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縉雲酒館迴來,已是深夜。街道上空無一人,偶爾能看見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那是為生計奔波的人還在連夜工作。司徒劍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安靜的街上,不知道該去哪裏,隻覺得腦袋裏亂亂地一片。

    走著走著不一會兒竟已到了家門,司徒劍本能地扭頭走開。也不知道為什麽過家門而不入,隻是現在心裏很亂,想一個人靜一靜。

    司徒劍無力地坐在路旁的石階上,想著在縉雲酒館發生的一切,不禁感到異常地孤獨。她清楚地記得蕭蓮對自己說:“公主是我大遼皇帝的第九個女兒,不幸在出生後不久被叛賊劫走。公主的母妃惠妃在公主被劫走後因思女心切,最後鬱鬱而終。公主的父皇也就是我大遼當朝聖上耶律梁齊卻一直在四處尋找公主的下落…。。”

    自己叫了十四年的爹娘居然是和自己毫無關係的外人,小文和蓉兒也不是自己的親姐妹……。想著這些司徒劍早已淚流滿麵了。是啊,這樣的事實擺在誰麵前估計都不好受。司徒劍更是如此,此刻她隻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因為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師父修遠也許就是蕭蓮口中的叛賊。

    也不知坐了多久,當天邊已經開始泛白時司徒劍終於覺得有些累了,而且累得有些異常,於是起身往家走。來到府門前,細想不應驚動別人,便縱身一躍,翻牆進了去。然後疾步奔向清水園,進了屋,也懶得梳洗,倒頭便睡。可沒過多久便聽到園裏傳來司徒蓉的腳步聲了。

    “小劍,你什麽時候迴來的?”見斜躺在床上的司徒劍司徒蓉不禁吃驚問道,她昨晚等了司徒劍一夜卻不見司徒劍迴來,心下甚是擔心,今一大早就過清水園來了。

    “蓉兒,昨天迴來得晚了些,不想驚動大家,就直接翻牆進府了。”司徒劍疲憊地說道,眼睛卻沒有力氣睜開。她隻想永遠地閉著,不想生活在如此複雜的現實中。

    司徒蓉見狀也不忍打擾她,雖然心下疑問甚多,但也退了出來,好讓司徒劍好好地休息。

    司徒劍這一睡就是四天,對外隻說身體不舒服,卻也無人知曉司徒大小姐具體得了什麽病。這四天裏,司徒府上下對她的關心無微不至,讓她除了感動就隻剩下感動了。司徒蓉一直守在她的床前,司徒文雖身在皇宮卻幾乎每隔幾個時辰就會派人來詢問病情,還不時送過來一些補品。雖然明知沒有血緣關係,但司徒蓉和司徒文還似以前一樣關心她,這使司徒劍終於消除了心中的不安,認定了這個家。

    又過了幾天,司徒劍已經能像往常那樣正常活動了。司徒府的氣氛也就瞬時好了起來,不再似前些天那樣緊張了。底下的仆人也都是滿心的歡喜。因為在那四天中,他們以為他們善良直率的大小姐會離開他們去到另一個世界,所以個個都很難過呢。

    清水園

    “哎喲,大小姐,你大病初愈,怎的就坐在這樣冰冷的石凳上呢?這夏天眼看就要過啦,天就要涼啦……”來清水園打掃的老媽子看到司徒劍靜坐在石凳上看書,忙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扶司徒劍進屋。司徒劍隻是笑了笑,便乖乖地由老媽子扶著進屋了。司徒若蘭由於生產當天整個人都處於十分混沌的狀態,本已不記得司徒姐妹出生的先後順序了。隻因為與司徒羽的一句戲言,司徒劍便成了大女兒,司徒蓉則排行老二,司徒文排行老三。不過,知道真相的人卻也不大用大小來稱唿三位小姐。

    司徒劍在一張表麵包著棉墊的凳子上坐定後,老媽子又去為她沏茶。這時外麵卻傳來杏兒的聲音:“劍小姐,你在裏麵嗎?”

