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鮮於翰的騎兵們都衝到這裏的時候,看到土樓之間的拒馬,他們忍不住發出了陣陣哀嚎聲。


    此時他們已經顧不上什麽鮮於家的身份,也不顧上鮮於家主會對他們有什麽不滿了,他們隻是遵循著人性的本能來用喊叫聲抒發自己看見絕路時的痛苦。


    三麵都是壓過來的步兵,還有穿著鐵甲的騎兵,此時又看到巨大的建築旁是長長密不透風的拒馬……


    圖穀昊憑借當初的經驗喊道:“肯定能衝出去的,試一試。”


    對付死物總比對付那些有著硬弩的步兵強吧,圖穀昊這麽想著,讓鮮於家的士兵們去拉開拒馬。


    雖然他覺得希望渺茫,但此時不試一試的話,等追兵過來,就更沒有希望了。


    胡人們的心中還是有狠勁的,在圖穀昊的建議和鮮於翰親信的號召下,他們中真的有人衝了出去,憑借著高超的馬術和草原上抓野馬的本事,拿出了套索,一使勁就丟到了拒馬上,轉頭就開始拉。


    但怎麽可能拉得動?這些拒馬所用的材料自重都很重,還把“腿”張開的角度弄成了鈍角,想要拉得動它幾乎得使出拉動整個拒馬自身重量的力氣才行。


    而這說的還隻是單個拒馬,此時這些拒馬都已經用木板釘到了一起,區區一匹馬哪裏拉得動呢。


    隻見不知道哪裏飛過來幾箭落到了那個胡人的身邊,運氣好沒射中,但還是嚇得他丟掉了繩索。


    可人也會發狠,他發狠的方式就是又從地上撿起了繩索往馬的身上套上,然後逼迫這隻馬開始拉。


    隻是馬匹的拉力和牛不是一個等級的,它就算挨了好幾鞭也完全拉不動。


    此時其他胡人也過來幫忙了,他們也丟出了繩索掛到拒馬上,然後開始拉動拒馬。


    就算是好幾匹馬開始一起拉,但是也沒有拉動拒馬。


    反而不斷有零散的箭矢飛過來落下,傷到了馬匹和人,騷擾得他們非常難受。


    “上去把它們連著的地方砍斷,砍斷才能拉開!”


    有勇敢的胡騎下馬衝了上去,想著快點砍斷了那拒馬連接的地方就趕緊往迴跑。


    可是當他們剛剛到達那邊,朝連接拒馬的木頭揮動手裏的刀時,天上就有箭矢落了下來,射中了他們。


    慘叫聲連連,他們的工作也被打斷了。


    “處理掉那邊的弓箭手,上去射死他們,快去~”


    胡騎們見到情況緊急,也不管什麽了,騎著馬衝到拒馬前就開始朝延壽教安排在拒馬後麵上百步遠的步弓手射箭。


    這些步弓手是護教者,平日裏玩一玩射箭的遊戲,有一定的射箭技巧。但要論射術,是根本沒辦法和軍隊相比的。


    他們比較大的問題是平時都是射靶子,對遠距離的拋射並不精通,所以命中率基本靠蒙。剛才有人蒙了幾箭卻射不中遠處去拉拒馬的胡騎。


    並且他們接到的命令是不要上前追求殺傷,保證他們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製造殺傷這件事,延壽教裏多的是做這個的人。


    可胡騎們居然敢頂到拒馬的前麵來放箭,那對於平時都是射靶子的護教者們來說,算是進入舒適區了。50步的靶子而已,原本沒把握就沒動手的護教者們也都開始搭弓射箭了。


    胡騎的箭矢和護教者們的箭矢交錯而過,各自都製造了殺傷。可是胡騎們的傷亡要大得多。


    一個是護教者們所用的箭矢是金屬頭的,另一個是土樓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胡騎在拒馬前麵放肆。


    土樓的窗戶裏射出了箭矢,以及標槍弩射出的木標槍。


    木標槍在近距離殺傷力不俗,它們一次就能射出三支標槍。因為還是高處射低處,除了標槍弩自身的攻擊力之外,還要加上重力加速,標槍的殺傷力在被射出的空中下墜之後反而增強了。


    標槍插進人體和馬匹的身上,可比箭矢的傷害要大得多,射中直接就能把一個騎兵從戰馬上麵射下去。


    拒馬前麵胡騎們遭到立體式的打擊,連舉弓瞄準都變得很難,不知道往哪裏射。


    胡騎們大喊:“樓的窗戶裏有人,裏麵有人!”


