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誠是和張軏一起迴來的,隻有安遠侯柳溥留在了升龍城控製局麵,他剛一迴來就秘密入京,偷偷見到了朱祁鈺。


    當時的朱祁鈺狠狠地誇獎了他一番,許諾將來一定會給他一個美好的前程,至少在大都督府裏麵有足夠的話語權,不過宋誠卻是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希望朱祁鈺可以將自己迴來的事情保密,不要讓天下人知道他在安南殺降了。


    畢竟殺降這種事兒對於大明來說實在是有些不好,很容易遭到其他人唾棄的,偏偏他宋誠表麵上又是叛逃過去的,也就是說,宋誠先是出賣了機密,背叛了大明,後來逃去安南之後又背叛了安南,還屠殺了安南十幾萬人,這種兩姓家奴外加屠夫的名聲可不是宋誠想要的,以他區區西寧侯世子的小身板實在是扛不住啊!


    朱祁鈺對於宋誠的這種想法,剛開始是不理解的,不過後來宋誠一解釋,朱祁鈺便理解了他的意思,毫不猶豫便答應了下來,承諾會在合適的時候向天下人宣布,他宋誠自始至終都是大明的忠臣,從來都不是叛徒,至於殺降一事,朱祁鈺也承諾會妥善解決。


    隻是,讓宋誠沒有想到的是,朱祁鈺解決殺降這件事兒居然會主動承擔過去,而且承擔得還如此的光明正大,讓天下人沒有一個敢提出反對意見的。


    是啊,堂堂大明天子,為了百姓生計和利益,果斷犧牲自己,甚至不惜犧牲國運,這樣的事情也就是他朱祁鈺可以承擔得起,還可以完美轉化為自己的聲望,至於張軏,他隻是順帶手的而已,畢竟他身為大軍統帥,如果說對殺降之事不值錢,那事情就太假了。


    不過宋誠倒是沒有羨慕他們,畢竟自己人微言輕,支撐不起這樣的名聲,還是在大都督府悶聲發大財比較好。


    宋誠口中的悶聲發大財,指的就是朱祁鈺打算在大都督府裏麵設立軍情司的打算。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大都督府裏的這個軍情司,毫無疑問會是大都督府裏麵的幾個巨頭之一,雖然掌握的是對外的情報係統,但是朝廷曆來可以掌握情報係統的人都是皇帝的親信,其身份地位和官職完全不是一迴事,例如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盧忠,不過是區區正三品武職,卻可以掌握天下消息,經常需要參與到朝廷大政的決策當中去,其身份地位完全不是同等級其他武職可以相提並論的,甚至比一些正二品的都督僉事都要有話語權。


    同樣的東廠也是一樣,如今的東廠督公是興安,那是從太宗朝就混過來的大太監,而實際負責東廠的是朱祁鈺在郕王府帶過來舒良,雖然所有人都說舒良的能力不足,但是東廠仍舊牢牢地掌握在舒良的手中。


    同理可知,如果大都督府設立了軍情司,那麽這個軍情司的頭領肯定也是皇帝親信,畢竟大都督府名義上的大都督府是朱見濟,但是他還太小,所以實際權力是掌握在朱祁鈺手裏的,但凡大都督府有什麽事情需要決斷,都是去宮中開會,如果自己做了這個軍情司頭領,那必定會是朱祁鈺不折不扣的親信,肯定會一夜之間成為和石亨於謙等人比肩的存在,最重要的是,這個軍情司隻負責對國外番邦的情報,壓根不會像廠衛那樣對國內的官員造成威脅,所以滿朝文武都不會出來阻止此事,平日裏做事也要比廠衛輕鬆許多。


    宋誠站在後麵,心情舒暢極了,他現在隻需要等著朱祁鈺正式下旨設立軍情司了。


    這邊朱祁鈺對著城下之人演講完,整個人也是爽得不行。


    他剛才的那些話,直接向天下人透露了自己對於安南的政策,還有朝廷為了他們未來幸福的生活所付出的代價,有了這些話做鋪墊,即便天下人再有誰想要阻止百姓遷徙,那也是不可能的了,畢竟民意這玩意,平日裏是掌握在天下士紳手裏的,不過那是因為天下士紳壟斷了發聲渠道,普通老百姓隻能通過他們發聲,而朝廷的政策許多時候也需要通過他們來解釋,隻要他們將這裏麵的意思略微扭曲,便可以將事情的發展按照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去做。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了朱祁鈺今天所說的這番話,地方士紳可以扭曲的地方就不多了,最多就是增加一些困難而已,不過這些事情是都察院的活,到時候讓蕭維禎派人出來收拾那些人就好了。