    “杏兒姑娘,別大聲嚷嚷,大小姐身體還弱著呢!”老媽子從屋裏探出頭來 嚴厲地對杏兒說。杏兒也隻是笑笑不說話,她本想說劍小姐可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就是再大的事她也同樣生龍活虎的。

    但當杏兒看到司徒劍的時候卻完全沒了先前的想法,因為此時的司徒劍看上去真的很虛弱。杏兒從未見過司徒劍臉上出現過如此安靜而且安靜得有些可怕的表情。於是不自覺地也放低了聲音道:“是文小姐讓我來送請柬的,太子的生辰宴會。”本來平日在宮中都是稱唿文妃的,但在自家人麵前她還是習慣稱司徒文小姐。

    “太子的生辰宴會嗎?”司徒劍拿著那張錦帛做的請柬用十分細微的聲音問道,“太子今年十九歲,正好與水寒哥同歲…。”說道這裏司徒劍停了停,接著用幾乎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水寒哥的生日是菊花開放的日子說到這裏,司徒劍的思緒一下子就被帶到了從前。

    萬裏無雲的天空下,還是小孩子的司徒劍一個人坐在菊花旁邊小心地嗅著花香。易水寒悄悄地從後麵伸出雙手蒙住了司徒劍的眼睛。

    “水寒哥哥,別鬧啦!我的花兒都被你嚇到了!”司徒劍說著用力撥開了易水寒的手。易水寒站到一邊靜靜地看著仔細檢查菊花的司徒劍。然後委屈地說了一句:“丫頭,今天是我生日誒,你怎麽隻理花不理我啊?”

    “今天是水寒哥哥的生日嗎?可是你說過你沒有生日的。”司徒劍睜著一雙大眼睛吃驚地看著易水寒。

    “丫頭最喜歡菊花吧?”易水寒也不管司徒劍的驚奇,自顧自地說著。在得到司徒劍肯定的迴答後,易水寒好看的眼睛彎成了一條線:“那麽以後菊花開放的日子就是我的生日了!這樣即使你不記得我的生日,也會因為菊花開放而滿心歡喜的,那就是對我生日的祝福……”

    直到很久以後司徒劍才從修遠那裏得知易水寒的生日原來是他們全家祭日……

    “劍小姐!”看到司徒劍變得有些沉默,杏兒忙開口叫她,見司徒劍已從思緒中迴過神來,於是繼續說道:“文小姐其實是很想見兩位小姐,所以特別希望你們能去……”

    司徒劍想想也是,自己從縉雲酒館迴來後就一直沒見過小文了,蓉兒忙著照顧自己自然也無空暇進宮去看小文了,想必她一人在宮中的日子並不好。想到這,司徒劍開口道:“我和蓉兒也很想小文了,我們一定準時赴宴。”

    “可是大小姐你的身子要緊啊!”一旁的老媽子不無擔心地說道。

    司徒劍笑了笑,溫和地說道:“吳媽怕是小瞧司徒劍了,我們習武之人,這點病不算什麽大事。馬上就會好的。”

    吳媽聽後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不過心下還是擔心得很。於是便道:“大小姐平日出門總不喜歡帶我們這些下人,可此次大小姐有病在身,無論去哪裏還請一定帶著翠兒。”

    “翠兒比我還小兩歲呢!我怎麽能讓一個十二歲的小孩來伺候我。。這可不妥。”司徒劍隻當吳媽玩笑而已,雖然以前吳媽也提過,但每次都被司徒劍拒絕了。

    “我們全家人都是大小姐救的,大小姐你就讓那丫頭伺候你吧,否則大小姐要是出什麽事,我這老命也不想要了……。”吳媽聲淚俱下,嚇的司徒劍不知所措,忙答應了她。吳媽這才破涕而笑。

