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秘書白德全來報,說楊振山帶著一個自稱是薑登選的軍官來到江北護軍府。


    原來薑登選從四川順江而下,先是來到了王家老宅尋找王永安,但王永安一家人已經搬走到了寄嘯山莊。幸虧王家老宅的大管家如今是楊振山,作為跟隨王永泰多年的老人,當初還是他接待的薑登選,並安排薑登選一路上陪著王永安前往袁家迎娶贏袁念禎。而今雙方見麵,自然是為彼此的境地不勝唏噓。


    楊振山莽夫一個,帶領軍隊不能超過一個團,否則他便帶頭向前衝,這麽多年來認識到自己的缺點之後,又成了王永泰的管家,從心態到狀態都已經去掉了當初軍隊的戾氣,成了一個悠閑的中年人。王家老宅事情不多,而且楊振山手下一大堆管事,他本人倒是事情極少,這會兒非要陪著薑登選喝酒。


    薑登選忙說:“此時不急,我有一件重要情報要向護軍使匯報。”


    於是楊振山便帶著薑登選來到江北護軍府,白德全雖然不認得薑登選,可楊振山帶來的人他哪裏敢阻攔,便連忙報告給了王永安。


    王永安大喜過望,立即跑出來迎接薑登選,卻不見了楊振山,心中苦笑說楊振山還是不肯原諒自己,這人愚忠脾氣差,讓他離開軍隊還真是正確選擇。能夠重新見到薑登選,王永安喜不自勝,卻見薑登選焦急道:“四少爺,你可知道大事不好了。”


    “怎麽了?”王永安故作不知道。


    薑登選道:“我從四川乘船一路南下,途徑武漢的時候,發現北洋軍虛張聲勢,其大軍不見蹤影。於是我便中途下船查訪,買桶了一個北洋軍的夥夫,這才發現他們的軍隊已經東進。湖北的北洋軍東進,能進到哪裏?皖中地區啊!袁世凱是不是準備對你動手了?”


    王永安不由得驚訝不已道:“連你都知道了?”


    薑登選問:“難道你才知道?”


    “我是上午才接到的電報,還是我用去了一個最重要的情報人員才得到的消息。”王永安心中焦急起來,這一次的焦急並不是為了袁世凱和孫逸仙聯手,而是自己在北方的情報係統極有可能早就被連根鏟除,甚至於他們已經叛變了自己,即便得到情報也並沒有向上報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非但成了一個瞎子,而且還是一個傻子,未戰已經失了先手,尚且不知袁世凱在自己身邊埋了多少釘子。他早就知道徐陽不適合做情報科科長,但是手裏頭一時半會兒沒有合適人選。


    王永安握住薑登選的手說:“幸虧超六兄來了,否則我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幸虧超六兄啊……”


    薑登選道:“當初你我有約,我在四川發展不順,你不嫌棄我這個廢人便行。”


    王永安道:“我怎麽會嫌棄超六兄,超六兄在四川,都遇到了什麽?”


    薑登選一場歎息,道:“一言難盡啊……”


    原來薑登選當初辭別王永安之後,便投奔朱慶瀾,前往四川。朱慶瀾擔任第三十三混成協都統,薑登選便擔任參謀官,而後擔任第三十三混成協參謀長,並兼任四川陸軍小學校長,其發展可謂一帆風順。然而四川保路運動爆發之後,川省總督趙爾豐被免職,四川各地革命軍擁護第三十三混成協協統朱慶瀾擔任了四川省軍政府副總督,而薑登選因為曾經在日本留學加入了同盟會,是同盟會的老黨員,便被川人公推為四川省軍政府總參謀長。


    可薑登選非常了解川人的排外的特點,且自己被選為了總參謀長,四川各部如果遇事不服便會將責任推卸到他的頭上,說他這個外省人不公。為了避免麻煩,也為了避免給自己在直隸省的親人帶來危險,薑登選堅決辭去一切官職,正在猶豫是否要離開朱慶瀾南下投奔王永安之際,被川人軟禁起來。


    原來朱慶瀾做了幾天的四川軍政府副總督之後,這才發現自己這個外省人成了替罪羊,彼時各路川軍在軍政府尚未成立之前還尚且能夠團結一致,而軍政府成立之後大家紛紛索要軍餉。朱慶瀾四處籌備了一些,給一些犧牲比較大的軍隊先行發了鎮撫軍餉。


    可是若是大家都沒錢倒也罷了,偏偏有些軍隊有了軍餉,於是大家強烈要求朱慶瀾給自己的部隊發軍餉。朱慶瀾哪裏能生出錢來,於是成都的巡防營便首先開始嘩變,繼而引發起軍政府中川人的不滿,認為朱慶瀾導致了軍隊的嘩變。


    朱慶瀾被迫辭去官職,離開四川,而薑登選卻被人懷疑關押起來。朱慶瀾前去探望薑登選,對他說而今天下最安靜的地方,便是江北,你不如等王永安從海外歸來立即投靠王永安去吧。


    幾天之後,經過薑登選在四川陸軍小學的學生們的支持下,終於被釋放出來。同時王永安也抵達了揚州,並在不久之後率軍征討皖中安慶,並在十天內平息了安慶之亂,贏得了世人的稱讚。


    薑登選是個驕傲的人,若是王永安戰敗了,自己投奔過去,與他一道渡過難關,可偏偏王永安大獲全勝,薑登選猶豫起來。從四川乘水路順江而下,薑登選思考自己做什麽的時候,此時接到了自己在保定陸軍士官學校的同學邀請,請他暫時去保定陸軍士官學校擔任教官。


    薑登選覺得這個工作自己足以勝任,但因為事前與王永安約定好如果不去朱慶瀾處,便投奔與他,信守承諾的薑登選便決定繼續順江而下前往揚州,向王永安當麵道謝並解釋。他不想日後自己見到王永安之後,被王永安這個昔日小兄弟今日的江北王責備為一個不守信的人,更不想被人成為攀附富貴之人。


    豈料計劃沒有變化快,途徑武漢的時候,薑登選敏銳地發現北洋軍異常調動。對軍事行動非常敏感的薑登選立即意識到北洋軍的意圖,他立即乘快船南下,而且經過江北地區的時候發現江北對北洋軍居然毫無準備,他這才急急忙忙找到王永安,報告給了他這一切,並提醒他一定要注意防備袁世凱的背後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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