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的生辰禮不說其他人,至少他本人很滿意。


    作為主辦人的丹楓自然對自己組織的事情打滿分,至於時雲?


    他的意見不重要。


    反正柳確實對這次的比武切磋感到心滿意足,連帶著常年麵無表情的臉都能看出幾分笑意來。


    作為接觸不深的丹楓倒是沒什麽反應,但是時雲最近也被帶著臉上帶了些欣慰。


    對這個已經相處了幾年的師傅,丹楓對他那張很少有變化的冰山臉還是印象深刻的,但是,在他眼裏,時雲發瘋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倒是對時雲的變化沒多少感觸。


    反正就算他要發瘋,工作也是不可能不做的。丹楓微笑。他的工作是做不完的。


    這樣想著,丹楓就莫名對自己師傅的包容度高了不少。


    他年紀大了,而且他幹活多,你讓讓他。


    天選打工人要是被逼瘋了,丹楓能指望誰工作?那些龍師嗎?


    開玩笑,他們不給丹楓添堵都算是燒高香了。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時雲嘎了以後立即複活來的實在。


    小龍尊冷笑。


    隨後的日子裏又仿佛迴到了羅睺一事之前,丹楓日常在時雲的教學時間和他單方麵叛逆,隻不過角落裏多了個沉默練劍的身影。


    在長生種眼裏,時間的長短不過彈指一揮間。


    不經意間,時雲院中的柿子樹的葉子也快落完了,看似枯萎的枝頭上還留了幾個紅彤彤的柿子。


    院子的主人和常來拜訪的兩個客人進到了屋子裏,屋內的爐火正旺,看不出材質的燃料燃燒著,發出“劈哢——”的聲音。


    火苗舔舐著燃料,而兩個小家夥時不時朝著燃燒的火中望。


    “好啦,就算你們再怎麽盯著,烤紅薯也要等一會兒呢。”


    此時的屋裏已經飄滿紅薯香甜的味道了。


    要感謝工造司的那些人,照顧了時雲這個念舊的老人家,設計了一款能在室內燒能源的保溫爐,而且裏麵的燃料也不是以高效為主,而是燒的久,同時溫度不會過高。


    在詢問過匠人以後,時雲也很樂意在每年冬季拿它烤點紅薯吃。


    冬天嘛,香香糯糯的烤紅薯最好了。


    時雲給旁邊能說是十分期待的兩個小家夥倒了些茶水,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小孩也跟著他喝茶水。無論是相處了幾百年的柳,還是收為徒弟沒幾年的丹楓。


    我記得這兩個之前也不愛喝這個的啊。


    丹楓聽了這話倒也沒催促,接過時雲推來的茶水,抿了兩口,潤潤喉嚨。


    等待著時間流逝,時不時喝兩口茶水,沒過多久一杯茶水便見了底。


    作為龍尊,還是沒怎麽受過龍師磋磨的龍尊,飲月君的餐食自然豪華,不是那幾個埋在爐子裏的普通紅薯能比擬的。


    就連丹楓本人也不知道自己這番是為何,就是喜歡三人一起圍在桌前,喝著茶,等著紅薯慢慢烤熟的時候。


    倒也不是紅薯有多麽好吃,就隻是單純想吃而已。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丹楓很輕易的就略過這個疑問。


    不得不說,這種悠閑而平靜的生活不要太舒適。


    柳則在一旁吃著小份的點心,這是時雲怕兩個小家夥等的時候餓著了,特意備著的。


    不會很甜膩,剛從保溫的器具裏取出,還是熱乎的。


    三個多多少少帶著點爬行類習性的持明說不上影響十分劇烈,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確實有種難以言喻的舒適感。


    至於被強製減肥的元元,此時也趴在離爐子最近的地方,感受著溫暖的氣息,舒服的癱在專門給它準備的地毯上,變成了一攤貓餅。


    考慮到確實到了冬季,是小動物們貼秋膘的時候,時雲終究還是沒讓元元減肥,但是還是減少了貓糧的分量。


    原因無他,再胖下去,時雲就要擔心它的身體健康了。


    盡管元元一再喵喵叫的抗議,表示自己隻是毛毛多而且長,真的不能說是肥。但是這並不能影響它的鏟屎官控製它體重的決心。


    不過,在這溫暖的環境裏,元元也不介意原諒飼主的決定。


    真的好暖和,好舒服啊。


    在和柳等待紅薯烤熟的時候,丹楓倒是挺有興致的看時雲泡新的茶。


    溫杯、投茶、潤茶、衝茶、出湯、分茶。


    一整套流程下來,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漂亮精致的青年修長的手隨著動作輕移,配合著身上深棕色的服飾和眼尾的丹霞色。


