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烈的場麵讓鮮於翰後續本來要衝鋒的家族騎兵慢下了腳步,他們覺得上去就是送死,毫無意義!


    這一次的衝鋒至少有四五百騎加速上去,可是這些勇敢者全都像是被一陣風吹過的落葉一樣散落到了地上,成了零零碎碎的一堆。


    本來有人想要從之前衝開的一點缺口往那邊“加碼”的,可是這一路上的死人、死馬給他們製造了障礙,如果要往前衝隻能一邊跑一邊繞一下躲一下地上的屍體。


    可是對手惡毒無情的弩箭會讓你在那裏玩走位?不行,完全衝不起來了。


    甚至如果不是一些牧民跟在他們身後衝了上去,幫他們吸引了火力,這些已經猶豫的家族騎兵很可能還要被盾弩手幹掉一些。


    僅僅是家族騎兵一點點的猶豫,延壽教北麵師的指揮官就迅速調動了周圍的兵力來增厚這片區域的兵力。


    原本4人的陣列,很快就往5人和6人一層開始變厚。


    到了這個階段,每層都有至少兩個槍兵,一到兩個刀盾兵,一兩個盾弩手或者弓箭手了。


    有前排可以頂住騎兵衝鋒也有遠程輸出殺傷,胡騎除非陷入瘋狂不停加碼往同一個方向不及傷亡地衝才可能衝得出去。可是不計傷亡衝鋒的話,這條衝鋒道路上被放倒的屍體就能把一切衝出去的可能埋葬。


    在正常的騎兵和步兵對戰中,步兵的箭矢射到騎兵可能會殺死騎手,但是戰馬中箭後是會自己跑掉的,它們巨大的身軀一般不會留在戰場上變成障礙物。


    可延壽教的盾弩卻能把騎兵的戰馬一箭射死,然後把它們變成影響衝鋒的障礙物。這種效果甚至是周宇在引入盾弩這種東西的時候都沒有提前考慮到,卻意外收獲的驚喜。


    “找別的薄弱的地方衝,他們在這裏設了重兵。我們要帶更多的人一起衝,快去找人,快去快去!”


    鮮於翰的危機感起來之後思路也更清晰了——找到薄弱的地方衝出去,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說吧。


    他揮舞著馬鞭把親信抽打了幾下,讓他們去組織更多的牧民,待會兒找到對手防禦的薄弱點後,讓他們先上去吸引火力,然後家族騎兵隨後一錘定音,應該就能衝出去了吧。


    還沒等他做好準備,他的西南麵傳來了一陣不祥的聲音。鮮於翰看過去,他的牧民們在奔逃,在他們的身後似乎是有一大群猛獸在追。


    “迴去和他們作戰!你們這些廢物,射箭,射箭!”


    鮮於翰恨不得把這些鮮於家的牧民都撕碎了喂狗,因為狗至少還能在主人的命令下去咬人,可是他們現在隻會學狗夾著尾巴逃命。


    這是因為他沒有看到這些牧民們的背後是什麽。


    12個營的槍盾騎兵,一共2880騎正在打馬狂奔,他們的衝鋒才是真正的狂暴衝鋒!


    他們配備的是最具爆發力的戰馬,不像弓騎兵那樣需要長時間地移動射擊,他們隻需要保存體力,然後找到機會,用最大的速度狠狠地刺敵人一下,給他們造成巨大的殺傷。


    他們之前在弓騎兵和衝陣騎兵的身後勻速前進。一開始讓衝陣騎兵吸引火力驅趕胡騎,弓騎兵們拋射輸出傷害,他們卻根本沒有上去殺敵的意思。


    追輕騎兵太浪費體力了。


    因此,直到周宇下達命令,他們才往東北方向殺過去,去找想要衝擊步兵陣的胡騎的麻煩。


    可是他們還是來的有點晚。因為怎麽也想不到胡騎因為傷亡太大不敢衝了,原本他們還以為可以揪住胡騎衝擊步兵陣時的尾巴,從背後給他們一個背衝的。


    結果現在沒有找到那個機會,他們也隻好不停加速,開始了今天第一次的槍盾騎兵衝鋒!


    速度,速度,還是速度!


