好像在說:放心,那不是你師父。

    他認出我了?怎麽可能,我的易容術是師父親自傳給我的!

    易容?師父!

    司徒劍猛地瞪大眼睛,拔出莫邪朝白衣人飛去。

    “抓住他,給我捉活的!”片刻功夫,韓靖已被白衣人打得遍體鱗傷。

    “師父?”

    聞聲,白衣人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躲過司徒劍並不嚴密的攻擊,轉身朝馬車奔去。

    “啊!”蓉兒還在車裏!

    禦林軍看到白衣人朝馬車衝來,個個握緊兵器,準備大幹一場。可是,那白衣人竟未落地直直地從馬車頂向下衝了進去。

    “蓉兒!”既然不是師父,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司徒劍縱身跳進馬車。平平碰碰,馬車開始劇烈晃動,最後終於嘎吱一聲粉身碎骨。三個人影從碎片中飛出,四匹馬嚇得開始亂竄,白衣人捂著胸口,順勢騎上一匹狂奔而去。

    “蓉兒,你沒事吧?”司徒劍放下司徒蓉,關切地問道。

    “文蘭!”司徒蓉懷中的文蘭已經隻剩下精致的花盆。

    “我去追!”司徒劍跨上阿木馬一躍數丈。

    “還不快去追!”韓靖指揮手下也跟著去追那白衣人,但自己卻向司徒蓉靠過來。

    “蓉小姐受驚了,在下送你先行迴府吧。”

    司徒蓉看向韓靖笑得色迷迷的臉,臉色慘白。

    “不勞韓將軍費心,卑職奉皇上口諭保護司徒蓉小姐此行。”吳宇不著痕跡地擋開韓靖火辣的視線將司徒蓉護在身後。

    “大膽吳宇!不僅沒有盡職保護好司徒小姐,還放走了朝廷欽犯,你可知罪?”

    “吳宇自會像皇上請罪,倒是韓將軍還不快去追尋疑犯恐遭人猜忌啊!”

    韓靖不甘心地看看躲在吳宇身後的司徒蓉,又狠狠地瞪了吳宇一眼才帶著剩下的人離去。

    一盞茶的功夫,司徒劍帶著文蘭迴來。

    “被摘掉了一些。”司徒劍有些為難地看向司徒蓉。

    “東西拿迴來就是了。”司徒蓉關心地看向司徒劍。司徒劍知道妹妹是關心自己的傷勢,迴以一個微笑。

    馬車被毀,司徒蓉隻有和大家一起騎馬,司徒劍和吳宇護衛其左右,不敢再離開半步。

    “剛才謝謝你,吳宇。”進宮時司徒劍小聲地在吳宇身後說道。

    “你的傷不要緊吧。”溫柔的男聲。

    “沒有大礙。”

    “你是在奇怪一向形影不離的昊水清為什麽沒有緊跟在韓靖身邊嗎?”

    “嗯,嗯?”

    “嗬嗬。”溫柔的笑聲結束了這通往蘭馨宮的簡短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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