    所以,朱祁鈺一下城門樓子,看到王直等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叮囑他們。


    “王首理,儀尚書,朕已經宣告天下向安南移民了,你們迴頭盡快拿出一套宣傳方案出來,務必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此事。”


    “金愛卿,陳尚書,對於此事戶部也要用心,把沿途的衣食住行都安排一下,千萬不要弄巧成拙,弄出一批流民出來。另外,方才朕和張軏張都督聊了一下,他更熟悉當地情況,給朕出了個主意,生男丁不必免稅了,而是剛開始的時候要多分一些田地,少生一個男丁就扣減一部分田地,具體你們自己去測算,看看怎麽設置比較劃算,朝廷的稅收也不會少。”


    “吏部何尚書你也可以著手派人赴任了,盡快在當地建立起我大明的衙門,解決掉當地管理混亂的問題。”


    朱祁鈺剛剛下來,便囉囉嗦嗦說了一大通,王直等人趕緊拿起袖袋裏的空白奏疏記錄起來。


    自從有了政務院之後,朱祁鈺其實很少會對政務的細節進行指導,但是他每一次指點,對於政務的推進都有極大的幫助,因為王直等人完全不敢忽略過去。


    尤其是金濂和陳循,移民的遷徙這件事情是他們早就開始準備的,每戶三十畝田地,生出一個男丁減少一成賦稅,這也是早就計算好的,也是他們認為對朝廷損失最小的方案,畢竟為了當地的長治久安,朝廷犧牲一點賦稅不算什麽,結果現在突然聽朱祁鈺提起可以不必減免賦稅了,這可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啊,減免賦稅不管怎麽說都是朝廷損失了一部分利益,無論如何都比不上不減免賦稅,至少肯定比不減免賦稅更虧錢的。


    朱祁鈺吩咐完,便不再搭理他們,而是緩步走向遠處還跪在地上的黎宜民,麵帶笑容地打招唿道:“好久不見啊,諒山王......哦,不對,是大越皇帝!”


    黎宜民跪在地上,身上特意捆綁的荊棘已經將他的身體刺得不停流血,整個上半身都是鮮血淋漓的,聽見朱祁鈺過來,連忙俯身行禮:“黎宜民見過大明皇帝陛下。”


    這一次朱祁鈺並沒有讓他平身,而是淡淡地走到他的麵前,滿臉高傲地問道:“黎宜民啊黎宜民,你能告訴朕,當初你是怎麽想的嗎?朕和你已經達成了交易,朕助你登上皇位之後就立刻割讓四州之地給大明,為什麽你就不願意交呢?”


    黎宜民雙手反綁,用頭頂著地,費力地直起腰身,仰著頭反問道:“大明皇帝陛下,你不認為你要的太過於著急了嗎?當時我隻不過是剛剛登基,滿朝廷全都是我弟弟的那些官員,若是當時就答應了你的要求,我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啊!”


    “若是晚上半年光景,等我徹底控製了大越朝局,那時候再做什麽事情就會方便許多了。”


    朱祁鈺立刻追問道:“當時宋誠不是給了你足夠的借口嗎?”


    黎宜民頓時瞪大了眼睛,厲聲問道:“宋遠至果然是你派過去的。”


    “不是我派的還能是誰派的?”朱祁鈺有些不明白,當初楊善找黎宜民密談的時候就說過了啊,宋誠是作為雙方的聯絡官跟著黎宜民的,隻不過宋誠為了早日達成目標多做了許多事情而已。


    黎宜民這才想起來,朱祁鈺說的沒錯,宋誠從最開始就是朱祁鈺派過去的,這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總是感覺宋誠不是朱祁鈺派過去的,而是真心迫不得已投靠他的呢?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假的,但是他總感覺那是真的。


    也許是從諒山城那一戰吧,宋誠和自己設計,一把大火燒死了近萬明軍,好像從那之後,他黎宜民就開始想要真正收服宋誠了。


    想到這裏,黎宜民不禁歎了口氣道:“大明皇帝陛下,你說的很對,他的確是你派過來的。”


    朱祁鈺直勾勾地看了一會兒黎宜民,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出聲問道:“黎宜民,朕來問你,你不會是真的想要收服過宋誠吧?”


    黎宜民點點頭,沒有作答,但是意思已經明確了,他的確動過收服宋誠的念頭。


    朱祁鈺突然笑出聲來,邊笑邊說道:“黎宜民啊黎宜民,朕是真的不知道你從哪裏找到的自信心,居然認為可以收服朕放在你身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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