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芊芊也支開了春柳,隻剩下她們二人相視而立。楚妙爾就這麽靜靜地站著,睡得久了反應有些慢,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先開口說些什麽。


    “二妹此次去了西陵數日,”還是楚芊芊先打破平靜,開口問道,“賀府長輩們一切可安好?”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疲憊,不光是氣色,整個人的狀態也充滿了絕望,也不知道他們走的這段時日究竟發生了何事令她如此。


    “多謝長姐掛念,一切安好,倒是長姐......”楚妙爾遲疑不決地問道,“你為何如此不振?”


    楚纖纖微微一愣,有些不安,隨即輕輕一笑:“沒想到什麽都瞞不過二妹......”


    蒼白的笑容裏有股子說不出的苦澀之意,眼角眉梢的細紋裏,都藏著掩飾不住的無力,令人黯然神傷。


    “我母親收了一個年輕男子入府,”楚芊芊收斂了笑意,冷冷開口,“前些日子府中的一個老奴火急火燎地趕來宮裏,親口對我說的。”


    楚妙爾不禁心中大慟,心中猶如翻騰起滔天駭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靜。


    一方麵是她不能理解,楚芊芊為何會將她當作傾訴的對象,平心而論,她們雖為名義上的“親姐妹”,感情卻並沒有到這種家醜都要傾訴的地步,更何況是她母親的醜事。


    另一方麵是楚相過世不足一年,按照倫理章法來說,梅千柔都尚在守孝期才是。況且楚相活著時,對她嗬護備至,二人常年如膠似漆的感情羨煞過許多旁人。


    按道理說,梅千柔應仍處於悲哀之中,竟然會在此時公然與其他男子有牽扯?!


    楚相的勢力雖然倒了,但留下楚府數不清的家財已是她一輩子都花不完的,兩個女兒也已出嫁,剩下的日子完全可以坐享清福。這怎麽可能呢?這是唱的哪一出?


    “我母親自父親走後便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日日出府,我原先還不以為意,想著她會不會因為失去摯愛而憂鬱成疾,若是願意出去轉轉也是好的,特地叮囑下人就隨她去不要加以幹涉,”楚芊芊說著說著便落了一滴淚,“誰知今日竟大搖大擺將人帶迴了府上,她這是置我於何地呢你說?”


    楚妙爾替她感到悲哀,不由得湧出一股子憐憫之情,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愣愣地說道:“說實話我不太敢相信,你可有親自證實此事?”


    “我昨日親自去府裏問的她,”楚芊芊悄然抹去了眼角的淚痕,似乎漸漸平靜了下來,“我母親說,父親走後她心情至悲,覺得日子甚是無趣,幸得他整日陪伴在側,細語勸慰才沒有隨父親去,如今也已經離不開他了。”


    她緩緩抬起頭來癡癡地望著楚妙爾,眼圈泛紅,淚珠盈盈,有種不勝淒楚之感,愈發令人憐惜。


    “二妹,你說這世上還有真情在嗎?父親現在屍骨未寒,她就將人領進府中了,父親在九泉之下怎麽能瞑目呢?”終於,她的淚水難以遏製地順著臉頰淌落而下,“我想不明白啊。”


    朝夕相伴幾十年情感,都抵不過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楚妙爾心中同樣想不明白。


    “長姐可有打聽那人有何背景?”楚妙爾好意提醒道。


    “不過是上不了台麵的人家,高門大戶家的公子又豈會做出這些下流勾當?”楚芊芊緊緊造咬著雙唇,“如此令楚府蒙羞,令我羞恥的人,我自不會輕饒了他!”


    “長姐,如今他已經進了府,若是在此時出了什麽亂子,一則怕是會影響你們母女之間的和睦,二則是宣揚出去始終影響的是你在後宮的威嚴,”楚妙爾淡淡一笑,“你倒不如暫時不管他,若他毫無背景,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來,最多讓柳夫人吃些銀子的苦頭。”


    楚芊芊顯然已經被氣昏了頭,深深歎了口氣,心情卻未見好轉。


    這時,白桃匆匆趕了過來,規矩行禮之後對楚妙爾輕聲說道:“王妃,宮裏剛剛忽然來人說是有急事宣王爺入宮,王爺讓奴婢叮囑您記得按時用膳,他去去就迴。”


    楚妙爾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可是皇上傳召?”


