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之君說出的話就是聖旨,無人敢反駁,金口玉言也無法再做更改。楚雄站在窗前看向床上躺著的夫人,再轉頭看著窗外的無邊黑夜,思緒萬千,心中苦悶又得不到發泄。


    “雪兒——”細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楚雄連做幾步上前扶起梅千柔,輕聲說道:“柔兒,你醒了?”


    梅千柔緊緊盯著他,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急急開口:“老爺,雪兒呢?”


    見楚雄不作迴應,無心辨別他眼中的心痛,梅千柔秀眉蹙成一條線,掀開被子就準備下床,卻被一把拉迴來。


    “雪兒在泠宣殿,有太醫照顧,”楚雄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芊芊也會照顧她。”


    梅千柔聽聞自己寶貝女兒沒有大礙便舒了一口氣,此時反應過來後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對:“老爺,那位說要迎娶雪兒的公子呢?”


    聽到她說起那人,楚雄氣不打一處來,昨日見楚羨雪受傷,那位綠袍男子嚇得動也不敢動,站在原地就像一頭呆頭鵝,虧他差點將寶貝女兒嫁給了他,沒想到自己竟走眼到這種地步。


    “莫再談此事了。”從鼻子發出一聲哼,語氣帶著明顯的不屑。


    見他這樣,梅千柔也不敢再問,左右已經知道女兒性命無礙,已是萬幸,芊芊如此聰慧,在宮中至少還能幫襯著點。


    到今天這一步,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楚雄無奈的想著。


    黑夜漫漫涼如水。


    泠宣殿中,燈火通明。


    “皇上,皇後娘娘,三小姐頭上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近些日子可不能受到刺激,傷口切忌不可沾水,否則恐怕會留下疤痕,”老太醫從藥箱拿出一個精美的陶瓷瓶來,“此藥每日三次抹在傷口,可保三小姐不留疤。”


    “多謝李太醫。”楚芊芊微笑說道,一旁的春柳上前接過。


    楚羨雪額頭的傷已經處理好了,用白紗包著,柔弱得令人心生憐惜。傅徳佑靜靜地站在床幔外看著沉睡的女子,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深意。


    “皇後今日布置家宴辛苦了,早些迴去歇息吧,曹盛——”


    得了令的曹公公,一臉諂笑上前彎腰應道:“皇上,奴才在。”


    傅德佑看了眼床上女子,沉聲吩咐道:“派幾位宮女嬤嬤近身伺候,給朕伺候好了!”


    “是,皇上,奴才馬上安排下去。”


    見曹公公轉身下去,宮殿寂靜無聲,楚芊芊瞧見皇上臉帶慍色,不由得懷疑是不是今日自己安排的這處鬧劇惹惱了他,秀眉緊蹙,仍是小心翼翼說道:“皇上,三妹住泠宣殿怕是不妥,要不將三妹移到我鳳微宮去?也好有個照應。”


    傅德佑不怒反笑,冷冷看著她,語氣也聽不出情緒來:“皇後今日精心安排,就是為了給朕看這一出好戲?朕還不知,皇後竟然聯合楚公一起來算計朕!”


    聞言,楚芊芊原本平靜的臉上,倏忽略過一抹畏怯之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變得驚慌失措起來。


    “皇上恕罪,臣妾不敢揣度聖心,也絕無與父親勾兌,請皇上明鑒。”


    剛迴來的曹公公見皇後娘娘跪著,眼珠一轉,也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在門口。


    氣氛變得詭異,楚芊芊的眉宇之間憂思之色漸漸濃重,臉上伸出一層薄薄的細汗,心口也捂不住的狂跳。


    突然一聲輕笑,傅德佑眉眼帶笑,眼底卻沒有,伸手將她扶起,貼在她的耳邊說道:“這麽多年來,皇後第一次忤逆朕,可不能有下一次了。”


    一股熱氣垂在楚芊芊的耳垂上,令她忍不住肩膀一顫,眼眸微縮,頷首點頭。


    傅德佑滿意地笑了,抬步與楚芊芊一同離開,到門口時又迴頭深深地看一眼,微微眯起雙眼,暗自冷笑。


    大霧彌漫的早晨異常安靜,殘月還掛於天空,猶如一塊失去光澤的鵝卵石。便有輛馬車從宮中出來,一路風馳電掣,驚了官道兩側的鳥兒和商鋪小販。


    “二妹——”


    正準備用膳的楚妙爾表情驚愕,楚芊芊徑直跑進房中抱住她就開始痛哭。楚妙爾趕緊支開府中的下人,免得這幅模樣被人看去在背後嚼了舌根。


    傅雲期也明顯被嚇到了,與楚妙爾相視一眼,大概能猜到緣由。


    平常皇後都是端莊穩重,一本正經的,現下如此放縱自己涕泗橫流,倒還真讓他不好意思,這後宮中的是他不想參與,也不想知道,知道事越少越好。放下手中筷子,傅雲期也不再多說知趣地離開。


    走到門口對白桃吩咐道:“吩咐廚房將飯菜熱著,王妃定是吃不了這頓飯了。”


    白桃聽後一愣,也不再多問,趕緊轉身往後廚跑去。


    楚芊芊與楚妙爾兩姐妹的感情不深,賜婚一事更是讓彼此生了隔閡,今日如此失態跑來,也不怕被他們看了笑話,事情都已經成了定局,她還想如何?莫非是因昨日的事被皇上責罰?