    司徒劍平日喜歡在外瞎逛,又極其看不慣那些地皮惡霸之流,於是一來二去,小小年紀也救過不少人。吳媽一家就曾被司徒劍救過,所以對司徒劍一直心存感激。

    九陽宮。

    “文妃娘娘,司徒府的兩位小姐到了。”聽到宮女來報,司徒文也不顧梳了一半的頭發,忙迎了出去。所幸離宴會開始還早,九陽宮內還無外人。

    司徒文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司徒劍和司徒蓉朝屋裏走來了。

    “小文,怎麽頭發才梳一半就跑出來啦,難不成這是皇宮流行的新發式?”司徒劍打趣地說道。司徒蓉也在旁邊優雅地笑了笑。

    “小劍,你的身子不要緊了吧?”司徒文擔心地說道。

    “怎麽都是這句話,就不能來點別的?”司徒劍調皮地笑著,末了,指著站在身後的翠兒說:“放心,吳媽在我身邊放了個精明的小家夥呢,我不會有事的。而且,我好得差不多了。”

    “今天你這身打扮不會是翠兒弄的吧?”寒暄數句之後,司徒文終於發現司徒劍今日的一樣了。平日司徒劍喜穿男裝,即使穿女裝也總是把自己收拾得很男孩子氣,胭脂水粉是一樣都不沾。今日卻描了眉,塗了淡淡的胭脂,一件薄薄的紫色紗衣將苗條的身材襯托得剛剛好。雖不及兩個妹妹那樣傾國傾城,卻別有一番韻味。隻是,司徒文不知道,是因為司徒劍的臉太蒼白了,所以才塗上胭脂的。

    “可不是,翠兒不僅樣貌清秀,手也還靈巧得很呢。”司徒蓉在旁邊讚起翠兒來。後麵的翠兒臉都羞紅了。三姐妹見狀都笑了,看來小丫頭比想象中的還害羞。

    九陽宮正殿

    今天的排場絲毫不遜色於太子大婚。到處都是美食美酒,自然還有成群的美女和一大幫的達官貴人。司徒姐妹本都不喜歡這種場合,但又有什麽比姐妹三個在一起來得快樂呢?所以三人便也不管其它的了。

    太子坐在正上方,韓正君和司徒文在其兩側。那些達官貴人及其家眷都是坐在兩邊一字排開的精致矮桌後麵。司徒劍和司徒蓉就坐在緊挨著司徒文的地方。中間的一大塊空地則是表演歌舞的地方。

    宴會開始不久,就有 一大群人爭先恐後地上前向太子祝賀,韓正君一直麵帶微笑地坐在宇文珞身旁,偶爾俯在宇文珞身邊耳語幾句,樣子極其恩愛。一旁的司徒文則顯得有些不大在意,隻是很高興地和坐在旁邊的司徒蓉和司徒劍聊天。

    當然在場的還有蕭蓮,韓靖,楚嵐等人。不過司徒劍也懶得去理會那些人。蕭蓮,她更是不想見的。除了偶爾和司徒蓉和司徒文說話外,一直就是在慢慢地吃著東西。

    “小劍,那邊的那位不是易大哥嗎?”司徒蓉小心地看向司徒劍。司徒劍順著司徒蓉的目光,看到了坐在韓靖身邊的昊水清,身子不由微微振了一下。

    平靜一會後,司徒劍笑道:“天下相似之人還真多啊!不過,他不是易水寒。”說完又繼續吃東西。

    司徒蓉朝司徒文使了個眼色,司徒文也迴了她一個。大意就是說今天司徒劍很反常,讓兩人都注意點。

    司徒蓉一轉頭便碰到了楚嵐的目光,兩人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司徒文和司徒劍也看到了楚嵐,出於禮貌楚嵐舉起酒杯遙敬司徒姐妹。不想這個舉動卻讓兩個人心裏很不舒服。一個是宇文珞,一個是韓靖。