    他們就是為了速度而生,他們的槍尖指向前方,一切被他們追上的敵人都會在背上被賞一個大窟窿。


    胡騎大多數都是輕騎兵,他們的負重比全盔全甲的槍盾騎兵要少得多,按道理說他們的速度肯定不會比他們慢的。


    可別忘了,牧民們的馬本來就不是什麽高級好馬,真正可以成為戰馬的早就被兀裏烈皇帝征收走了。他們騎的本來就是矮子裏拔高個兒的馬匹。


    這些馬經曆了一個冬天沒有吃什麽好的,身上本來就沒有膘。又因為鮮於翰的提前出發,他們沒機會喂他們的馬什麽草料,直到長途跋涉到興漢這裏才有點草能啃。


    結果就這樣,昨晚它們還被無人機發出的各種聲音騷擾,一匹匹都沒什麽精神。強打精神被主人在戰場上驅動著左邊跑右邊跑的,水都來不及多喝一口,此時已經跑得口吐白沫了。


    一直被追趕,它們的體力已經被榨幹了,就算馬鞭抽的再狠,它們也完全沒辦法和養精蓄銳許久,終於開始全力衝鋒的槍盾騎兵比速度。


    就好像一個跑了5千米的選手在比賽的最後80米時,發現身後20米遠有一位百米選手的發令槍響了。裁判說規則是誰先到達終點誰就是冠軍。


    此時你離終點比他近20米,可你已經快累死了,對方卻是一位養精蓄銳的百米選手,這20米的優勢毫無意義,就是眨眼的事。


    牧民們是比槍盾騎兵們跑得遠,可是當槍盾騎兵們發力之後,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大人和小孩比賽跑,雙方距離快速縮小。


    絕望的牧民們有嚐試往後麵射擊,可是槍盾騎兵們連麵甲都有,半低著頭根本沒有箭能精準地射到他們眼睛。而如果射不中眼睛,木箭、骨箭對他們的傷害就毫無意義。


    一個個牧民被金屬騎槍捅穿,劈裏啪啦掉落馬下。


    對於這些馬兒來說,它們遇到槍盾騎兵可要比遇到盾弩手和衝陣騎兵要幸運得多了。


    它們的騎手摔落馬下之後,失去主人的他們將成為戰利品,而不會被弩箭撕碎,或者被偃月刀砍掉腦袋。


    槍盾騎兵像是許多把尖刀刺入了牧民之中,用精確的刺擊將他們的生命帶走。以他們的速度根本逃不掉這些從後麵猛衝上來的騎兵。


    一片牧民很快就就被槍盾騎兵捅穿,鮮於翰的家族騎兵們也被他們追上了。


    這些家族騎兵們可不會像牧民那樣隻會被動挨打,他們用弓箭射擊,用手裏的武器進行反抗。


    雖然他們許多攻擊都被槍盾騎兵的盔甲“沒收”了,但是槍盾騎兵的盔甲畢竟不是衝陣騎兵的盔甲那麽無敵。他們也會被精準的金屬箭頭射中,受傷或者直接被射死。


    但是反抗的家族騎兵也僅止於此了,他們此時的數量隻有槍盾騎兵的一半,還有很多人跟著鮮於翰在逃。那些鮮於家珍貴的騎兵如同雪化一般消逝了。


    “我們往西走,往西走!東邊有步兵推過來了,我們過不去的!跟我往西,往那邊衝!”


    圖穀昊聽到鮮於翰的話之後的確跟他又繞了一圈,趁著牧民和一些家族騎兵吸引住槍盾騎兵注意力的時候,開始再次轉移方向,往西而去。


    但是跑了一會兒之後他忽然反應了過來:“鮮於家主!不能往那邊去,那邊有危險。”


    “我們原路返迴,怎麽會有危險?!”


    鮮於翰沒有看到土樓和拒馬就被延壽教的騎兵趕了迴來,此時繞了一圈,倒是用許多牧民的屍體擋住了延壽教騎兵追擊的腳步,找了個空隙往西邊奔去了。


    “那邊有土樓……肯定也有拒馬……”


    圖穀昊都快哭出來了,上一次慘痛的記憶正在腦海中被不停翻出來。


    那拉開拒馬後卻被土樓裏的箭矢集火射擊的“死亡通道”,那些看似放了個能走的口,實際上最終卻讓屍體鋪滿了那裏的陷阱,還有那土樓裏射出來的詭異的標槍,近距離對騎兵的殺傷力巨大。


    作為騎兵指揮官,他對土樓十分痛恨,但因為沒想到辦法對付它,所以痛恨之餘也十分恐懼。


    此時,鮮於翰卻要帶他去再次麵對恐懼。


    策馬狂奔的鮮於翰可不知道這些,他隻知道自己的戰馬是高級駿馬,那些延壽教的騎兵是不可能追的上自己的,自己隻要跑出一定的距離差,最好是離開延壽教騎兵的弓箭射程,他就一定能跑掉!


    之前用繳獲的弩機處決周宇的想法,和把兀吉娜帶迴草原去的想法,他已經完全拋到了不知道哪裏。他連喪師數萬孤身一人跑迴去的下場都沒有去思考。


    可能是拒絕思考究竟要麵對哪一種悲劇的下場吧,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迴去,迴草原去。周宇太無恥了,像麵對獵物一樣設了這麽大的一個陷阱。


    而自己還鑽了進來。


    奔跑著,奔跑著,鮮於翰遠遠看到了土樓,再看到了那一片碼得整整齊齊,沒有縫隙的拒馬。


    他還在跑,直到看到了拒馬後麵一段距離站著的,長長排過去數千米遠的大量弓箭手,終於慢慢停下了馬。


    此時,他的雙目已經呆滯,腦袋已經無法思考。


    這是什麽東西?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想逃,卻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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