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冷笑道:“軍伍之人故意使用假造軍令,什麽罪過朕不需要和你說了吧?”


    “陛下不可。”於謙連忙勸阻道:“假造軍令之人已經被臣抓了,這些士卒並非假造之人,不宜處罰過重。”


    “不宜過重?”朱祁鈺繼續冷笑:“那朕想問問於尚書,如果有人在與敵人作戰的時候假傳這麽一道軍令,是不是也要放過呢?”


    於謙不說話了。


    朱祁鈺的這個假設讓他沒法迴答。


    迴答是吧,那就不符合朝廷法度,而且不論在哪朝哪代,假傳軍令都是死罪,這一點沒什麽好說的。


    但是迴答不是,又不符合儒家的仁孝倫理,畢竟這些士卒隻是思鄉心切而已。


    朱祁鈺看著沉默不語的於謙,道:“於愛卿,你要記住一句話,掌兵者,不可心存仁慈之心,掌握軍法者更是如此。”


    “因為有些事情必須要狠下心來,犧牲一些人,這樣才能保全更多的人。”


    “如果是作戰的時候,這幾百人假傳軍令退下來,那有可能就會輸掉一場戰鬥,輸掉一場戰鬥,就會丟掉一座關隘,丟掉一座關隘,那麽瓦剌再次兵臨京師,就不是僅僅一次了。”


    “上次瓦剌入寇,怎麽贏的你也知道,你能下次就一定能守下來嗎?你能一直守下來嗎?不,你不能,到時候京師數百人就會成為也先的刀下亡魂,朕會死,朝廷文武百官也會死,現在這院子裏的人也都會死,到時候必然會天下大亂,死的百姓就會更多!”


    “臣知錯了。”於謙被朱祁鈺一通狂噴,終於理解了朱祁鈺的考慮,所以立刻道歉認錯。


    “所以你說,這些人該如何處置?”朱祁鈺再次問道。


    於謙立刻迴答:“這些士卒明知軍令是假的,仍然當作真的用,符合假傳軍令一罪,當斬。”


    他於謙隻是一時心軟,又不是不能做到殺伐果斷,不然當初也先入侵的時候,他也不會把軍隊布置在城外了,既然朱祁鈺已經說了,那麽這些人就是死罪,於謙絕不會客氣。


    和幾百個士卒相比,大明幾千萬百姓才是更重要的。


    朱祁鈺點點頭,不過卻聽於謙又道:“不過現在在京士卒有許多山東河南人,陛下能否恩準他們擇機迴鄉探親?不然長此以往,臣擔心軍心不穩,容易鬧出亂子。”


    朱祁鈺想了想,於謙說的倒也是事實,軍法重要,軍心一樣重要,於是問道:“你打算如何安排?”


    於謙低頭思索了一下,道:“臣建議,將在京士卒分為三班,留兩班在京操練,一班放其迴鄉,這樣既可以安撫軍心,又能保住京師兵力。”


    “時間呢?”朱祁鈺繼續問道。


    “北直隸保定河間並天津等衛所俱放五十日,河南山東俱放三個月,淮安揚州鳳陽等處俱放一百日。”於謙迴答道。


    “若是這些士卒久留不歸怎麽辦?”朱祁鈺又問道。


    “朝廷可以選都指揮、指揮請敕領迴,限期還京,若有事故,指揮可在當地選取精壯補數,不許缺少。”


    “但有不候該班疏放擅自逃去者, 官降三等,終身守邊軍全家謫戍邊衛,敢有希求,衛所保留者亦降三等,終身守邊。”


    “如此恩威得以並行,軍政也不致隳廢。”於謙一口氣說道。


    朱祁鈺看著於謙,嘿嘿笑道:“於愛卿,這件事你不是處理不了,是在謀劃輪班返鄉才拖著的吧?”


    於謙沒想到自己的計算被朱祁鈺發現,老臉一紅,尷尬道:“陛下聖明,臣的確有此想法。”


    朱祁鈺擺擺手,道:“無妨,朕不怪你,安撫軍心的確是你們大都督府的事情,隻是下次直說便是。”


    “是。”於謙尷尬答道。


    院子裏的氣氛立刻緩和了許多。


    這件事情解決了,朱祁鈺又問起了下一件事情:“顧興祖的事情你們大都督府打算如何處理?”


    “還未議定。”於謙迴答道。


    這件事是這個月發生的。


    顧興祖原本是鎮遠侯顧成之孫,顧成死後襲爵,不過這個家夥是個廢物,而且和李景隆那種假廢物不一樣,顧興祖是真的廢物,宣德年間,交趾起兵叛明,朝廷派安遠侯柳升討伐,顧興祖這家夥居然按兵不動,結果朱瞻基震怒,將其下獄,正統十四年,顧興祖又跟著太上皇朱祁鎮一起出征,結果土木堡大敗,顧興祖隻身匹馬逃了迴來,被奪爵,原本是要下獄的,但是朝廷缺少領兵將領,便允許他戴罪立功,這才逃過一劫。


    京師保衛戰之後,顧興祖被朝廷派去紫荊關,結果過年的時候,因為管理疏忽,導致大火燒毀兵器,消息傳了迴來,便被於謙派人從紫荊關抓了迴來,隻是命令副總兵暫代督管,等請旨後再派人過去。


    朱祁鈺知道這件事,因為顧興祖被抓迴來,正是於謙來請的旨意,於是問道:“什麽意思?這件事還有什麽顧慮嗎?”


