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很久沒有這樣暢聊了,也許年紀越大城府越深,卻越不容易與人交心。也許喝酒的人未必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不得不說喝酒的人才能夠多說一些真心話。兩人又斟飲一番後,羅銀賢連說不能再喝了,我再喝就多了,就沒辦法談工作了。


    王永安大笑說我以為你忘記工作了,羅銀賢說自己什麽時候也不會忘記工作,王永安便讓仆人收了酒菜。


    兩人迴到會議室裏,就西康的發展方案逐一討論起來,從西康工業發展計劃實施需要多少錢,到哪些是需要前期投入的,哪些是暫時沒必要的可以放置一邊,甚至哪些是可以通過招商的形式拉攏四川的商賈進入西康由他們來完成的,方方麵麵的問題讓兩人時而爭吵時而會心大笑。


    而羅銀賢最關心的其實就是兵工廠,畢竟在計劃書中,兵工廠的地位處於核心地位。根據羅銀賢和許多官員的討論,他們認為應該將兵工廠房子啊瀘定縣,王永安為其取名為康龍兵工廠,而配套的其他工廠和工業設施則會分布在康定——瀘州——雅安這條鐵路沿線上。這條線路被王永安笑稱為雅康工業帶,日後西康省的一切行政命令都優先為雅康工業帶服務。


    “雅康工業帶?”羅銀賢瞪大眼睛,不禁為這個名稱而激動起來,倘若日後雅康工業帶真的完成,那創建者豈非就是他羅銀賢了?他激動地握緊了拳頭說道:“交給我,大帥,交給我,一定要交給我。”


    王永安拍拍他的肩膀說:“不交給你交給誰?交給誰我能放心?你啊,一定要把雅安工業帶搞好,別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也別辜負了咱們江北係最後的希望。”


    羅銀賢拍了拍胸脯說:“我有一天死去,一定是累死在建設雅安工業帶的工程上。”


    “哈哈哈……你可不能死,你要死也要等待勝利之後再死,我不準你在成功之前死,知道嗎?”王永安說。


    “我保證。”羅銀賢正色道。


    實際上王永安在西康發展的初心,並不單單是因為這裏成了他的大本營,而是因為他知道日後中日必有一戰,以日本的狼子野心和曆史慣性來說,日後的中國難免遭到日本的入侵。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假如自己在日後的中原爭霸中失敗,至少他能夠以西南為根據地,以西康做工業基礎,即便在美國不支持的情況下依舊能夠頑強地抵抗日本。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王永安絕不是一個身上帶著王八之氣四散的人,自以為蔣公來投啊,孫公臣服啊,北洋大佬們言聽計從啊,這個時代最不缺乏的就是有野心的人,即便他收了一個蔣公,還有其他公的出現帶來蔣公。但假如日後他成了袁世凱之後有一個重新統一中國的人,雅康工業帶也能夠給中國最貧窮的地區帶來經濟發展,雅康工業帶也是他最後的底牌。為此王永安寧可將所有的錢全都投入到亞康工業帶建設中去。


    在得到了王永安的全力支持之後,羅銀賢幹勁十足。


    如今在康臧地區,羅銀賢成了名副其實的二把手,這對一直以來對自己沒有得到重視的羅銀賢來說是一項光榮而巨大的挑戰。此時的他就像是後世電視劇《人民的名義》裏的李達康一樣,全心全意投入到西康的建設之中。王永安以前沒有發現羅銀賢具有這種工作狂的特點,如今猛地看到了有李達康似的人,倒是越看越喜歡。


    羅銀賢很難能幹,每事必鞠躬親力,他周邊的人每天忙得夠嗆,王永安都看不過去了,強製羅銀賢每隔六天必須用一天休息身體。因為羅銀賢包攬了建設工作,以至於王永安反倒閑暇下來,他正打算去見一見那陰長庚,卻得知陰長庚去了成都,原來一群成都的四川師範中專的學生因與學校矛盾而罷課,陰長庚替西康師範大學跑去挖牆腳去了。


    “這個人實在是太有趣了。”王永安聽聞,忍不住大笑起來。


    十天之後,陰長庚沒有迴來,反倒是大總統袁世凱的通電來了。袁世凱宣布,因第九師師長李士銳平定臧亂有功,特升任李士銳為國防軍第十七師任師長並兼任川軍守備司令。


    “謔!”