    “應該不是,”白桃搖搖頭,認真迴道,“奴婢看著,倒像是祥福宮的人,但是王爺走得十分匆忙,奴婢也不敢多問。”


    “二妹好福氣,還有人惦記著用沒用膳,不像我與三妹……”楚芊芊見她神色平淡,故意打趣道,但語氣中隱隱帶著一絲羨慕。


    楚妙爾當然聽出了她話外之音,搖了搖頭,笑道:“長姐說笑,各人追求不同,自然得到的東西也不會相同。人生路上本就有得失,總不會兩者皆有。”


    追求不同?她追求的是良人相伴一生,那自己又何嚐不是呢?楚芊芊盯著她看了許久,似有些出神。


    見她這副模樣,傅雲期也出了府,楚妙爾心中思量了一番才說道:“長姐要不要留在府中用膳?”


    “算了,我此時也吃不下東西,”楚芊芊一口迴絕道,“有時我真羨慕你這般自在,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放在心上,但又有人時刻將你掛念,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他出府是去找誰?”


    楚妙爾卻是淺淺一笑,語氣甚是平靜:“不擔心,他若是要變心,我留著人也沒用,若是心沒變,那他自然不會有其他多餘的心力去尋花問柳,畢竟惹我生氣之後,麻煩的是他自個兒。”


    楚芊芊也忍不住笑了笑,她越來越喜歡這個二妹了,雖然話不多,可字字句句都說在人的心尖兒上,怪不得連母後都對她讚賞有加,時常在嘴邊念叨。


    “世間男子長情的甚少,至少我活了這麽大半輩子都沒見過。”楚芊芊靜靜地說道。


    楚妙爾聽後隻是笑笑,並沒有接話。楚芊芊身為楚府家的長女,自幼便帶著未來皇後的頭銜,所以事事都必須端著一副賢淑端莊的架子,謹言慎行,任何時候都不能出現偏差。


    她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尚在肚子裏就被父母親規劃了自己的一生。


    “禮連近日可還好?我路過城外官道時見到不少官兵,而且聽到不少百姓都在誇讚太子殿下如何如何為民著想。”楚妙爾巧妙地轉移開話題。


    “他啊……”楚芊芊輕輕笑開,眼神都忽然亮了起來,“還是隨他父皇處理一些瑣碎的政事,並未有多大的變化,不過……這次的事還多虧了徐檸。”


    “徐檸?”楚妙爾早就猜到了,卻佯裝很驚訝的樣子問道,“後宮不可參政,她如何能幫助禮連?難不成是求她父親徐道明?”


    楚芊芊忽然站起身來,唇角止不住上揚起,靜靜地望著遠處像是思考著什麽。


    “當時雲期向我推薦徐檸之時,我並不讚同,一是因為楚家和徐家兩方曆代都處於對立麵,兩家和親想必是異常艱難的,”楚芊芊轉身望著她,“二是父親剛走,楚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朝中局勢又不明朗,僅靠我們兩姐妹苦苦支撐定是撐不久的,我們都明白的道理,徐道明又怎麽會不明白呢?多虧了雲期……”


    聽她如此說,楚妙爾心中難免一震,這些過程傅雲期並未對她說過,興許是他覺得不過是些不足以談論的小事,結果比過程更重要?


    但是就像是楚芊芊說的,徐道明手中勢力同樣也頂得住朝中的半邊天,人雖正直,卻也不傻。眼看著楚家已是喪家之犬,又如何會心甘情願的踏入這個泥潭?


    想到這裏,楚妙爾忽然明白為何在那段時日裏,傅雲期總是早出晚歸,常常見不到人影了。


    要拉攏徐道明已是難事,還要想辦法避開傅德佑安插在身邊的眼線,想必是很辛苦的。


    楚芊芊沉浸在自己的思維當中,並沒有發現楚妙爾有什麽異常,“我不知雲期究竟做了些什麽將徐道明說服,隻是天公作美,禮連竟然一直是徐道明之女徐檸的心上之人!”她抬起眉,似乎是在等楚妙爾的一個肯定,“二妹,你說是不是?!”


    她說的確實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楚妙爾認同地點點頭,笑著應道:“禮連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其實她的言外之意是:傅禮連有徐檸這個聰慧獨立的妻子,有手握權力的嶽父,有一心為他著想的楚芊芊,還有傅雲期在朝中為他鋪就關係網,不是好福氣是什麽?


    楚妙爾忽然理解到了為什麽傅顏鑠總是對傅雲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若是換作她,大約爺早就被傅雲期給氣死了。


    明明垂手可得的東西,非要拱手相讓。哪朝哪代有這麽多人在旁輔佐太子的,她一個都數不出來。


    可是楚芊芊明顯沒有聽出她的意思,自顧自地說道:“我真是慶幸禮連沒有沾染上他父皇身上的那些壞習氣,算得上老實厚道,原先與小妹的那些事情也讓他沉穩了不少……”


    “對了長姐,”楚妙爾聽她提及此事,出聲打斷她的話,問道,“小妹這段時間在宮中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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