    “太子殿下,今日雅興正好,不如讓微臣為太子表演一段劍術如何?”歌舞還未結束,韓靖就跳了出來。話音一落,就得到韓丞相黨羽的大聲喝彩。宇文珞嘴角輕揚,他很樂意免費看一場好戲,於是欣然答應了。

    果然,韓靖耍完一套劍法後就要求和人比劍助興。宇文珞笑得更樂了。馬上就應允了。坐在一旁,代表南苑大王來出席的蕭蓮臉上則多了一抹邪笑。而緊挨著的昊水清卻沒有多大的表情變化。

    韓靖緩緩走到楚嵐的桌前,很有禮貌地說了句:“楚公子不知是否賞臉與在下一起為太子助興呢?”

    楚嵐還未開口,眾人就開始喝起彩來。無奈,楚嵐隻得站到了中間。韓靖向司徒蓉看了一眼,然後看向楚嵐的眼睛裏寫滿了憤怒。

    在彼此客氣了幾句後,比試便開始了。雖比前有說過點到為止之類,但韓靖卻招招奪命,宇文珞卻裝作不知,一旁喝彩的人也不占少數。除了某些確是不懂武功,其他的都是為韓靖造勢的。與韓丞相在朝廷內黨羽眾多不同,雖然同樣實權很大,但漠北大將軍卻剛正不阿,從未在朝廷拉幫結派,其手下的謀臣武將無一不是衝著他的威名來的。所以,此刻楚嵐所處的形勢頗為不妙。可是誰讓宇文珞的醋壇子打翻了呢?

    韓正君看見兄長占盡了上風,不免暗暗得意。一旁的司徒姐妹卻不似她那樣悠閑。司徒蓉更是緊張得要命。有幾次楚嵐都險些被刺傷。

    “韓靖真卑鄙!”司徒文小聲地說道,語氣中帶有濃濃的怒意,韓靖這已經是第三次使詐了。司徒劍仍然慢悠悠地吃著東西,她不是不在乎,隻是她相信楚嵐應該能應付得了。

    可是她想錯了,因為要對付楚嵐的不止一個韓靖,還有宇文珞。司徒蓉的眼淚都快急出來了,淚眼汪汪地看向司徒劍。司徒劍搖了搖頭,放了筷子,手往桌子上輕輕一拍,整個人便飛了出去,剛好打掉了砍向楚嵐的一劍。

    司徒劍輕功本就了得,再加上精通醫術、善用點穴之術,不兩下便將二人的劍拆了開來。她隻是輕輕止住了楚嵐的劍示意他停手,卻將韓靖震退了幾步。眾人見狀皆是一片唏噓。整個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

    “司徒劍,你放肆!”韓正君見兄長被欺負,不禁老羞成怒。

    “我看放肆的是你吧!太子麵前有你說話的份嗎?難不成身居後宮你想幹政?”司徒劍絲毫沒有懼意。

    韓正君哭喪著臉向宇文珞求助。宇文珞還未開口,司徒劍就換上一臉笑容道:“今天是太子殿下的壽辰,民女也想為太子殿下表演劍術。可是西南大將軍和楚公子棋逢對手,民女還真怕他們會打到明天,耽誤了我的表演。所以民女就主動請纓來了,還忘殿下恕罪。”

    宇文珞先是一愣,不過馬上就換上了一臉的笑容,隻是那笑並未到達眼底。他深知司徒劍的脾性,也對她的武功忌憚幾分,最主要的是司徒劍能委屈自己說出那些話,也算給足了他宇文珞麵子。於是宇文珞便溫和地問她要如何表演。

    司徒劍嘴角輕揚,淡淡地說:“我看西南大將軍的提議甚好,不如就讓民女和西南大將軍切磋幾招吧。”此話一出,呆住的不隻是韓靖,韓家的黨羽也全都呆住了。司徒劍的劍術可不是幾個人能招架得住的,他們的少主人到底要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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