    除了江北係並不意外,這則消息著實震驚了全國各路諸侯,還時袁世凱瘋了,居然讓江北係的軍官人稱江北猛虎的李士銳直接接管川軍。袁世凱是唯恐江北係的勢力不夠大是嗎?還是李士銳背叛了江北係,投入到袁世凱的門下了,一時之間江湖眾說紛紜。


    蔡鍔也發電報給王永安詢問對此事的看法,王永安迴電:“隨他去。”蔡鍔拿著電報,看著上麵的三個字,對顧品珍說:“莫非李士銳改換門庭了?”顧品珍也撓著頭道:“李士銳不會這麽幹吧,他是江北的一麵旗幟啊,他要是倒了,江北係就完了。”


    “那倒未必。”蔡鍔道,“江北四將馮衡、方鹹五、李士銳、李祖植中,最能打的就是這李士銳,但是李士銳從來沒有擔任過總指揮官,一旦雲帥作戰,身邊必然是馮衡或方鹹五,他李士銳永遠衝鋒陷陣,你說他能安心嗎?”


    顧品珍仔細想了一下,遺憾地說道:“要是李士銳改換門庭,這江北係可真的完了。”


    蔡鍔道:“我還以為你會慶幸一番。”


    顧品珍歎道:“我們日夜放著江北係的鎮邊軍南下直取雲南,但是現在他們忽然內訌了,反而讓我不太適應起來。”


    別說其他人議論紛紛,川軍上下也議論紛紛,尤其是李士銳空降成為川軍首領,這怎能讓川軍閥們接受?


    他們四川人自己可以內鬥,但是外麵來人就不行!本來江北係的軍隊就插在他們的背後讓他們日夜擔驚受怕的,現在倒好,橫空跳出來一個李士銳,你江北係是打算騎在我們川軍的脖子上拉屎嗎?


    川督胡景伊立即將川軍各路小軍閥召集到成都開會,並宣布了此項任命,眾人拍桌子摔板凳表示不滿,胡景伊微微一笑道:“諸位,李士銳若是做了第十七師師長,怕是能夠指揮的也不過是一個連的警衛,你們怕他什麽?但是他若不來,繼續做第九師師長,才是你們的麻煩,你們說是不是?”


    川軍將領們愣了一下,仔細一考慮,對啊,這李士銳之所以讓他們感覺到害怕,無非是李士銳手下的第九師能征善戰,可一個李士銳怕他作甚。


    胡景伊在川軍的中資曆很深,但他唯獨缺少自己的心腹部隊,因此不得不動用各種手段和方法來將各軍閥融合在一起。在曆史上,隻有胡景伊做川督時川軍內戰最少,四川發展最好,而在胡景伊被陳宦代替擔任川督之後,川軍閥才開始內戰不斷。


    看到自己逐漸掌握了話語權,胡景伊心裏很是驕傲,川省離開誰都行,就是不能離開自己啊。他咳了咳嗓子裏的痰,清了一下嗓子,繼續說道:“諸位,我們大家夥兒大不了日後架空了他李士銳嘛,你們看看自己,急成什麽樣子了嘛。他李士銳來做川軍守備司令,最該擔心的是我這個川督,你們反倒先亂了陣腳了。”


    眾人羞愧地低下頭,胡景伊笑了笑,在座的軍官大多數都是他的學生,雖然大家你爭我奪,可是胡景伊依舊能夠保持川軍的穩定。這一次李士銳的到來,最受影響的還真不是各位旅長們,而是他這個川督,恐怕是以後再也不能指揮軍隊了,所以最該擔心的真的是胡景伊了。


    “諸位,大總統的委任狀,我們非但不能拒絕,反而要表示歡迎,如今大總統如日中天,我們川軍要是反對大總統的委任,怕是日後沒有好果子吃。要是他認為我們在鬧‘自治’,豈非給了江北係率軍攻占四川的機會?”胡景伊又問,這一點再一次說服了川軍將領們,南京攻克在即,孫黃的二次革命眼看著就輸了,整個中國再也沒有人敢於反對袁世凱,他們又何必與袁世凱做多咧。


    “他來,我們歡迎,”胡景伊冷笑,“但是來了之後,就老老實實地在川軍守備司令部裏待著吧,免得外麵危險。”


    眾人哄堂大笑,頓時覺得此前的一切還真沒什麽大不了的,也許是自己考慮得太多了。


    而此時的西康省督軍府內,王永安正在叮囑李士銳,實際上並不需要叮囑什麽,李士銳是一個聰明的人。王永安是在給李士銳辦理交接,尤其是移交一支三千人的警衛團,而這支警衛團的士兵構成和武器裝備、訓練水平,尤其是戰鬥力抵得上兩個川軍旅。當然,此時的川軍因為缺乏重武器,且因經費問題導致川軍士兵缺乏訓練和補給,從而影響了戰鬥力。而在抗日戰爭後期,川軍彌補了以上缺點之後,戰鬥力得以迅速提升。但在清末民初乃至抗日戰爭前期,川軍被公認為戰鬥力低下,以至於在抗日戰爭初期出川抗日反遭到各方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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