    於謙直起身子答道:“因為大都督府並未形成意見。”


    “怎麽迴事?詳細說說。”朱祁鈺吩咐道。


    於謙答道:“臣的意見是,顧興祖玩忽職守,致使紫荊關軍器焚毀,朝廷損失慘重,理當問斬,隻是都督們並不同意。”


    “誰不同意?出來和朕說說。”朱祁鈺看向院子裏的其他人問道。


    等著被於謙指出來,還不如自己出來,於是幾個都督都站了出來,道:“臣等反對朝廷問斬顧興祖。”


    “理由?”朱祁鈺沒有廢話,直接問道。


    張輗迴答道:“臣是帶兵之人,自然知道軍中事務繁雜,走水之事也是常有,問題一般都出在下麵人違規上,帶兵之人其實並沒有多大的過錯。”


    “況且夏國公對朝廷有大功,整個貴州都是他打下來的,顧興祖乃是他一脈單傳,若是因此就被問斬,臣等不服。”


    朱祁鈺問道:“其實你們是擔心此案變成成例,以後自己再犯,也可能被問斬吧?”


    張輗尷尬不語。因為他們還真就是有這種擔心。


    朱祁鈺看著幾個都督,想了想道:“你們說的對,夏國公一門忠烈,都是為了太宗而死的,就留下顧興祖這麽一個獨苗,所以朕可以留他一命。”


    幾個都督大喜,立刻齊聲道:“多謝陛下。”


    於謙則是想要勸阻,道:“陛下不可。”


    朱祁鈺笑一笑,阻止了於謙的勸阻,繼續道:“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顧興祖給朝廷造成了這麽大的損失,朕讓他照價賠償,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幾個都督連忙迴答道。


    於謙臉色略微緩和了一些。


    朱祁鈺繼續道:“所以,顧興祖這個都督同知就別做了,去五軍營做個把總吧。”


    “另外,你們大都督府統計一下損失,算個數字出來,讓顧興祖出銀子補上,限期半年,你們再去找工部采購便是。”


    “多謝陛下厚恩。”張輗等幾個都督連聲道謝。


    這個結果他們都能接受,無非是出些銀子,變賣些家產田地也就夠了,和他顧興祖的小命相比,不值得一提。


    反正現在顧興祖還在牢裏,也不能出來反對,等他知道了,也就沒有選擇了,隻能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他們便可以順便收購些顧興祖的家產,一舉多得!


    於謙的臉色也徹底緩和了下來。


    現在紫荊關的損失可以讓顧興祖出,他也就不再追究了。


    朱祁鈺連續處理完兩件事,而且結果都還可以,院子裏的人全都輕鬆了起來,沒想到朱祁鈺臉色一黑,冷聲點名道:“衛頴、範廣、陶瑾、郭瑛、張義,給朕滾出來。”


    場麵瞬間冷了下來,範廣陶瑾等人低著頭走了出來,跪在朱祁鈺的麵前。


    朱祁鈺看著這五個人,冷聲道:“幾位將軍,你們都能耐了啊,居然學蠻夷那套,奸淫我大明女子,是顯得你們是男人是吧?要不要朕給你們開個青樓,以後你們就住在那裏?”


    幾個人低頭不敢迴答。


    其實這件事也是他們倒黴,前幾天他們幾個在郭瑛家裏喝酒,順手從教坊司叫了幾個女樂師過來助興。


    這其實也沒什麽,主要是這幾個人當天都喝大了,稀裏糊塗就把人家給睡了,而且還是用強。


    這件事涉及教坊司,所以就被科道的人發現了,直接將這件事捅了出來,聲稱要讓朝廷下旨,嚴厲懲處他們幾個。


    朱祁鈺今天過來,其實主要就是處理這件事情的。


    他身為中國男人,最痛恨的就是這種欺負女人的人,範廣幾人無疑是觸碰到了他的禁忌之事,他朱祁鈺哪裏能夠答應。


    再說了,教坊司雖然有點像青樓,但實際上還是朝廷的衙門之一,接待外賓或者有什麽大事,教坊司都是要出人的,範廣等人仗著位高權重,就開始欺負教坊司裏犯官的女子,朱祁鈺實在是看不過去眼。


    於是朱祁鈺冷聲問道:“怎麽?不敢嗎?你們身體不是很好的嗎?還是最近操練得少了啊?居然還有氣力去欺負女人,真是給我大明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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