    沉穩,溫潤,儒雅。


    學了不少的小龍尊能用許多極好的詞匯去形容他。


    不得不說,時雲身上確實帶著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氣質,那種包容而平和的氣息,真的,真的——


    丹楓腦中的名篇,著作仿佛一時間煙消雲散,讓他隻能找出一個詞去形容這種感覺。


    真的很迷人。


    哪怕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長明君隻是站在那裏,就讓靠近的人覺得心平氣和。


    也難怪為什麽羅浮上長明君後援團的人數有那麽多了。


    長生種的宿命是魔陰身,可是誰又能拒絕紛擾塵世裏,那道溫潤如玉的身影呢?


    誰會拒絕安寧呢?


    又是一杯新茶放至自己麵前,甚至貼心的用雲吟術降了些溫度,維持在剛好能夠入口的程度。


    丹楓平靜的拿起茶杯,輕輕的抿一口清冽的茶水。


    茶水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度,順著喉嚨流入身體,最後溫度傳遍全身。


    微苦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等到迴味時卻隻剩下甘甜。


    確實是好茶。


    放下茶杯,丹楓拿起桌上的毛筆,沾上墨水,隨後落筆在平鋪在自己麵前的桌子上的宣紙。


    一筆一畫的描摹著文字。


    最近臨近年關,各門各部都開始忙了起來,本來作為龍尊,丹楓合該是很忙的,忙著和龍師扯皮之類的。


    但是最後時雲以:字如其人,諸位也不想羅浮持明一脈的龍尊一手狗爬字被他族取笑吧?


    這樣的理由把丹楓偷出來練字了。雖然時雲也知道丹楓的字雖然說不上大家風範,但好歹是端正工整的,實在說不上字醜。


    可是這也算難得的假期,丹楓便也沒拒絕。


    不過說了,便要做。於是在等紅薯烤熟的時間裏,丹楓便專心練字。時雲則接過了比原本預料的還要多的相關文件,認真工作。


    盡量早些看完吧。時雲想。讓大家過個好年。


    窗外寒風吹著,樹枝被吹落到地麵上,窗外傳來“咻——咻——咻——”的風聲,過幾天就到下雪的時候了。


    所以柳也被勒令不允許在外麵吹著冷風練劍,在屋子裏吃著糕點,一時間也找不到事情做的小家夥左看看右看看。


    大的持明在工作,小的在練字。較小的持明想了想,最後還是選擇去找攤在專屬小毯子上的元元。


    白色的大持明和白色的大貓貓一起期待的看著飄出香味的火爐子。


    一時間,連記憶都浸滿了香甜。


    在這方院落外,騰驍將軍在前線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受了些傷,但是不礙事。領著雲騎軍們在往羅浮,在往家趕,大抵是也希望能趕上過年的。


    六司的人員都仿佛腳步下裝了火箭一般,工作的熱情都高漲不少,但是更多的是對年關將至的期待。


    當然,不能否認的是對假期的期待。


    和聯盟友好交流的這三千多年,倒是讓一些文化融入了持明的文化裏。


    時雲在看文件的間隙裏想,元旦的時候,就包餃子吃吧,再找工造司的人定個烤爐,到時候在院子裏烤年糕,年糕紅豆湯也不錯。


    萬家燈火,這或許就是羅浮這千年來征戰的意義吧。


    紅薯烤好了,指揮兩個小的趕緊去洗個手,時雲拿著夾子把烤的外皮黑漆漆的紅薯從火爐裏夾出來。


    拿著早就準備好的工具,剝開一半,剩下那一半拿著油紙厚厚的包上幾層,就能拿著直接吃了。


    當然,時雲可不會厚此薄彼,沒忘記分一小塊紅薯給元元。多了就不行了,小貓咪不能吃太多。


    手上軟糯的紅薯散發著溫度和香味。兩個洗完手擦幹淨的小家夥一人手裏捧了一個。


    味道其實也就那樣。


    時雲也咬了一口手中的紅薯,淡定的給出評價。不過看著屋內其他兩個人和一坨貓,時雲又在心裏補充了一句。


    還挺不錯的。


    “那些龍師這個時候倒是安分了不少。”丹楓咽下口中的食物,似閑聊一般提起。


    “畢竟快要過年了。我還挺期待的。”


