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皇帝派來的使者姓張。


    在得知安右道已經足額完稅,並且正在組織運輸的時候,就知道安右道定然是此次夏收完稅最快的。


    因此彭觀察使定然是要被陛下,被朝廷大大稱讚嘉獎的。就算皇上真的要保於廉,也不可能動彭秋東的一根毫毛。


    事辦好了如果不賞還罰,豈不是涼了人心。


    更何況是收稅這等國家大事,彭秋東的行為更要樹立為榜樣,引得人人模仿才好。


    因此張特使心中有了計較,在去見於廉的時候,臉色就很臭。


    於公公可能有一些預感,見到張特使麵色不好,身為欽差卻極為謙卑,張侍郎都不叫了,直接喊道:


    “張尚書駕到,小人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張特使臭著臉直接打斷:“不敢叫什麽尚書,你卻是要捧殺我?”


    於廉剛要服軟申辯,張特使卻立刻斥責道:“你不去觀察使大人的府衙上見我,卻讓我來你的宅子裏相見,架子不小啊!”


    於公公趕緊低著頭說:“張大人莫怪,我也是有苦衷的。張大人請坐,待我為您細細道來。”


    然而於廉說的還是老生常談,什麽自己被延壽教教主給下惡咒,現在隻能待在這個房子裏不出去才能避免他下惡咒。延壽教是反賊,彭秋東也和延壽教勾結之類的這種話。


    張特使聽得都快不耐煩了,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但心裏卻在嘲笑這太監果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形勢已經有了多大的變化他都沒有察覺到,還在這汙蔑彭大人呢,真是不知死活。


    於公公也是懂得察言觀色的,知道這位特使其實不耐煩著呢,於是趕緊拿出他給自己準備的保命之物——金銀。


    一大箱銀子被於公公的貼身太監放到張特使的座前,於公公親手打開箱子蓋。


    箱子裏冒出了滿滿的金光,雖然隻是表麵一層金子,下麵都是銀子,但這一大箱子也確實讓張特使眼睛亮了一下,心跳都加速了不少。


    於公公微微得意,他為什麽要讓手下拚命恐嚇勒索地主敲詐錢財?之前還是為了自己撈錢,現在則已經是為了保自己了。


    “小人是俗人,這些阿堵物還請張大人收下。隻求您在皇上麵前替我美言幾句,我於廉忠心為國,如果犯了些小錯,也是情急難免……”


    張特使麵色稍霽:“於公公,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


    之後張特使的臉色就好看了不少,於公公也是仗著箱子裏的1萬2千貫金銀,跟張特使不停訴苦,述說著自己被那會法術的教主下惡咒,自己請來京城的道士都敵不過他,說是迴京城去但是不知所蹤,說不定鬥法失敗已經被那教主害了。


    然後再說延壽教的各種反賊跡象,以及彭秋東已經被那教主用法術控製了意念,如果不趕緊派人捕殺那教主,安右道的天都要變了。


    張特使一通“嗯、啊、哦”的捧場之後,沒有給什麽確切的承諾,帶著箱子就走了。


    於公公看著張特使離開的背影,咬了咬牙,心裏覺得還得再加8千兩,2萬貫總能拿下此人吧?


    好不容易勒索來的錢財,現在要送出去這麽多,於公公甚是心疼。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張特使直接帶著這個大箱子來到了彭秋東觀察使府上,放下箱子之後打開給彭秋東觀看。


    彭秋東哈哈大笑:“張特使此番信了我的話吧?於公公的手下在安右道敲詐勒索無惡不作,短短時間內斂財無數。我欲阻止,卻被他汙蔑為反賊同黨,現在我的手中還有許多地主們向我鳴冤的信函呢,直接來見我的都不下十人。”


    於公公又被預判了。


    彭秋東深知打蛇要打死,獅子搏兔亦要全力的道理,所以一直在搜集於公公的罪證。


    他的手下肆意妄為,彭秋東根本不阻止,隻是在他們的後麵幫他們做的事擦屁股的同時把證據搜集起來。


    當朝廷特使一來,彭秋東就說了張特使如果去見於公公,他定然會給你大額賄賂。不過讓特使放心去,收下賄賂當成呈給皇上的證據了。


    彭大人都這麽說了,張特使當然按他說的做。他心裏也清楚的很,自己配合觀察使這邊把於公公搞死,好處絕不會比於公公給的少。


    最重要的是,可以跟著在陛下麵前露臉,展現自己剛正清廉的形象。


    張特使跟著痛罵於廉:“此獠真是可笑,居然想用這種手段收買我,視我為與他一樣的腐爛蟲豸耶?”


    彭秋東當然好好吹捧了他一下,張特使也欣然答應會將彭大人搜集的地主們被於公公敲詐勒索的書信證據和損失金額帶到皇上麵前。


    當然,這箱東西也是指證於公公在安右道憑借欽差身份行倒行逆施之事的證據。


    明明是來催繳稅款的欽差,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完全沒有盡到職責,反而是彭觀察使在於公公的倒行逆施之下帶著這麽多阻力讓安右道足額完稅。


    兩相對比,於公公活不了幾天了。


    當夜,張特使下榻的宅子有一位延壽教高層,名為竹季遠的文人到達拜訪,送上了一份“高雅藝術品”,張特使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若是在京城出手怕不是能賣到萬貫。


    因此,既然是高雅的藝術品而不是阿堵物,張特使便欣然接受了。


    大家心裏都明白,這是在彌補張特使沒有收於公公賄賂的“損失”,但隻要表麵工作做到位,作為對抗邪惡公公的同盟,張特使仍然覺得自己十分“剛正清廉”。


    張特使跟著安右道運輸糧稅的馬車一起出發前往京城之時,於公公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補上了8千貫,讓手下送去,希望張特使可以替自己多多美言。


    聽手下說張特使收下了,他便又放心了不少。


    然而,這隻不過是給張特使又送上了一份“證物”而已。


    張特使此行過來就是為了最終落實上一位劉特使帶迴去的兩封奏疏的真實性。彭秋東到底是善政還是怠政,於公公是真的查到了一個反賊還是在胡亂攀咬。


    張特使此行就是真正判了於公公死刑。


    可憐於公公還以為這一位使者也是過來看看自己還能不能繼續任事擔任欽差的,寄希望於能靠賄賂將自己的欽差身份延續下去。


    等到張特使離開,於公公指示手下繼續找地主敲詐勒索,想要把之前虧掉的錢再彌補迴來之時,他的手下終於被人報複了。


    在周宇的指示和彭秋東的縱容下,於公公的狗腿子們被人打斷了手腳抓了起來,用刑逼他們,將他們幫公公敲詐勒索時私吞的錢財都吐了出來。


    於公公拿到的甚至還沒有他們私下裏分的多,於公公隻拿了不到一半。


    這邊於公公發現自己的手下消失了之後,還讓彭秋東派人去找,可是彭秋東嘴上滿口答應,實際上根本沒派人。


    他們被抓起來不會讓他們死,因為等到於公公被治罪時,這些狗腿子也將是人證。


    於公公忽然發現自己沒了手下之後變成了瞎子和聾子,完全得不到外界的消息了。


    他驚恐萬分,覺得肯定是那延壽教教主要動手造反了,所以才先剪除了自己的人手。


    他決定帶著剩下的錢逃迴京城避難。


    隻可惜他剛剛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逃走,忽然覺得胃中翻江倒海,哇地一聲開始嘔吐,直接吐到了地上。


    已經有過幾十次經驗的他麵色蒼白地坐到地上,知道那教主又對自己“下惡咒”了。


    於公公哭道:“完啦~完啦~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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