    然後許多胡騎開始朝土樓的窗戶裏射箭。可是一箭又一箭都隻能在土樓的外牆那兒碰一些粉一些灰下去,根本射不進那個小口。運氣好一些真的射中了,也因為是低射高的角度問題,箭矢斜斜插進窗口碰到窗沿,啪地一下斷了。依舊射不到窗戶裏對他們瞄準射擊的人。


    一開始土樓裏的人還真有點擔心會不會有神射手把箭射進窗戶裏射中他們,後來就根本不怕了,直接從容瞄準和胡騎對射。


    胡騎要不是數量多,他們根本沒辦法承受這種單方麵的傷亡。


    鮮於翰的家族騎兵趁著牧民們吸引了火力的時候,偷偷衝上去用斧頭開始劈砍拒馬之間連接的木條。


    斧頭比馬刀要好砍得多,馬刀太輕而且太依賴鋒利度,砍幾下他們質量低下的馬刀就有些砍不動了。斧頭至少砍下了木條。


    可是當他們剛要拉開拒馬的時候,發現該死的拒馬另一麵也釘上了木條,他們隻砍這一麵的木條一點用都沒有。


    有人想要用蠻力試試,就將幾條繩索套上拒馬,開始讓幾匹馬一起往迴拉。確實拉動了拒馬,可是也僅僅是拉動了一點點,它發出被拉得劈裏啪啦的聲音,卻沒有損壞。


    沒有等他們繼續使勁,護教者們也發現了這裏出現了情況,大量的箭矢被他們射到了這個方向,一大群下馬的胡騎在這樣的箭雨下中箭陣亡,就連他們一根用來拉拒馬的繩索都被箭給射斷了。


    死傷一片之後,地上仿佛“長出”了一截箭矢的莊稼一樣。


    一堆屍體讓後麵的牧民被嚇住了,可是鮮於翰已經等不了那麽久,他的屬下們抽出的馬刀,威脅牧民上去拿起斧頭,鑽過去把拒馬那邊的木條砍斷。


    要麽死在那裏,要麽在這裏就被自己人處決掉,他們自己選!


    哪裏有得選,牧民們隻能咬著牙衝上去,從屍體或已經要成為屍體的人手中拿走他們的斧頭,鑽進拒馬底下的縫隙裏,鑽過去之後躺著露出上半身,倒在地上開始砍木條。


    這樣雖然效率低,可是安全啊,想要射中他們還真不太容易。


    可護教者們也不是不懂變通。他們知道安排他們站得遠一些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起見,可他們其實麵對“侵略者”,也並沒有那麽怕死。


    於是一部分護教者們開始前壓,從拒馬後的50步前進到了30步,朝著胡人和胡騎開始了命中率更高的瞄準平射。射死了鑽過來砍拒馬的胡人。


    但是胡人們經曆了多次失敗後,此時也更有章法了,知道勁全往一處使,把一塊拒馬拉開肯定能製造一個“逃生通道”。


    更多繩索套到了同兩個相鄰的拒馬上,馬匹的主人拚命揮動著鞭子鞭打著他們的戰馬,讓它們使出最大的力氣來拉。


    拒馬的木頭發出劈裏啪啦纖維斷裂的聲音,它們在變形,那些被釘上去的木條也彎了,看起來隻要再多一點力氣就能把它拉斷。


    一些牧民下了馬衝上來幫馬匹一起使勁拉,就算箭矢飛過來插進他們的身體裏,也有人把他們軟掉的身軀撥開,換個人繼續拉。


    這是在逃生,已經沒有什麽溫情脈脈可言了。


    延壽教的騎兵在發起攻擊之後,周宇就很難細微地操控他們了。他們此時也陷入了追殺牧民的追逐戰中,根本沒有注意到西麵戰場才是此時最重要的方向。


    周宇隻能繼續指揮步兵圍上來,今天所有的胡騎都必須在他們的包圍陣中被殺死或者抓住。


    延壽教東、南、北的步兵此時都仍然保持著陣型,仍然沒有發起衝鋒什麽的,依舊受控。


    當他們得到周宇的命令繼續收縮包圍的時候,此時遇到更多的麻煩倒不是反抗,而是亂跑的無主馬匹和俘虜。


    總有胡騎是受傷之後無法逃離但還活著的,他們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和反抗意誌,隻能投降。


    俘虜傷員和步兵們抓到的受傷和沒受傷的馬匹都要進行處理,牽扯了他們的速度和精力。


    在周宇的領導下,延壽教對自己人的救援是擺在首要,然後是無辜群眾,再是敵人的傷員,最後才是自己的牲畜和繳獲的牲畜。


    人道主義是有必要的,它可以讓戰爭的破壞力降低許多。別看這些人現在是敵人,但是經過改造,未來未免不能成為共同作戰的戰友。


    而且不分你我的救助,可以讓這些參與殺人的戰士們不至於變成冷血無情的野獸。冷血無情或許能暫時提升戰鬥力,可是麵對他們的敵人隻會拚死抵抗,不會像麵對一支會平等救助傷員的仁義之師那樣願意投降。


    周宇的目標是拿下包括北原領土在內的天下。那麽這些胡人,未來也是“民族大家庭”之一嘛。


    盡管需要不斷分出人手去照顧傷員和戰馬,但周宇動員10萬人的好處顯露了出來。


    他們的士兵密度不僅沒有因為分人出去照顧而減少,反而因為包圍圈縮小,士兵密度反而在增厚。


    被追得入地無門的胡騎已經有人下馬投降了。他們在鮮於翰自己往西麵逃竄,放棄他們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失去了組織,都是憑借個體和小團體的本能在戰鬥。


    可是他們碰到的延壽教士兵,沒有一個是他們打得過的。


    終於,鮮於翰看到了南北都出現了可見的步兵兵線,東麵延壽教的騎兵也追了過來。


    “怎麽還沒好!怎麽還沒好!”


    鮮於翰隻覺得手腳都要冰冷了,他的嘴唇都在顫抖。


    就在這時,有十幾個人大喊起來:“開了!開了!”


    終於,有一個拒馬被他們強行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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