    時雲吹了吹冒著熱氣的紅薯,也順口迴道。


    柳在專心吃紅薯,很明顯不打算加入兩個心黑持明的討論。


    “那個封印的流程,最近已經開始出現在夢裏了。我也快能接你的班了。”


    聽聞此言,時雲倒是抬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丹楓。


    “過早擔起大任可不是好事。”


    特別是前麵還有人給你扛著的時候,或許繼續積累經驗才是好的選擇。


    但是後半句,時雲並未開口。就像隻是一位老前輩和新人分享經驗一般。


    丹楓空出一隻手,將寫好的宣紙推向時雲。


    意思很明顯,讓這位長明君檢查檢查練字的效果。


    “有能力,可不論年齡。”丹楓平鋪直敘。


    “論心性,你還不夠。”時雲輕描淡寫。


    “若我非要呢?”龍尊堅持。


    “……”長明君沉默。


    最後就在龍尊認為他不會再開口作答時,長明君開了口。


    “那自然相信。”時雲閉上眼,說完便咬了一口手中的烤紅薯。


    丹楓認真的看著眼前的人,想要找出些許那個傳說中風流倜儻少年郎的模樣。


    但最後隻能作罷。轉而談論起別的事情。


    “那個祭禮的舞,你教我。”


    時雲給了丹楓一個你在說什麽鬼話的眼神,但是重點抓偏了可不止一點。


    “我記得傳承裏有。”


    丹楓不屑:“我才不要和那些記憶學。你不是我的老師嗎?”


    時雲試圖逃避:“你怎麽確定我會。實在不行我找找留影給你播一下上任飲月跳的?”


    丹楓冷笑:“你都看了三千多年了,怎麽可能不記得。”


    作為龍尊,丹楓很清楚的知道持明一族的特點,那就是五感靈敏,記憶力好,而且肉體強悍。


    時雲目移,還想說些什麽來爭取一下,但很快就被丹楓的一錘定音給敲沒了,隻能將試圖逃避的心按迴去。


    “事情就這麽定了!不許反對!”


    真是小小年紀就說一不二。


    【啊哈~真是有魄力的小小龍,你說是吧小龍——】


    時雲日常選擇無視腦子裏突然冒出來的聲音。隻不過瞥過桌上的一眼,讓他發覺放在盤子裏的烤紅薯少了一個。


    算了,一個紅薯而已。


    不過,祭禮舞啊——


    時雲有些想擺爛,但是沒辦法,誰讓小祖宗決定了呢。


    教唄,又不會死,那就使勁教!


    不就是跳舞嗎?


    反正自己這幾千年都沒長過個子,身形大抵也相差不大。


    穿個舞衣完全沒問題!


    不就是跳舞嗎!!!


    天殺的,為什麽找我教跳舞啊!!!!!


    我要把這個小崽子摁在地上打!


    學跳舞,學唄,誰能比他還會學呢?


    讓我一把老骨頭教他跳,還真不怕我跳著跳著出什麽事情。


    時雲在心裏咬牙切齒。但是或許是因為武力差值,或許是對小孩子的耐心。


    黑發青年還是沒有付諸行動。


    隻能在心裏安慰自己。


    自己選的弟子,不能打,不能打,打了要出事,而且你幾個月前就已經純憑武力就打不過了。


    嚶!


    越想越想哭。


    但是時雲忍住了,好樣的!


    時雲內心百轉千迴,但是麵上一點都不顯露,倒是讓丹楓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一點。


    嘶!


    我這老師是不是太乖了點,說什麽就是什麽,萬一有人和他提一些離譜的要求。


    丹楓在心裏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打住跑偏的思路,再想下去,長明君晚節不保了。


    相對而坐的兩人心思各異,都未曾察覺對方心裏的一言難盡。


    至於某個聽完兩邊的心聲的樂子神?


    阿哈表示吃瓜是很讓人欲罷不能的,這種場景簡直不要太有樂子。


    窗外傳來煙花爆炸的聲音,吸引了三人一貓的注意力。


    離窗戶最近的柳打開了窗戶,外麵唿唿的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炸開的煙花在空中,煞是好看。


    今天還是很不錯的一天嘛。


    三人的腦迴路在此時接上了同一條迴路。就如同鱗淵境外的街道上熱熱鬧鬧的人間百態,欣喜與期待由然而生。


    在對新年的盼望上,或許短生種和長生種都是一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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