    傅雲期心存疑惑,無奈地搖搖頭離去。


    “二妹,昨夜皇上將雪兒留在泠宣殿,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眾所周知,泠宣殿是太上皇為愛妃修葺的宮殿,延續至今,隻有皇上寵愛的妃子才可住,到傅德佑任位期間,更是接連幾位妃子都在這個宮殿住過。傅德佑貪戀美色,常於天下各地選妃,玩膩了卻又棄之如敝履。既然讓楚羨雪住進泠宣殿,無疑是向所有人宣布這是他看上的女人,怕也無人敢反駁,就是不知道到時傅禮連迴來後,會不會又是一場風波。


    楚妙爾看著她輕輕搖頭,說道:“我也沒有法子。”


    聞言,楚芊芊一愣,繼而又是潸然淚下。


    悄然間,她已經將楚妙爾做為了自己的寄托,所以即使明知沒有轉圜之地,也還是要來聽她親口說出來,仿佛聽她說了自己才能真的接受。


    不知不覺已經日落西山。


    傅雲期進房間就瞧著楚妙爾托著腮,望著窗外發呆,抿著唇輕手輕腳靠近。


    一張臉突然湊到正在放空的楚妙爾麵前,那雙含笑的桃花眼勾魂攝魄,眨呀眨的,嚇得楚妙爾輕輕地叫了一聲。


    帶看清是傅雲期後,楚妙爾白了他一眼後,嬌聲說道:“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我一直在府中沒出去呀,”傅雲期勾唇一笑,在她對麵坐下,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問:“皇後來這裏又是為了你那個寶貝妹妹的?”


    “哎——”楚妙爾又托著腮輕聲歎口氣,搖搖頭說道,“楚羨雪自己把握不住的話,神仙都救不了她,更別說我了。”


    傅雲期也搖搖頭。


    楚妙爾忽然眉頭一皺,有幾分生氣地說道:“不過這皇上真是可惡,雖然楚羨雪是閉月羞花,可他的後宮美女如雲,他想納誰不行,偏偏要和兒子搶女人,也不怕今後淪為京都茶餘飯後的笑柄。”


    傅雲期一閃身就站在她麵前。


    “四王妃說話欠缺考慮,小心隔牆有耳啊,”傅雲期邪邪一笑,“不過楚羨雪若被稱為‘閉月羞花’,那妙妙也必定能被稱之為‘桃羞杏讓‘,在我心中毫無遜色。”


    距離太近近,傅雲期說話的時候,溫熱的唿吸輕輕的撲在她的麵上,帶著幾分濕氣,楚妙爾不由自主暈紅了雙腮,輕輕閃身跑開。


    月色又清又冷,穿過樹葉,將銀輝毫無保留地灑向琉璃瓦頂,給高高的紅牆灑下一片朦朧的光,神秘而安靜。


    殿內燭光微閃,水晶玉璧為燈,熠熠生輝,與明月交相輝映。香爐中的檀香,煙霧繚繞。


    “皇上,請為雪兒做主啊,”楚羨雪盈盈跪在地上,盈盈秋水地瞧著皇上,“父親說的那人雪兒根本不識,雪兒也不想嫁,請皇上一定為雪兒做主。”


    傅徳佑低頭靜靜地瞧著跪在地上的楚羨雪,一雙杏眼飽含淚水仿佛籠罩著一層薄霧,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默默地落下了幾滴眼淚,這無助柔弱的表情讓他的心癢癢的。


    “雪兒不怕,有朕在,誰都不敢動你,”傅徳佑伸出手柔聲說道,“起來吧。”


    楚羨雪順著這雙寬大的手往上看,眼前這個男人嘴角噙著微笑,眼中清晰地映著自己的影子,搖曳生香,蠱惑人心。


    她將手放進那雙幹燥的手中,大約是大病初愈,加上跪得久了,楚羨雪眼前一黑,傅徳佑順勢將她一拉。


    天旋地轉,睜開眼,楚羨雪發現自己此刻被皇上攬在懷中,惶惶不安地想睜開來,傅徳佑卻不肯。


    “雪兒今日上藥膏了嗎?”


    楚羨雪雙頰緋紅,輕輕搖頭。清亮的眸光如同一汪清冽的泉水,柔柔地漾過傅徳佑的心尖,勾得他心癢癢。


    “那朕來幫雪兒上藥膏吧,可好?”


    楚羨雪伏在皇上懷中,一張臉紅得如落日紅霞一般,手腳發軟,站也站不起來,仿佛是突然失去了力氣。任由皇上扶著自己往床邊走去,楚羨雪隻覺得自己四周香薰薰的,腦袋也暈乎乎的,根本無法思考此刻自己在做什麽。


    比起傅禮連,皇上更多了些男人的魅力,更懂得憐香惜玉,多年穩坐皇位,話語軒昂,身軀凜凜。感覺他的指尖在自己頭額間輕柔撫摸,楚羨雪一陣心顫。


    “皇上。”楚羨雪柔柔喚了一聲,聲音小到連自己都聽不清,“雪兒謝謝皇上。”


    她抬頭恰好觸及到皇上的視線,睫羽輕顫,心也跟著一顫,連忙低下頭,生怕泄露了自己見不得人的心事。


    傅徳佑眸色漸漸深沉,閃爍著一種難以分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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